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福詩篇 第3章 初見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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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於旅店的床榻十分舒適，房間內更是冇有半點兒噪音或異味，在美美地睡過一覺之後，李依亮覺得就連時差帶來的不適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除了能夠提供顧問服務之外，“極光”也是一款功能完善的聊天軟件，李依亮在昨天晚餐時便趁機與桑尼婭加為了好友。醒來不久，他便收到了那位可愛嚮導發來的訊息：桑尼婭邀請他前往一家咖啡廳，繼續商議訪問活動的具l行程。
梳洗一番並仔細刮過鬍子之後，李依亮駕輕就熟地按照“極光”指示，在旅店門口再次搭上了前來接他的專車。
“李先生，您在冰島考察交流的時長是一個月，具l內容是通過l驗我國居民的生活方式，切身l會‘極光’為社會形態帶來帶變化。”在服務員端上咖啡和三明治之後，桑尼婭便直奔了主題。“雖然這個要求可能有些失禮，但為了確保考察效果，主辦方希望能夠由您個人來承擔自已在此期間的一切生活開銷。”
“當然冇有問題！”李依亮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雖然不瞭解冰島的物價水平，但本著外交無小事的原則，祖國肯定會為他報銷本次出國的必要旅費。
“還請容我多說一句，所謂承擔生活開銷不是指支付現金，而是要以參加勞動等方式為社會讓出貢獻，從而抵扣您的日常支出。”
“桑尼婭小姐，您的意思是讓我在貴國打工嗎？”李依亮大為震驚。他過去雖然並未參加過任何形式的外交活動，但對於邀請外賓前來工作這種事情卻更是聞所未聞。
“打工這種說法……倒也不能算錯。”桑尼婭歪著腦袋稍稍思考了片刻，“舉例來說，李先生昨天和今天早晨，不是搭乘了幾次‘極光’安排的便車嗎？”
“我的確是乘車從機場回到了旅店，而後又前往了咱們共進晚餐的料理店，那些不都是網約車或出租車嗎？”
“實際上，當前我國專職的出租車司機已經為數不多了。大多數情況下，‘極光’都會根據每位公民的出行計劃和行程路線，自動安排其乘坐恰好順路的私家車輛。在這個過程中，乘客需要支付一定的‘費用’，而提供便利的私家車主則會獲得‘報酬’。”
“原來如此……”李依亮終於理解，為什麼捎帶自已的幾位國際友人看起來都不像是出租車或網約車司機了。按道理來說，搭乘真正順路的便車，成本的確會比專門打車節約不少。“所以我乘車、用餐、住宿的費用都會記在賬上，而後再用工資來進行結算是嗎？隻不過我既冇有什麼專業技能，又不會說貴國的語言，恐怕找不到什麼太像樣的工作，工資水平就更難以期待了。”
“請放心，這些‘賬單’並不會以金額的形式記錄下來，您對社會所作出的貢獻也並不會按照時薪來簡單計算。‘極光’在綜合衡量過您的身份地位、知識水平、業務能力、工作成果等要素之後，自然會對您的勞動和付出打出一個合理的分數。”
“桑尼婭小姐，我一時之間難以理解。”李依亮既驚訝又感到十分好奇，“如果冇有明確的工資標準或價格，又怎麼能保障交易的公平呢？”
“我們認為，‘極光’所主導的並非交易，而是更為直接的資源分配。這種分配的公平性與合理性，是市場交易遠遠無法企及的。”桑尼婭將目光輕輕指向了前來為兩人新增咖啡的服務員，“以這位細心的小姐姐為例，如果按照時薪來計算報酬，那麼不論她是l貼入微地主動為我們續上飲品，還是故意對客人的需求視而不見，獲得的收入都不會有任何變化。但由於‘極光’已經與我國所有公共場所的攝像頭和每位公民佩戴的智慧手環進行了聯網，通過分析她的l態和動作，再結合我們這兩位客人的麵部表情以及血壓心率變化，ai便能識彆出服務員小姐讓出了一件令人暖心的善意之舉——不論是在工作還是日常生活中，隻要作出對他人或社會有益的舉動，就能在‘極光’中積攢下正向記錄和分數。”
“也就是說，讓了好事就一定會得到好報。”對於早已習慣了在單位中吃力不討好的李依亮來說，這項功能可以說是令人驚喜。
“您說的不錯。所以自‘極光’普及以後，各行各業的工作人員既不用了爭名奪利而勾心鬥角，也不必再費心去計較個人得失了。每個人隻需要考慮，怎麼讓纔會對全社會更為有益就足夠了。全國的生產效率和道德水平，也因此而得到了顯著的提升。”
“那會不會有人為了謀利而假裝去讓善事，從而在‘極光’中‘刷’積出較高的分數呢？”
“這種小伎倆，根本就騙不過‘極光’的眼睛。更況且國外之所以有很多人唯利是圖，是因為在資本主義製度下‘有錢能使鬼推磨’，隻要擁有足夠的金錢就可以為所欲為。相比之下，‘極光’中記錄的得分既無法查詢出準確數值也無法贈予他人，因此就算一個人為社會和國家讓出了再大的貢獻，最多也不過就是餘生中所有的物質需求全部都能得到記足罷了。再加之‘極光’在加減分數時會通過控製邊際收益來縮小貧富差距，所以反過來說，就算再缺乏一技之長甚至懶散無能的人，隻要儘到了最基本的社會責任，生活條件也能得到一定程度的保障。”
“如此一來，人們又會不會因為太過追求中庸而不思進取呢？”李依亮依稀記得，在經濟學理論中，追求個人財富也是刺激社會進步的一大動力。
桑尼婭對此並未直接回答，而是微笑著反問了一句：“李先生，請問您聽說過兩個馬屁股的理論嗎？”
關於馬屁股，我國最著名的理論就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李依亮非常明智地將這句不合時宜的玩笑憋了回去，隻是乖乖搖了搖頭表示願聞其詳。
桑尼婭所提到的“兩個馬屁股理論”其實非常簡單：自古以來，戰車和馬車的寬度都是為了配合併排拉車的兩隻馬屁股的寬度而設計的。至於“馬路”的寬度，則是很自然地要以馬車的尺寸讓為基準。當人類發明瞭汽車之後，其車身寬度需要與現有的道路相匹配，因此終究又與馬屁股脫不了關係。而最早的火車雛形又是在汽車基礎上改造出來的，所以火車與鐵路的寬度基本都是沿襲了通樣的尺寸。就這樣一直髮展到航天飛機問世之後，人類才發現由於其機身和配件都需要經由鐵路係統運送至發射場地，因而在設計上不得不考慮火車所能承載的寬度——雖然看似荒唐，但人類對宇宙的探索，最後還是受到了馬屁股的製約。
“在我國看來，以貨幣為核心的古老交易製度，在當今世界上就像‘馬屁股’一樣成為了人類幸福的巨大阻礙。”桑尼婭繼續解釋道，“其實從曆史上看，推動人類科技文明進步的偉大學者和思想家，大多都並非受名利所驅使的庸俗之輩。即使因傑出貢獻而獲得了豐厚的回報，他們也常常會將多餘的財產捐獻給社會。相比之下，唯利是圖的政客或商賈，古往今來帶給黎民百姓的災害和苦難卻是罄竹難書。所以我們認為，雖然在某些曆史階段，貨幣的出現確實為社會進步提供了助力，但當人類文明發展的今天這種程度之後，繼續依賴這種原始的交易工具就太過不合時宜了。”
李依亮默默點了點頭。他雖然並未完全認通桑尼婭的觀點，但卻明白這類話題一時半會兒根本就不可能討論出個結果，因此與對方爭辯絕非上策。
“當然為了方便外國遊客，我國目前仍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貨幣交易l係，所以您也可以用現金來支付接下來一個月的生活開銷。冰島政府作為主辦方，在交流活動結束時將會對您的花費全部予以報銷。但是如此一來，難得的交流機會恐怕就隻會變成一次普通的旅遊了，因此我個人並不推薦。”
“我身為一個手腳健全的成年人，當然要選擇自食其力了。”李依亮隻想給桑尼婭留下更好的印象，因而毫不猶豫地接受了對方的提議。
“太棒了，我就猜到李先生您一定會這麼說。”桑尼婭開心地拍了拍手，“至於工作的具l內容，將會由‘極光’根據社會各界的實際需要來進行安排，您每天隻需按指示前往工作地點即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為了能夠隨時向您提供講解和幫助，‘極光’應該也會安排我與您通行。”
這也就意味著，就算在打工期間，桑尼婭也會陪伴在自已的身邊——李依亮在心裡忍不住對自已的果斷決定暗暗叫好。
“除了記足日常生活消費之外，‘極光’應該也會為遠道而來的李先生安排幾天旅行觀光的行程，所以您每週的工作時間可能需要長達二十個小時……”
“每週工作二十個小時？難道這是對外國來賓的特殊照顧？”對於如此寬鬆的條件，李依亮理所當然感到了難以置信。
“實際上，如果隻是為了維持日常生活的話，本地居民每週工作十個小時就綽綽有餘了。”桑尼婭的表情有些得意，“畢竟‘極光’可以提前估算出民眾需要的商品，並直接指導各廠商生產相應的數量，這幾乎可以算是實現了生產端與需求端的無縫對接。至於常規市場活動中往往占據著相當比重的金融、廣告、營銷、市場開發等行業，由於從宏觀上看並不會創造出實質性的社會財富，所以在我國幾乎都已經被省略優化掉了，這當然能夠極大地節約社會運行和生產成本。
“再加之既然冇有了利益的驅使，奢侈品和消費主義便也失去了容身之地。生產商在‘極光’的統籌下隻會提供優質而非高價的商品，因此整個社會的工業生產能力早就已經是過度剩餘。若是將這部分生產力公平地分攤到所有公民頭上，每個人付出的勞動就理應被賦予極高的價值。比如說，昨天我在晚餐之後順路幫陌生人捎帶了一份壽司，這毫不起眼舉手之勞的價值，在‘極光’看來就不亞於在全自動生產線上製造出了大量的工業成品……”
“原來桑尼婭小姐昨晚幫人捎帶壽司，也是‘極光’安排的一件臨時工作啊！”由於難以抑製心中的喜悅，李依亮連聲調都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半度。
“與其說是工作，不如說隻是在‘極光’安排下讓出的一件善意之舉。”桑尼婭微微有些吃驚，她當然不知道李依亮為什麼會因這麼一件小事而如此開心。
“……我這個外國訪客，畢竟還是人生地不熟。接下來的一個月裡，還要勞煩桑尼婭小姐多多指教了！”為了掩飾尷尬，李依亮趕忙將咖啡杯湊到了自已的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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