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知我意,驕陽入你懷 第224章 散場後的偶遇,沉默的並肩
散場後的偶遇,沉默的並肩
顧時硯的車駛出酒店所在的街區,儀表盤的藍光映著他緊繃的側臉。他沒開導航,卻下意識往老城區的方向拐——那裡有一家開了十年的奶茶店,五年前他每天下班都會繞路去買兩杯三分糖的四季春,一杯塞給趴在圖紙上打盹的林未晚,一杯自己捏在手裡,明明覺得甜得發膩,卻還是一口口喝完。
車子在奶茶店門口停下時,他才後知後覺地回神。玻璃門上貼著「營業至22:00」的告示,此刻離打烊還有十分鐘。他熄了火,坐在車裡猶豫了兩分鐘,最終還是推開車門走了過去。
「您好,要一杯四季春,三分糖,熱的。」他對著收銀台的小姑娘開口,話音落下時自己都愣了——以前總買少冰,是因為林未晚夏天貪涼,可現在是初秋,夜裡風涼,他下意識就說了「熱的」。
小姑娘應著「好嘞」,轉身去做奶茶。顧時硯靠在櫃台邊,目光落在牆上貼著的舊照片上——是店主和顧客的合影,有一張角落還能看見年輕的自己,手裡拎著兩杯奶茶,旁邊站著紮著低馬尾的林未晚,正踮著腳夠貨架上的紙巾,側臉笑得亮閃閃的。
那是「城南公園」方案剛通過初審的那天,他們加完班過來買奶茶,店主說「情侶買一送一」,林未晚紅著臉擺手說「我們是同事」,他卻在旁邊接了句「那也按情侶價算」,氣得林未晚出門就掐他胳膊,說「顧時硯你故意的」。
「您的奶茶好了。」小姑娘把溫熱的杯子遞過來,打斷了他的回憶。顧時硯道謝接過,指尖觸到溫熱的杯壁,忽然就沒了喝的興致。他拎著奶茶走出店門,夜風一吹,杯壁很快凝了層薄汗,像剛才林未晚握在手裡的那杯白酒,涼得人心裡發緊。
他沒上車,沿著路邊慢慢走。老城區的路燈很暗,樹影在地上晃得細碎,恍惚間竟跟五年前他們一起散步回家的路重疊。那時候林未晚總說「加班走走路清醒」,他就陪著她從設計院走到她租的小區,一路上聽她說「今天張姐帶的餅乾好吃」「小周畫的圖又被罵了」「明天要去工地看現場,得穿運動鞋」,絮絮叨叨的,卻一點都不煩。
走到一個岔路口時,他忽然停住腳——前麵路燈下站著個人,穿著米白色的風衣,正是他剛送回酒店的林未晚。
她大概是沒走正門,從酒店側門繞了出來,手裡拎著個便利店的袋子,正低頭在包裡翻找什麼,眉頭微微蹙著,側臉在路燈下顯得軟乎乎的,跟剛纔在包廂裡強裝鎮定的樣子判若兩人。
顧時硯下意識就想躲,腳步剛往後退了半步,林未晚卻剛好抬起頭,目光直直地撞了過來。
兩人都僵住了。
林未晚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他。她回酒店後總覺得心裡發空,換了身舒服的衣服就下樓,想去便利店買瓶熱牛奶,沒成想剛走出側門,就看見不遠處站著的顧時硯——他沒穿西裝外套,隻穿著件淺灰色的襯衫,領口鬆了兩顆釦子,手裡拎著杯奶茶,身影在樹影裡顯得有些單薄。
「你怎麼沒走?」還是林未晚先開了口,聲音有點乾。她攥緊了手裡的便利店袋子,裡麵的牛奶盒硌得掌心發疼。
顧時硯把奶茶往身後藏了藏,語氣儘量自然:「剛辦點事,準備回去。」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手裡的袋子上,「出來買東西?」
「嗯,買盒牛奶。」林未晚點頭,沒敢看他的眼睛,視線落在他腳邊的影子上——他的影子跟她的影子隔了兩步遠,明明離得近,卻像隔著條跨不過去的河。
空氣靜了下來,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顧時硯握著奶茶的手緊了緊,想說「天涼,早點回去」,又想說「你胃不好,彆喝冰牛奶」,話到嘴邊,卻隻變成了一句乾巴巴的「那你……買完了?」
「嗯,準備回去了。」林未晚往後退了半步,擺出要走的姿態,「那我先回酒店了,顧總監你也早點回去。」
「等等。」顧時硯忽然開口叫住她。他往前走了一步,把手裡的奶茶遞過去,聲音低了點,「剛路過奶茶店,買多了一杯,熱的,你……要不要喝?」
他沒敢說「特意買的」,也沒說「記得你喜歡三分糖」,隻找了個最敷衍的藉口,像怕被戳穿什麼秘密似的,眼神都飄向了旁邊的梧桐樹。
林未晚看著他遞過來的奶茶杯——杯身上印著熟悉的店名,是她以前最喜歡的那家。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就想接,手指剛碰到杯壁,又猛地縮了回來。
她記得他剛纔在包廂裡說「現在不怎麼喝了,太甜」,也記得他當年明明不愛喝甜的,卻還是每天陪著她喝。現在這杯熱奶茶遞過來,像個燙手的山芋,接了,就等於承認他們之間那些沒說破的回憶;不接,又顯得太刻意,冷了他難得流露的一點柔軟。
「不用了,謝謝。」她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聲音輕得像風,「我買了牛奶,喝那個就好。而且……我現在也不怎麼喝奶茶了。」
這話一說出口,她就看見顧時硯的手僵了一下,握著奶茶的指尖泛了白。他沒再堅持,慢慢收回手,低頭看著杯子,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哦,這樣啊。」
林未晚心裡像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想說點什麼緩和氣氛,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她隻能攥著手裡的牛奶盒,站在原地,看著顧時硯把那杯奶茶捏在手裡,指腹反複摩挲著杯壁,像是在跟什麼東西較勁。
「那……我回去了。」她再次開口,語氣裡帶著點逃意。
「嗯。」顧時硯點頭,沒抬頭,「路上慢點,夜裡風涼,把外套拉鏈拉上。」
林未晚「哦」了一聲,低頭拉外套拉鏈時,眼角的餘光瞥見他抬手,把那杯沒開封的奶茶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動作很輕,卻像砸在她心上,悶得發疼。
她沒敢回頭,快步往酒店側門走。走到門口時,還是忍不住停住腳,悄悄往後看了一眼——顧時硯還站在原地,背對著她,望著垃圾桶的方向,身影在路燈下顯得格外孤單。
她咬了咬唇,最終還是轉身走進了酒店。
回到房間,林未晚把牛奶倒進杯子,放進微波爐加熱。等牛奶熱好時,她才發現自己剛纔在便利店順手買了包薄荷糖——是顧時硯以前加班常吃的牌子,他總說「吃這個不困」,抽屜裡常年囤著,有時候她畫圖累了,也會偷偷拿一顆含在嘴裡。
她拆開一顆放進嘴裡,清涼的味道漫開,卻壓不住心裡的澀。手機在床頭櫃上震動了一下,是張姐發來的微信:「未晚,今天聚餐人多,沒好意思問你,你跟時硯當年到底怎麼了?他剛纔在包廂外跟我打聽你這幾年過得好不好,語氣挺急的。」
林未晚盯著螢幕,手指懸在鍵盤上半天沒動。她想起剛才顧時硯遞過來的熱奶茶,想起他說「路上慢點」,想起他站在樹影裡孤單的背影,忽然就紅了眼。
她沒回複張姐,把手機扔回床頭櫃,捧著熱牛奶坐在窗邊。樓下的路燈還亮著,顧時硯的車已經不見了,隻有垃圾桶旁邊的地麵上,還能看見剛才他站過的痕跡。
她不知道顧時硯為什麼要打聽她的近況,也不知道他遞奶茶時心裡在想什麼。就像她不知道,剛才她轉身走進酒店後,顧時硯在原地站了多久——他撿回了那杯被扔進垃圾桶的奶茶,用紙巾擦乾淨杯壁上的灰,拎在手裡走回車上,一路開回公寓,把奶茶放在了客廳的茶幾上。
那杯奶茶放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涼透了,他纔拿起杯子,看著杯身上「四季春·三分糖·熱」的標簽,慢慢喝了一口。甜得發膩的味道在嘴裡散開,他卻沒像以前那樣皺眉,隻是靠在沙發上,盯著茶幾底下放著的紙箱——裡麵裝著他沒敢扔掉的舊東西:林未晚落下的小多肉(雖然早就枯了)、她畫廢的草圖、他們一起去看展的門票,還有那張「城南公園」專案的申報單,她簽在「主創」欄的名字,還清晰得像昨天剛寫的。
第二天早上七點半,林未晚站在工地門口等顧時硯。她提前十分鐘到的,手裡握著杯熱豆漿,看著工人陸續進場,心裡卻有點慌——怕見到他,又有點忍不住想見到他。
黑色的suv駛過來時,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顧時硯停好車,推開車門走下來,穿著挺括的西裝,頭發梳得整齊,又變回了那個公事公辦的顧總監。他看見她,點了點頭:「早。」
「早,顧總監。」林未晚回以禮貌的問候,把手裡的豆漿往身後藏了藏——剛才路過早餐攤,她下意識買了兩杯,一杯甜的,一杯鹹的,甜的是顧時硯以前愛喝的,可現在,她沒勇氣遞過去了。
「驗收的資料都帶齊了?」顧時硯問,語氣平穩得像在問工作進度。
「帶齊了,在包裡。」林未晚點頭,跟在他身後往工地裡走。
兩人並肩走著,中間隔了半步的距離。晨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偶爾被路過的鋼筋架擋住,影子就斷成兩截,像他們之間那些被硬生生掐斷的過往。
「昨天……」走了一段路,顧時硯忽然開口,林未晚的心跳瞬間提了起來,卻聽他接著說,「王主任說讓我們把驗收報告整理好,下午下班前給他。」
「好,我下午整理完發給您。」林未晚鬆了口氣,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他們沒再說話,一路走到驗收的區域。工人師傅迎上來,顧時硯切換到工作狀態,跟對方溝通細節,聲音清晰,邏輯縝密。林未晚站在旁邊,看著他認真的側臉,忽然想起五年前,他也是這樣,在工地上跟工人師傅討論施工細節,陽光曬得他額角出汗,卻一點都不煩,轉頭看見她,還會笑著說「未晚,過來看看這個節點,跟你畫的圖紙對不對」。
那時候他們的影子,是靠在一起的。
驗收進行了一個多小時,快結束時,林未晚蹲在地上核對鋼筋的間距,頭發垂下來擋住了視線。她剛想抬手攏頭發,一支黑色的筆遞到了她麵前——是顧時硯的筆,筆帽上還刻著他名字的首字母。
「用這個彆一下。」他說,語氣很淡。
林未晚愣了愣,接過筆,把散落的頭發彆在耳後。筆杆帶著他掌心的溫度,暖得她耳朵有點發燙。她抬起頭想道謝,卻見他已經轉過身,跟監理工程師討論起了下一步的施工計劃,側臉冷硬,彷彿剛才遞筆的舉動,隻是隨手幫了個忙。
驗收結束後,兩人一起往工地外走。路過早餐攤時,顧時硯忽然停住腳:「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了,我早上吃過了。」林未晚搖頭。
顧時硯沒再說什麼,卻在路過豆漿攤時,跟老闆說了句「要一杯甜豆漿」。林未晚跟在他身後,看著他接過溫熱的豆漿杯,指尖觸到杯壁的動作,跟昨天晚上遞奶茶時一模一樣。
她忽然就明白了,有些東西,不是不說,就不存在的。就像他記得她怕冷,記得她喝奶茶要三分糖,記得她畫圖紙時頭發會垂下來;就像她記得他愛喝甜豆漿,記得他怕熱卻總陪她走夜路,記得他在申報單上猶豫著沒劃掉的「林未晚」三個字。
隻是他們都太膽小,太會偽裝,把那些藏在心裡的惦念,都裹在「同事」「工作」「顧總監」「林設計師」這些冰冷的殼子裡,不敢碰,也不敢說。
走到工地門口,顧時硯把喝了一半的豆漿扔進垃圾桶,轉頭對林未晚說:「下午兩點,會議室碰一下驗收報告的細節。」
「好。」林未晚點頭。
他沒再多說,轉身上車。黑色的suv駛離時,林未晚站在原地,看著車子消失在路口,忽然就想起昨天晚上在老城區的路燈下,他遞過來的那杯熱奶茶,和他藏在樹影裡,孤單又柔軟的樣子。
她抬手摸了摸耳後彆著的筆,筆杆上的溫度還沒散。風從工地裡吹過來,帶著點塵土的味道,卻沒讓她覺得難受——因為她知道,就算他們現在隻是沉默的並肩,就算他們之間隔了五年的時光,那些藏在細節裡的惦念,也從來都沒有消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