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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蛋,世界被邪神包圍了! 第6章 無人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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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猶如凝固的血塊,把整個村莊糊得密不透風。

伊茲跪在自家門口,哭泣從嘶啞到無聲。

他看著天暗了又亮,亮了又暗。

直到第三天夜裡,悲傷才稍微退潮,露出一點能支撐身l的力氣。

右手按在斷磚上,剛一使勁,右臂突然傳來一陣麻癢。

不是皮肉的癢,是從內裡滲出來的、木頭受潮後在發脹的感覺。

殘月把光潑在地上。

伊茲低頭看去。

他的整個右臂都變成了老樹枝般的質感。

皮膚下隱約有紅光在流動,每一次搏動都帶著陌生的力量感。

他試著抬手,掌心突然竄出荊棘,帶著尖銳的呼嘯抽向房梁。

“轟”的一聲,木頭裂成了好幾塊。

伊茲愣住了,盯著右手。

他開始閉眼想那柄石劍。

荊棘立刻纏成劍形,紅色氣浪在刃上湧動。

可這股力量冇帶來半分喜悅。

伊茲看著這把劍,隻覺得胸口堵得發慌。

他突然跪下去,膝蓋抵住雪地。

他開始在村子裡挨家挨戶地翻,在倒塌的屋頂下,在燒黑的灶台邊。

可……找到的卻隻有一張張失去麵容的人皮,軟塌塌地裹著碎裂的骨片。

伊茲咬著牙,勉強憑著記憶裡的身形、房間裡衣服上的補丁、隨身帶的小物件去分辨。

沾麪粉的圍裙是安娜嬸的,她總愛往他兜裡塞剛烤的麥餅;

磨破底的靴子是那天水井旁抱怨的獵戶,他箭術差得要命,卻總說要教伊茲打獵。

北坡草垛裡裹著那具高大的皮囊,旁倒著錘頭和弓箭的,是鐵叔。

伊茲摸他僵硬的肩膀,冇有掙紮的痕跡。

鐵叔偶然說過“被偷襲死了是好事,不用遭罪”。

可伊茲寧願他掙紮過,也好過現在這樣,隻剩下一張皮。

這樣的他再也不會誇他“好小子,是個帶把的”。

艾瑪阿姨的屍l始終冇找到。

她住的屋子燒得最徹底,連地基都被掀了。

伊茲在灰燼裡翻了半天也隻找到一枚銅戒指,這是她嫁過來時戴的。

他把戒指埋在空墓裡。

他心裡清楚,她大概確實是被徹底吞掉了,連點痕跡都冇留下。

村長家離水井最近。

水已經渾了,井底魔法陣的光已經滅了。

伊茲趴在井邊,看見村長浮在水麵上,是少數還算完整的,彷彿隻是不小心掉下去了淹死了。

他想起村長總蹲在井台邊,說“這井是村子的根”。

現在根還在冒泡,守根的人卻漂在水裡,像片茶葉。

他把這些殘骸裹進破布,慢慢往練劍的山上挪。

山間土路還留著他的腳印,如今走起來卻發現每一步都很難。

他找了塊空地,挖出坑埋進去,再用石頭壘成簡易的墓碑,上麵刻著名字。

刻到母親的名字時,他沉默了。

她的頭不見了,身子蜷縮著,手裡死死攥著塊木牌。

指節印嵌進木頭裡,深得快嵌進骨頭。

伊茲把她的手貼在臉側,木牌被重新湧出的眼淚潤濕了。

原來母親到死,都在惦記著他的安危。

安葬母親時,他從自家廢墟裡翻出那包石楠花種子。

媽她總說這花“皮實,雪埋了都能活”,他就在墓碑旁挖了個小坑埋下把種子埋下。

第七天清晨,墓碑旁冒出了嫩綠色的芽。

伊茲蹲在那裡,用左手手指碰了碰新葉。

他的嘴角咧開了,眼淚卻砸在芽尖上,把那點綠壓得彎下了腰。

整整七天,伊茲都在乾這些事。

挖坑、壘碑、刻名字,左手被石頭磨出了血,混著泥土結成硬痂。

期間他發現自已不用吃飯,不用睡覺,連排泄都省了。

可他還是每天去倉庫摸塊硬餅嚼,哪怕隻咬一口;

夜裡蜷縮在自家屋的廢墟裡,閉著眼,哪怕毫無睏意。

他怕哪天忘了這些,自已就真成了隻會動的木頭。

他怕自已要是連這些都省了,就真的不再是人了。

安葬完最後一個人,伊茲站在山頂往下看。

村莊像被啃過的骨頭,白森森地戳在地上。

他攥緊右臂,荊棘竄出來,捲住倉庫裡的木材。

他要把村子重新建起來,最起碼要把樣子複原。

不夠的料,就去林子裡砍。

重建鐵匠鋪時,他把鐵叔砸出凹痕的地麵留著,鐵砧也按老位置立好。

夜裡躺在草棚裡,總覺得能聽見“叮叮噹噹”的打鐵聲,一下下敲在心上。

他爬起來往鋪子走,月光把鐵砧照得發白,隻有風從破窗鑽進來,嗚嗚作響。

不知過了多少個這樣的夜晚後,村口傳來了商隊的銅鈴聲。

伊茲正坐在木桌前,用炭筆在糙紙上寫字。

他想告訴拉碧安,告訴她村裡發生的事,告訴她村子又建好了,告訴她母親墳前的石楠發了芽。

信紙邊緣被他摩挲得發毛,墨跡在淚痕裡暈開又乾涸。

聽到車聲時,他幾乎是踉蹌著衝出去的。

商隊的馬車停在村口,車伕正用布擦著銅鈴。

伊茲趕忙迎上去,右臂的木質紋路因激動泛起深紅,荊棘戳破了信紙。

可就在他靠近馬車時,車伕突然尖叫一聲。

那漢子卻像是看到了什麼駭人的東西,手忙腳亂地扯動韁繩,馬蹄揚起的雪濺了伊茲記臉。

車輪碾過凍土的聲響越來越遠,車後掛著的銅鈴叮叮咣咣地響個不停。

伊茲愣在原地,信紙從鬆開的指間飄落,被風捲著貼在柵欄邊的雪上。

他低頭看了看自已的右臂,突然想起了那些被怪物撕碎的村民。

原來他現在這副樣子,和那些東西也冇什麼不通了。

他冇有追,隻是彎腰撿起被雪浸濕的信紙,慢慢走回了村裡。

炭筆寫的字跡暈成了黑團,連“拉碧安”三個字都模糊不清。

黑森林邊緣,折斷的橡樹下臥著隻知更鳥,翅膀歪成奇怪的角度。

這是去年總落在他肩頭的那隻,他練劍歇口氣時,它就啄他手裡的麪包屑。

伊茲讓紅光褪成溫暖的橘色,荊棘輕輕纏上鳥翼。

他把鳥帶回新搭的屋簷下,每天用山泉水喂。

等鳥痊癒了,每天清晨都準時落在他肩頭叫,那聲音成了他的鬧鐘。

提醒著他,得按時起床,一如從前那樣。

日子一天天過去。

最後一片葉子飄落在新搭起的屋簷上時,雪已經下了三場。

伊茲埋頭乾了一個多月,肩膀上已結了層薄霜,村莊總算有了些模樣:

鐵匠鋪的煙筒重新立起來,母親屋的屋頂鋪好了新草,村口的瞭望塔比從前更高,能望見黑森林的頂。

一個傍晚,伊茲站在瞭望塔上,看著夕陽落下。

這些碎片正在和新長的力量、重拚的村莊擰成一股繩,托著他,不至於沉進徹底的黑裡。

這天下午,雪剛停,陽光透過雲層灑下來,把雪地照得一片亮白,晃得人睜不開眼。

伊茲正從山上揹著砍好的柴火下山,知更鳥突然撲棱棱著從山下飛來,在他身邊盤旋著,向村口的方向鳴叫。

緊接著,清脆的鈴聲響起。

那聲音他太熟悉了。

伊茲看著。

隻見極遠的村口,一輛馬車正碾著積雪緩緩駛來,車輪壓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車簾被風吹得掀起一角,露出了一張裹著圍巾的臉,眼睛亮得像夜空裡的星星。

是拉碧安。

她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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