外環外的女人們 098
去日留痕
饒晨曦不眠不休地忙了起來。白天，她興致勃勃地上課、接待家長、參加各類試聽；晚上，她繼續挑燈夜戰，研究小程式的打法，整理設計思路。
陸萍看她不到淩晨不肯休息，很心疼：“非得這麼搞嗎？”
饒晨曦見陸萍臉上堆滿了擔心和疑慮，她故意打個哈欠：“是不早了哈，快點睡覺。”
等陸萍房間的門關上了，饒晨曦又悄悄抱著電腦溜到衛生間裡，坐在馬桶上對著電腦敲字。
不到幾分鐘，衛生間的門就被赫然推開。饒晨曦一驚，立刻把電腦合上，抬頭迎上陸萍的眼睛。
“媽，這大半夜的，你乾啥啊，怪嚇人的。”
“我乾啥你不知道。”陸萍有點惱火，又有點得意：“從小到大，你的哪個小把戲能逃過我的火眼金睛。”
饒晨曦捨不得停下來，她揮揮手：“你趕緊去睡，難得我正在狀態裡，我要把靈感都記下來。”
陸萍歎口氣：“他們是不是給了你百萬年薪，所以你願意這麼為他們賣命。”
饒晨曦的那點工資，陸萍清清楚楚。她頗為不滿，一直唸叨說饒晨曦是賤賣自己。
現在聽陸萍這麼說，饒晨曦很無奈：“媽，我以前連自己喜歡吃什麼都弄不明白，現在真的是很幸運才能遇到特彆喜歡的工作。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太累了，但你能不能理解我一下，我投入其中有一種非常充實、快樂的感覺，可能很多人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能體驗到。我少睡一兩個鐘頭是不會出事的，你不要總像對待小孩子一樣來盯著我了。”
陸萍的聲音低了下來：“好吧，那你一定要記得儘早睡覺。”她往自己的房間方向走了兩步又退回來，認真叮囑：“明天我會給你燉湯補身體，你要是再說要減肥不吃的話，那就彆怪我不客氣了。”
小程式的設計很快得到了校長和老闆的一致認可。經過這一段時間的親密接觸，饒晨曦和校長愈發熟悉起來，校長跟她講了校區的發展史以及一些老師的經曆和老闆的往事。
“小饒老師，你記得跟其他老師溝通要打感情牌，跟老闆彙報要注意講價效比和回報率，這樣你會輕鬆很多。如果有硬骨頭實在啃不下來，不要覺得不好意思，第一時間告訴我，我陪你。”
饒晨曦很感激：“謝謝你。我前麵可是給你惹了不少麻煩的，你還願意相信我、給我機會嗎？”
校長笑得眼角的皺紋擠成一團：“那點小情緒，我早就翻篇了。難道小饒老師會覺得我那麼小氣？我也看得出來，小饒老師是真心為校區、為老師們操心的人，我要是對你還遮遮掩掩，那我就是太沒眼力勁了。”
整理好了標準的培訓檔案後，饒晨曦即將開始在幾個校區間進行巡迴輔導。校長主動提出，第一站就選在她們校區。她拍拍饒晨曦的後背：“輕鬆上陣，我會一直陪著你。”
就像校長所說的一樣，在饒晨曦演示小程式的使用時，她全程待在教室後方。其他老師們眼見向來和藹可親的校長滿臉嚴肅，自然態度上也不敢怠慢，認認真真聽完了饒晨曦的講述。
他們隨著饒晨曦一步步地在手機上操作，一些人咋咋稱讚，說確實很方便，不需要額外下載什麼APP，啟動很快，操作也簡單。另一些人則發出疑問：我們已經有公眾號了，還要這個做什麼？以後，公眾號是不是要被廢棄了？
饒晨曦耐心解答，說小程式剛問世不久，很多人都不知道還有這個應用。它和公眾號相輔相成，公眾號用來做內容，宣傳校區，引流新使用者；而小程式則做功能，服務好使用者、留住使用者。
她打個比方：“公眾號負責把人引過來，小程式就是我們的線上商鋪，幫著我們賣更多的課出去。”
老師們恍然大悟：“道理很簡單，要做起來還是要複雜很多，小饒老師要給我們先打樣啊！”
雖然這句話讓饒晨曦感覺壓力重重，但她看到校長鼓勵的目光，還是狠狠點下頭：“好的，我加油。大家也一起努力！這套組合拳是我們首創的，我們一定要用它打下江山。”
在饒晨曦去其他校區宣講培訓時，校長已經帶著老師們開始在家長群裡推廣、使用小程式。
家長們一開始有些抵觸情緒：“怎麼又來一個新玩意啊，這年頭一天一個花樣，我都快要記不清自己關注多少賬號了。我們能不能不要老折騰，就踏踏實實上課不行嗎？”
老師們都不急不躁，耐心地演示小程式的功能，並且一再說明，這裡會有家長們所關注的全部訊息，以後不會再需要下載額外的程式、註冊更多的賬號了，家長們才勉強同意試一試。
陸萍在饒晨曦的鼓勵下，成了第一批吃螃蟹的家長。她戴著老花眼鏡，認真研究小程式的各種功能，過了幾天就玩得爐火純青。她一有空就拉著蘋果同學的外婆和奶奶們，教她們怎麼用。
“這是我女兒設計的，牛得很。有了它，我就能隨時知道蘋果上課的情況，還能很方便看到剩多少課。學起來也很簡單，我一個老太婆不一會就能搞定，你們一定要好好用它，真是省力省事。”
等饒晨曦完成了巡迴培訓，她發現校區裡的老師和家長已經習慣了用公眾號和小程式來查詢資訊、尋求幫助。助教和客服團隊的工作壓力驟減，老師們也能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集中在準備教案、對接家長上。
此時還是2017年的初春，寒意未完全褪去，籠罩在校區上方的KPI陰雲也沒有消散的跡象。饒晨曦走進校長辦公室，和她一起細細檢視了最近一個月的運營指標。
雖然還沒達到最初的目標，但各項資料進步的趨勢極為明顯。考慮到有即將到來的春節假期的影響，校長滿意地點頭：“我有信心，我們用不了六個月就可以轉危為安。”
饒晨曦心裡的石頭也落了地，她補充到：“我們是最早推出這項服務的，占了時機的優勢，但一旦被其他校區和競爭對手學習過去，我們就被動了。我還是建議稱熱打鐵，在他們還沒回過神的時候，就把我們的品牌打出去。大家記住的，永遠是優秀的第一名，我們就要有這樣的雄心和魄力，做標杆、做領頭羊。”
校長被饒晨曦的熱情感染到：“好的，我也想著這樣。”她又讚許地看饒晨曦一眼，饒晨曦在恍惚間感覺尹思楠就在自己眼前：“小饒老師看起來柔柔弱弱，其實是個非常有力量、有想法、有追求的人。我敢保證，你想做的任何事，你都一定可以做到的。”
校長親自上陣，鼓勵全體老師在新年之前將校區的特色服務推廣出去。老師們看到了資料的變化，他們信心滿滿，既周到又熱心地為家長解答問題。很快，在年終結算之前，校區收到了曆史同期最高的續課率和家長滿意度。
年會上，老闆和校長一起為饒晨曦頒發了幾個獎杯，也為每位老師封了一個碩大的紅包。饒晨曦把那些得獎的照片和紅包一起拿給陸萍：“媽，你今年可以過一個開心的年了吧。”
陸海勤勤懇懇地扮演著合格父親的角色。他的工作依然忙忙碌碌，但從沒缺席過一次對蘋果的例行陪伴。他和饒晨曦的關係也比做夫妻的時候還更好一些，兩個人可以心平氣和地談論蘋果的成長問題，說到融洽之處，彼此還會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陸海感歎：“早知道你還有這樣的一麵，我當時就不放手了。”
饒晨曦笑：“要是那時再不分開，我恐怕早變成一個怨婦，和你相看兩生厭了。”
陸海隨著苦笑一下，他看著粉妝玉琢的蘋果，又看看明媚動人的饒晨曦，試探地問：“你看，我們現在都成長了、改變了。孩子又這麼可愛，對於我們之間的關係，你有沒有什麼新的想法呢？”
饒晨曦注視著陸海的眼眸。最初她隻覺得這雙漂亮的眼睛自帶透視功能，一邊含笑打量著自己一邊又能看清心裡的每一處角落。後來，也是這雙眼睛給予了自己無限的蔑視和鄙夷，她恨過那自上而下射出的目光，緊緊咬著牙關才忍住了回贈一拳的衝動。如今，從這幽深如水的眼睛裡，她看到的是自己，一個褪去了膽怯和焦慮、大大方方、從從容容的饒晨曦。
“老陸，我很感謝當年你給我勇氣和機會來到上海、進了星月。雖然我自認不是一個很好的網際網路員工，但在星月的那幾年，我站在時代的潮頭，耳濡目染學到了很多，幸運地認識了很多非常美好的女性朋友。後來有了蘋果嫁給你，對於我來說，也是進入了人生的新階段。這對於我來說，都是非常寶貴的財富。即使我們的婚姻失敗了，我也從沒後悔認識你，更不會說你是個壞人。在我心裡，你是我的伯樂，是我的引路人，也是我沒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如果說你想知道答案，我剛剛所說的，就是我的心裡話。你有很多優點，我也不差，我們都值得被這個世界溫柔對待，我相信我們會找到彼此的幸福的。”
陸海的眼睛閃了又閃，最後他沒說什麼，輕輕握住饒晨曦的手。饒晨曦也不閃躲，她坦然對陸海笑一笑。
歲月帶走了很多，又留下了很多。對過往的一切，饒晨曦都釋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