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驚擾舊夢 第二十三章

    -

北城，季氏頂樓辦公室，死寂得如同墳墓。

厚重的窗簾緊閉，隔絕了外界所有的光線。季觀瀾癱坐在寬大的辦公椅裡，腳下散落著空酒瓶。

他瘦得脫了形，眼窩深陷，那頭刺眼的銀髮更添了幾分頹敗和詭異。

手機螢幕亮著，上麵是一張被狗仔偷拍到的、略顯模糊卻依舊清晰的照片——

南法某個小鎮的露天咖啡館，雲霓穿著一身明媚的鵝黃色長裙，正仰頭笑著，喂坐在她對麵的傅景辰吃一口冰淇淋。

傅景辰則一臉寵溺地看著她，手指親昵地颳了下她的鼻子。陽光灑在他們身上，美好得刺眼。

“噗——”

一口鮮血毫無征兆地從季觀瀾口中噴出，濺在手機螢幕和昂貴的羊毛地毯上，暈開刺目的紅。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胸口撕裂般地痛。

“霓霓……”他捂著胸口，痛苦地蜷縮起來，眼淚混合著血沫滑落。

她笑了，笑得那麼開心，卻是對另一個男人。

那個位置，本該是他的……是他親手把她推開了……

巨大的悲痛和嫉妒像毒蛇啃噬著他的心臟。

他不甘心！他不能就這樣失去她！

他用顫抖的手，拿起筆和紙，他要寫信！

把他所有的罪，一樁樁，一件件，都寫下來！向她懺悔！

他寫了很久，字跡時而潦草，時而工整，紙上沾滿了淚痕和不小心按上的血指印。

他寫了自己如何愚蠢地被雲家矇騙，如何因為虛假的恩情一次次傷害她；寫了他逼她寫檢討、關她禁閉、把她扔進冷水池；寫了他護著雲暖讓她被開水燙傷；寫了他直到最近才查清的、雲暖用電擊椅折磨她的真相；也寫了他已經將雲暖囚禁起來，加倍償還了她所受的苦……

他寫下了所有的卑劣、無恥、眼瞎和悔恨。

最後，他幾乎是匍匐在紙上，用儘全身力氣寫下：

“……霓霓，我不敢求你原諒。我隻求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當麵給你道歉……讓我看看你……就好……”

信寄出去了，石沉大海。

季觀瀾最後的一絲希望也即將熄滅。

他不顧醫生的強烈反對，買了最近一班飛往南法的機票。

他要知道她確切的地址，他要親自去求她！

通過特殊渠道，他找到了那處寧靜的莊園。

他不敢靠近，隻敢遠遠地守著。他看到傅景辰的車進出，看到他們牽手在夕陽下散步，看到陽台上他們相擁的身影……每一幕，都像淩遲。

這天，天空下起了瓢潑大雨。季觀瀾像一尊石像，站在莊園外的柵欄邊，任由冰冷的雨水將他渾身澆透。

他發著高燒，身體滾燙，卻固執地不肯離開。

他幻想著，也許她會心軟，也許她會出來看他一眼……

直到他體力不支，重重地栽倒在泥濘的水窪中，失去意識前，他彷彿看到莊園二樓的窗簾動了一下。

再次醒來，他躺在陌生的房間裡，是傅景辰的手下發現了他，將他抬進了客房。家庭醫生剛給他打完退燒針。

傅景辰叼著煙，靠在門框上，冷冷地看著他：“季觀瀾，你他媽還真是不死心啊？”

季觀瀾掙紮著想坐起來，聲音嘶啞得像破風箱：“……霓霓……她……”

“她不想見你。”傅景辰打斷他，語氣冇有任何轉圜餘地，“她讓我轉告你一句話。”

季觀瀾屏住呼吸。

傅景辰一字一頓地重複：“不、原、諒。不、同、情。請、保、留、體、麵。”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冰錐，狠狠紮進季觀瀾的心臟，將他最後一點微弱的希冀也徹底粉碎。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眼淚無聲地洶湧而出。

他懂了，她連恨，都不願意再浪費給他了。

他們之間，徹底完了。

他像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被傅景辰的人“送”上了回國的飛機。

季觀瀾的徹底放手，並未影響另一場風暴的降臨。

雲霓不再是那個需要依附任何人、隻能被動承受的弱者。

在傅景辰的資源和勢力支援下，她親自策劃並啟動了對雲家的最後清算。

她將雲瀚海多年偷稅漏稅、非法侵占、商業賄賂的鐵證，通過匿名渠道，直接遞交給了最高檢。

證據確鑿，雷霆萬鈞雲瀚海在辦公室被直接帶走，雲氏集團股價崩盤，一夜之間瀕臨破產。

探監室裡，雲霓隔著玻璃窗，看著裡麵那個一夜白頭、憔悴不堪的男人。

雲瀚海激動地拍著玻璃，嘶吼著：“雲霓！我是你爸爸！你居然這麼對我！你會遭報應的！”

雲霓拿起通話器，紅唇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聲音清晰地傳過去：“報應？雲瀚海，當你帶著柳茹登堂入室，當你縱容雲暖一次次害我，當你為了利益把我當成貨物一樣買賣的時候，你想過報應嗎？現在，這就是你的報應。好好在裡麵懺悔吧。”

柳茹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钜變和打擊，精神徹底崩潰，被送進了精神病院，終日胡言亂語。

失去一切的雲暖，走投無路，竟然還想做最後一搏。

她打聽到季觀瀾的住處，不顧一切地衝過去，跪在彆墅門口，哭得撕心裂肺：“觀瀾哥哥！我知道錯了！求求你救救我爸爸！救救雲家！現在隻有你能救我們了！你看在我曾經那麼愛你的份上……”

彆墅的門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