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知我意,驕陽入你懷 第231章 加班到深夜,電梯裡的獨處
加班到深夜,電梯裡的獨處
林未晚儲存好最後一版設計修改稿時,電腦右下角的時間剛好跳成00:17。辦公室裡的燈暗了大半,隻剩她對麵工位和斜前方顧時硯辦公室的燈還亮著——下午專案組臨時接到甲方的補充需求,要求明早九點前出一版調整後的動線示意圖,整個設計組留下來加班,後來張姐他們陸續走了,隻剩她還在摳細節。
她揉了揉發酸的肩膀,起身去茶水間倒熱水。走廊裡靜得很,腳步聲落在瓷磚上,回聲撞著牆麵,又輕輕彈回來,顯得格外清晰。路過顧時硯辦公室時,她下意識放慢了腳步,門沒關嚴,留著一道指節寬的縫,暖白的燈光從縫裡漏出來,隱約能看見他坐在辦公桌後,低頭看著檔案,手裡握著的鋼筆時不時在紙頁上劃一下,動作很輕,連筆尖摩擦紙張的聲音都飄不進走廊。
林未晚收回目光,快步走進茶水間。保溫杯還是下午從他辦公室帶回來的那隻,淡藍色的杯身上印著小雛菊,杯蓋邊緣有點磕碰的痕跡——是當年她拿著杯子追著他問圖紙問題,沒注意撞到辦公桌角碰的。她擰開杯蓋,接了半杯熱水,指尖碰到杯壁,溫溫的觸感順著指縫往上爬,忽然想起傍晚時張姐說的話,「顧總監辦公室那盆多肉,是小陳送的」,心裡又像被什麼東西輕輕蟄了一下,不疼,就是有點發空。
倒完水出來,顧時硯辦公室的燈滅了。她愣了一下,剛要往前走,就看見顧時硯從裡麵走出來,手裡拿著黑色的公文包,西裝外套搭在臂彎裡,領口的領帶鬆了半寸,比白天在會議室裡的樣子,少了點「顧總監」的緊繃,多了點疲憊的鬆弛。
兩人的目光在走廊中間撞了個正著。林未晚的腳步頓住,下意識把手裡的保溫杯往身後藏了藏,指尖攥著杯帶,塑料的紋路硌得指腹有點發疼。顧時硯也停了一下,目光掃過她手裡的保溫杯,又很快移開,落在她身後亮著燈的工位上,聲音很輕,帶著點剛從專注裡抽離的沙啞:「還沒走?」
「嗯,」林未晚點頭,聲音比他還低,「最後一版示意圖剛改好,準備走了。」她沒說自己其實早就改完了,隻是對著電腦螢幕發呆,磨磨蹭蹭到現在——潛意識裡,好像是怕太早走,會錯過點什麼,又怕太晚走,會撞見像現在這樣的場景。
顧時硯「哦」了一聲,沒再多問,側身往電梯口走:「一起?」
「好。」林未晚跟上他的腳步,兩人之間隔著兩步遠的距離,不遠不近,剛好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鬆味——和以前不一樣,以前他總用柑橘調的須後水,清清爽爽的,現在換成了偏冷的木質香,像他這個人一樣,隔著層看不透的霧。
電梯間的感應燈是聲控的,顧時硯走過去時,腳步稍微重了點,燈「哢嗒」一聲亮了,暖黃的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疊在斑駁的牆麵上,又很快分開。他按了下行鍵,電梯按鈕亮起來,淡綠色的光映在他臉上,能看見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大概是這陣子專案催得緊,沒睡好。
林未晚盯著電梯門上自己的倒影,不敢看他。倒影裡的自己,頭發有點亂,眼底也帶著倦意,手裡緊緊攥著保溫杯,像抓著點什麼救命的東西。她想起下午在茶水間偶遇時的沉默,想起上次在街角咖啡館的客套問候,每次和他單獨待在一起,空氣好像都會變稠,連呼吸都得小心翼翼的。
「叮——」電梯到了,門緩緩開啟,裡麵空無一人。顧時硯先邁進去,轉身站在靠後的位置,林未晚跟進去,站在靠近按鈕的一側,兩人之間隔著小半部電梯的距離。電梯門關上,鏡麵一樣的金屬門把兩人的身影框在一起,連呼吸聲都變得清晰起來。
電梯開始下行,數字從18往下跳,17、16、15……每跳一個數,林未晚的心就跟著沉一下。她能感覺到顧時硯的目光落在她手裡的保溫杯上,那道目光很輕,卻像帶著重量,壓得她手指發緊。她想起朋友圈裡那張照片,他握著刻著「硯」字的美工刀,想起張姐說的多肉是小陳送的,想起他遞資料夾時飛快縮回的指尖,那些細碎的片段在腦子裡繞來繞去,攪得她有點慌。
「圖紙……」顧時硯忽然開口,聲音被電梯執行的輕微嗡嗡聲裹著,有點不真切。林未晚猛地抬頭看他,他卻避開了她的目光,盯著電梯門上跳動的數字,「明早的示意圖,要是還有要調整的地方,提前跟我說。」
「好,我知道了。」林未晚趕緊收回目光,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她穿的還是去年買的小白鞋,鞋邊有點臟了,是上次去專案現場踩的泥。以前她鞋子臟了,總愛丟給顧時硯,讓他幫著刷,他嘴上嫌麻煩,卻還是會用軟毛刷一點點蹭乾淨,還會故意逗她,「林未晚,你再這麼懶,以後沒人要。」那時候她總反駁他,「你要就行啊」,他聽了,會笑著揉她的頭發,說「行,我要」。
現在想起來,那些話像裹著糖的針,甜過,現在再碰,就有點紮人。
電梯到了10樓,頓了一下,門沒開——大概是有人按了上行鍵,又取消了。數字繼續往下跳,9、8、7……顧時硯又開了口,這次的聲音比剛才更輕,像是隨口提起:「張姐說,你上週感冒了?」
林未晚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她上週請了半天假的事。那天她燒到38度,暈乎乎地發了請假郵件,抄送了整個專案組,他後來在郵件裡回複「注意休息,工作交接給小陳暫代」,語氣公事公辦,和抄送的其他人沒兩樣。她以為他早忘了,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
「嗯,小感冒,已經好了。」她小聲回答,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保溫杯蓋,「謝謝顧總監關心。」
「沒事。」顧時硯的聲音淡下去,沒再說話。電梯裡又恢複了沉默,隻有電梯執行的聲音,還有牆上掛鐘的滴答聲——這電梯裡居然裝了個小掛鐘,指標走動的聲音很輕,卻一下下敲在心上,像在數著兩人之間那些沒說出口的話。
林未晚偷偷抬眼,從電梯門的倒影裡看他。他靠在電梯壁上,頭微微偏著,看著外麵漆黑的樓道,側臉的線條比以前硬朗了些,下頜線更清晰,也更冷了。以前他總愛靠在她身邊,不管是在辦公室加班,還是在江邊吹風,都會把胳膊搭在她肩上,頭輕輕靠過來,說「林未晚,我有點累」,那時候他的側臉軟乎乎的,帶著點依賴的樣子。
現在他累了,大概隻會一個人在辦公室裡修圖紙,發一條沒配文的朋友圈,或者在電梯裡,隔著半部電梯的距離,問一句無關痛癢的「感冒好了嗎」。
電梯到了1樓,門緩緩開啟,外麵大廳的燈亮著,保安大叔坐在前台後麵,低頭看著手機,聽見電梯聲,抬眼看了一下,又低下頭去。顧時硯先走出電梯,站在門口等她,沒催,也沒往前走,就那樣站著,手裡還搭著那件西裝外套。
林未晚跟著走出去,腳步有點亂,差點撞到電梯門。顧時硯伸手扶了她一下,指尖剛碰到她的胳膊肘,又像被燙到一樣縮了回去,很快移開目光,往大廳門口走:「我車在那邊,你……」他頓了頓,回頭看她,「要不要順路送你?」
林未晚心裡猛地一跳,像有什麼東西撞了一下。她想起上次暴雨,看見他撐著傘站在路邊,卻沒敢上前;想起他遞來的咖啡,她猶豫著沒接;想起返程時的暈車藥,她也沒要。這次要是點頭,好像就打破了什麼一直維持著的平衡——那種「遠觀」的、安全的平衡。
她咬了咬下唇,搖頭,聲音有點發澀:「不用了,顧總監,我家就在附近,走回去就行。」她撒謊了,她家離公司要走二十多分鐘,這個點路上沒什麼人,路燈也稀稀拉拉的,但她不敢上車,不敢和他在密閉的空間裡待更久,怕那些藏在心裡的軟肋,會不小心露出來。
顧時硯沒堅持,點了點頭:「那注意安全。」他說完,轉身往停車場的方向走,腳步沒停,西裝外套被晚風稍微吹起來一點,很快又垂下去,像他壓下去的那些情緒。
林未晚站在大廳門口,看著他的背影走遠,直到那輛黑色的車開出來,從她麵前緩緩駛過。車窗開著一條縫,她看見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骨節分明,和朋友圈裡握著美工刀的手一模一樣。車子開遠了,尾燈的紅光越來越淡,最後消失在夜色裡。
她才收回目光,抱著保溫杯往家的方向走。晚風比剛才涼了點,吹在臉上,有點疼。手裡的保溫杯還是溫的,像下午他遞過來時的溫度,像他剛纔在電梯裡輕描淡寫的問候,像他朋友圈裡那些藏著過去的生活碎片——都是溫的,卻又隔著一層,碰不到,也不敢碰。
走到第一個路口時,林未晚拿出手機,解開鎖屏,下意識點開了朋友圈。顧時硯的動態還是停留在晚上十點多那條修圖紙的照片,沒更新,也沒新的評論。她往下滑,又看到了那條「晚歸」的動態,照片裡的江邊夜景,和現在她頭頂的夜空,有點像,卻又不一樣——那時候的夜空下,有他在身邊,現在隻有她一個人,抱著一杯快涼掉的溫水,走在空蕩的街上。
手機螢幕暗下去,映出她的臉,眼底有點紅。林未晚把手機塞回口袋裡,加快了腳步。她知道,明天到了公司,她還是那個「林設計師」,他還是那個「顧總監」,在會議室裡公事公辦地討論方案,在茶水間偶遇時尷尬地沉默,在朋友圈裡,遠遠看著他的生活碎片——就像剛才電梯裡的獨處,短暫的靠近,又很快分開,纔是他們現在該有的樣子。
隻是心裡那點軟,那點藏不住的念想,還是會在這樣的深夜裡,悄悄冒出來,跟著晚風一起,飄向他開車消失的方向,飄向那些再也回不去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