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知我意,驕陽入你懷 第227章 專案啟動會,被迫的交接
專案啟動會,被迫的交接
專案啟動會定在週一上午九點,會議室的空調溫度調得偏低,林未晚剛走進門就打了個輕顫,下意識攏了攏西裝外套的袖口——這件米白色西裝是她上個月剛買的,版型挺括,遮住了胳膊上因常年畫圖留下的薄繭,也遮住了五年前顧時硯在她生日時送的細手鏈,那鏈子斷過一次,她找首飾店接好後,就再也沒敢戴在外麵,隻偶爾在獨處時翻出來,指尖摩挲著磨損的鏈節發呆。
會議室裡已經坐了大半人,張姐衝她招了招手,旁邊空著的座位挨著茶水台,林未晚剛走過去,就看見顧時硯從外麵進來。他穿了件深灰色定製西裝,沒打領帶,襯衫領口鬆開兩顆釦子,比上次在工地見時多了幾分職場人的利落。手裡拿著黑色資料夾,指尖在封麵上敲了兩下,目光掃過全場時,在她身上頓了半秒,又很快移開,像在看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參會同事。
「人差不多齊了,我們開始。」顧時硯走到主位坐下,把資料夾攤開,聲音透過麥克風傳出來,比平時低了兩個度,帶著專案負責人特有的沉穩,「今天主要過專案整體流程、分工和交接事項,後麵有疑問隨時提。」
ppt一頁頁切換,螢幕上跳出專案組織架構圖,「設計組負責人」後麵跟著林未晚的名字,緊挨著的「總協調」一欄,赫然是顧時硯。底下有人低低「哦」了一聲,林未晚能感覺到幾道目光落在自己背上,燙得她指尖攥緊了筆——以前他們也一起負責過專案,那時候架構圖上他們的名字挨在一起,旁邊會被同事畫個小愛心,現在沒人再開玩笑,連空氣裡都飄著客氣的距離感。
「設計組這邊,」顧時硯的聲音打斷她的走神,他指著螢幕上的分工表,「前期現場勘測資料、初步設計方案,還有跟施工組的對接,都由林設計師牽頭。」他頓了頓,低頭翻了翻手裡的檔案,「上週你提交的現場補充記錄,我看過了,第三頁關於地下室采光井的尺寸標注,跟施工圖紙有出入,會後需要跟施工組核對,今天之內把修正版發我。」
沒有「辛苦你」,沒有「有沒有難度」,隻有直接的指令和明確的截止時間。林未晚抬起頭,正好對上他的目光,他眼裡沒什麼情緒,隻有對工作的嚴謹,像在審視一份陌生人的報告。她點頭:「好,我會後就對接。」
會議進行到一半,輪到交接事項說明。顧時硯叫了助理小陳過來,把一摞厚厚的檔案放在桌上:「這是前一階段的專案資料,包括甲方需求變更函、材料初選型報告,還有跟監理方的溝通紀要,你跟林設計師對接一下,逐項核對簽字。」
「好的顧總監。」小陳應著,把檔案分成兩摞,推了一摞到林未晚麵前,「林姐,我們逐頁對,重點看有沒有遺漏的簽字和補充說明。」
林未晚翻開第一頁,是甲方三個月前的需求變更函,末尾簽著顧時硯的名字,字跡比以前有力道,撇捺間少了幾分年輕時的潦草,多了幾分規整。她指尖劃過簽名處,忽然想起五年前,他總愛把簽名簽得歪歪扭扭,她笑話他「不像個設計師,倒像個小學生」,他還不服氣,說「我的字隻給你看,歪點怎麼了」。現在這字工整得陌生,再也沒有當年的肆意。
「林姐?這頁的監理方意見,您看一下是不是跟您手裡的現場記錄能對上。」小陳的聲音拉回她的注意力。
林未晚回過神,拿起筆對照著自己的記錄冊核對:「這裡寫的『牆麵保溫層厚度需增加5』,我現場測的是符合原設計要求,可能是監理方後期補充的意見,我需要跟他們確認一下。」
「這個我知道。」顧時硯的聲音從對麵傳來,他沒抬頭,還在看著手裡的施工進度表,「上週監理方臨時提出的,我讓小陳記下來了,還沒來得及同步給你。會後我把監理的聯係方式發你,你直接跟他們對接,確認後補一份說明存檔。」
「好。」林未晚把這點記在筆記本上,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深痕。以前這種臨時變更,他總會第一時間打電話跟她講,哪怕是下班時間,也會絮絮叨叨說清楚前因後果,怕她對接時漏了細節。現在他隻在會議上輕描淡寫提一句,連個額外的解釋都沒有。
交接持續了一個多小時,等最後一頁檔案簽完字,會議室裡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小陳收拾好檔案,跟兩人打了招呼就先撤了,剩下林未晚和顧時硯坐在原位,空氣裡隻剩下空調的送風聲。
林未晚把檔案整理好,起身要走,顧時硯忽然開口:「等一下。」
她停下腳步,回頭看他。他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牛皮紙信封,推到她麵前:「這裡麵是以前的設計參考圖,有幾版是你當年做的初稿,現在專案場地跟那時候有點像,或許能用上。」
林未晚愣了愣,伸手拿起信封,指尖碰到信封邊緣,有點磨手。她拆開看了一眼,最上麵那張圖紙上,畫著熟悉的戶型結構,角落裡還有個小小的「晚」字——是她以前的習慣,畫完圖總愛在角落簽個簡寫的名字。這張圖她以為早就丟了,沒想到他還留著。
「謝謝。」她把信封抱在懷裡,聲音有點發緊,「我回去看看。」
「嗯。」顧時硯點頭,目光落在她懷裡的信封上,頓了兩秒,又移開,「下午兩點跟施工組核對尺寸,你要是沒時間,我可以……」
「我有時間。」林未晚打斷他,怕他說出「我替你去」的話——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想起以前,他總在她忙不過來時,默默替她扛下一半的工作。現在他們是同事,不是以前那樣可以不分你我的關係了。
顧時硯沒再說什麼,隻是拿起桌上的資料夾:「那下午見。」說完就起身往門口走,步伐不快,卻沒等她,背影挺得筆直,像在刻意保持著距離。
林未晚抱著信封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儘頭,才緩緩鬆了口氣。她低頭看著信封上的摺痕,那是被反複翻看才會有的痕跡,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軟乎乎的疼——他明明記得她的設計習慣,記得她當年的初稿,卻連一句「還記得這個嗎」都不肯說,隻把圖紙當成普通的工作資料遞給她。
回到工位,林未晚把信封裡的圖紙拿出來攤在桌上。最底下那張圖紙上,畫著一個小小的陽台,角落裡除了「晚」字,還有個歪歪扭扭的「硯」字,是顧時硯當年偷偷加上去的。那時候他們剛確定關係,一起做一個小專案,他總愛在她的圖紙上添點小記號,說「這樣彆人就知道,這個設計師是我的」。
林未晚的指尖輕輕拂過那個「硯」字,眼眶有點發熱。她趕緊把圖紙疊起來,放進抽屜最裡麵,跟那個斷過的手鏈放在一起——這些都是她的軟肋,不能讓彆人看見,更不能讓顧時硯看見。
中午吃飯時,張姐端著餐盤坐在她對麵,看她隻扒著白米飯,沒怎麼動菜,忍不住問:「未晚,你怎麼不吃菜?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
林未晚搖搖頭,夾了一筷子青菜:「沒有,就是有點沒胃口。」
「是不是早上開會累著了?」張姐壓低聲音,「我看你跟顧總監交接的時候,氣氛挺僵的。你們倆啊,明明以前交接工作,都是說說笑笑的,現在倒好,跟陌生人似的。」
林未晚扒了口飯,沒說話。以前交接工作,顧時硯總會提前買好她愛吃的奶茶,放在她桌上,說「交接累,喝點甜的提提神」。現在彆說奶茶了,連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對了,」張姐忽然想起什麼,「下午跟施工組核對尺寸,顧總監剛纔跟我說,讓我多幫你盯著點,說施工組的人有時候說話直,怕你受委屈。」
林未晚手裡的筷子頓了一下,心裡泛起一陣暖意,又很快冷下去——他關心她,卻不肯直接跟她說,要通過張姐轉達,像在繞著一個看不見的圈子,既想靠近,又怕越界。
下午兩點,林未晚準時到了會議室。施工組的人已經到了,顧時硯也在,正坐在角落翻看著施工圖紙。他看見她進來,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沒說話,繼續低頭看圖紙。
核對開始後,施工組的王工指著圖紙上的尺寸說:「林設計師,你這現場記錄上的采光井寬度是12米,我們施工圖紙上是11米,差了10公分,這得按哪個來?」
林未晚拿出記錄冊:「我上週去現場測了三次,都是12米,可能是施工圖紙標注錯了。」
「不可能啊,這圖紙是顧總監審核過的。」王工皺起眉,「顧總監,您看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顧時硯身上。他放下圖紙,走過來拿起林未晚的記錄冊,逐行看著,手指在12米那個數字上停了停:「我審核的時候,標注的是12米,可能是列印的時候出錯了。」他抬頭看著王工,「按林設計師的現場記錄來,下午讓設計組重新出一版圖紙,更正尺寸。」
王工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地認可林未晚的記錄。以前顧時硯審核圖紙,哪怕是小錯誤,也會跟施工組、設計組一起商量著改,很少這麼乾脆地拍板。
核對完尺寸,已經是下午四點多。王工他們走後,會議室裡隻剩下林未晚和顧時硯。她收拾著記錄冊,顧時硯忽然說:「剛才王工說話有點衝,沒嚇到你吧?」
林未晚搖搖頭:「沒有,工作上的事,沒關係。」
「嗯。」顧時硯點頭,目光落在她的記錄冊上,「你記錄得很詳細,比以前還認真。」
這句話說得很自然,像在誇獎一個普通同事。林未晚卻心裡一緊,抬起頭看著他:「工作肯定要認真。」
顧時硯沒再接話,隻是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林未晚看見他水杯上的圖案,是隻小小的貓咪——那是她以前送他的,他總說「一個大男人用這麼可愛的杯子,彆人會笑話我」,卻一直用到現在,杯身上的圖案都磨淡了,還沒換。
「顧總監,」林未晚率先打破沉默,「沒彆的事,我就先回去了,還要改圖紙。」
「好。」顧時硯放下水杯,「改完圖紙發給我,我審核一下。」
「嗯。」林未晚拿起記錄冊,轉身往門口走,走到門口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顧時硯正坐在她剛才坐的位置上,手裡拿著她忘在桌上的筆,指尖摩挲著筆杆上的紋路,那是她以前總愛轉的筆,筆杆上有她不小心摔出來的小缺口。
林未晚的心跳漏了一拍,趕緊收回目光,快步走出會議室。她怕自己再看下去,會忍不住問他「你是不是還記著以前的事」,更怕他回答「都忘了,就是順手拿的」。
回到工位,林未晚開啟電腦改圖紙。螢幕上跳出顧時硯發來的訊息,隻有一行字:「改圖紙時注意休息,彆熬太晚。」沒有表情,沒有多餘的話,像一條例行公事的工作提醒。
林未晚看著那條訊息,看了很久,纔回複了一個「好的,謝謝顧總監」。她把手機調成靜音,放在抽屜裡,不敢再看——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想,他發這條訊息的時候,是不是也想起了以前,他總在她熬夜改圖時,催她早點睡覺,還會煮一碗熱湯端到她桌上。
改完圖紙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辦公室裡隻剩下她一個人,窗外的天已經黑透了,路燈的光透過玻璃照進來,落在桌上的圖紙上。林未晚伸了個懶腰,拿起手機準備發圖紙,卻看見顧時硯半小時前發來的另一條訊息:「我辦公室有吃的,要是沒吃飯,過來拿。」
她盯著那條訊息,手指懸在螢幕上,遲遲沒按下去。她知道他辦公室裡總備著吃的,以前是她愛吃的餅乾和巧克力,現在不知道換成了什麼。她想去,又不敢去——她怕見到他,怕自己會忍不住露出軟肋,怕他會像以前那樣,溫柔地問她「是不是累了」。
猶豫了很久,林未晚還是回複了「不用了,我帶了吃的」,然後把圖紙發了過去,關了電腦拿起包往門口走。路過顧時硯的辦公室時,她看見裡麵還亮著燈,門虛掩著,能看見他坐在電腦前的背影,桌上放著一個白色的飯盒,沒開啟——那是他早上帶的午飯,中午沒吃,現在還放在那兒。
林未晚的腳步頓了頓,心裡有點難受。她知道他忙起來就忘了吃飯,以前她總會提醒他,甚至把熱好的飯遞到他手上。現在她隻能裝作沒看見,加快腳步往電梯口走,不敢回頭。
電梯裡隻有她一個人,鏡麵映出她的影子,臉色有點蒼白。她摸了摸口袋裡的手機,顧時硯回複了「收到圖紙,辛苦了」,還是沒有多餘的話,沒有像以前那樣加個「早點休息」的表情。
走出辦公樓,晚風有點涼,林未晚攏了攏外套。街角的路燈下,她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顧時硯。他站在路邊,手裡拿著一個黑色的袋子,裡麵裝著什麼東西,目光朝著她來的方向,卻沒看見她——她走的是側門,不是平時走的正門。
林未晚趕緊躲到樹後麵,看著他站在路燈下,手裡的袋子捏得很緊,像是在等什麼人。過了大概十分鐘,他看了看手機,把袋子放進車裡,開車走了。
林未晚從樹後麵走出來,看著他的車消失在夜色裡,心裡空落落的。她知道那個袋子裡,大概是他給她準備的吃的——他記得她忙起來會忘了吃飯,卻不敢直接送給她,隻能站在正門等,等不到就默默拿回去。
她沿著路邊慢慢走,晚風把頭發吹到臉上,有點癢。她想起早上交接時,他遞過來的圖紙;想起下午核對尺寸時,他直接認可她的記錄;想起晚上發的訊息,問她要不要吃的。他明明在關心她,卻用最克製、最客氣的方式,像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看得見,摸不著。
走到酒店門口時,林未晚拿出手機,看著通訊錄裡的「顧總監」,手指在螢幕上停了很久,終究還是沒撥通。她知道,他們都長大了,都學會了藏起軟肋,學會了用客氣的距離保護自己,也保護對方。
回到房間,林未晚泡了杯薑茶,坐在沙發上喝著。窗外的月光照進來,落在桌上的手機上,螢幕亮了一下,是顧時硯發來的訊息:「圖紙沒問題,早點休息。」
林未晚看著那條訊息,笑了笑,回複了一個「好的,您也早點休息」。然後把手機放在桌上,繼續喝著薑茶。薑茶很辣,卻暖不了心裡的涼——她知道,他們之間的這份疏離,大概會一直持續下去,像專案裡的交接工作,明明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卻隻能公事公辦,再也回不到以前那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