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古如長夜:陳長安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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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堅硬、帶著砂礫質感的觸感從身下傳來。
意識如同沉在漆黑冰冷的海底,每一次試圖上浮,都被沉重的疲憊和撕裂般的劇痛無情地拖拽回去。左臂的麻木感已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酸脹和隱隱的刺痛。全身的骨頭像是被拆開重組過,冇有一處不叫囂著疼痛。靈階六星巔峰的靈力在經脈中流淌,比之前強大了數倍,卻顯得異常滯澀,彷彿被一層無形的枷鎖束縛著。
口中殘留著濃烈的血腥味和一種苦澀草藥的混合氣息。眼皮重若千鈞,陳長安艱難地掀開一條縫隙。
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低矮、搖搖欲墜的茅草屋頂。牆壁是用粗糙的泥巴混合著乾草糊成,佈滿了裂縫。空氣中瀰漫著潮濕的黴味、劣質菸草味,還有一種…淡淡的、屬於少女的汗味。
他躺在一張鋪著乾草的破舊木板上,身上蓋著一件打滿補丁、卻洗得發白的粗布薄被。
“你…你醒啦?”一個帶著怯意和驚喜的清脆聲音在耳邊響起,如同林間受驚的小鹿。
陳長安艱難地轉過頭。一個看起來隻有十三四歲、穿著同樣打滿補丁的粗布衣裙的少女,正蹲在床邊,手裡還端著一個缺了口的粗陶碗,碗裡是冒著熱氣的墨綠色藥汁。少女麵黃肌瘦,頭髮枯黃,唯有一雙眼睛又大又亮,此刻正緊張又好奇地看著他。她臉上沾著些黑灰,像是剛從灶膛邊過來。
“這…是哪裡?”陳長安的聲音嘶啞乾澀,彷彿砂紙摩擦。他試圖坐起身,一陣眩暈襲來,胸口傳來悶痛,讓他忍不住悶哼一聲。
“彆動彆動!”少女嚇了一跳,連忙放下碗,想伸手扶他又有些不敢,隻能急聲道:“你傷得好重!是俺哥在黑風崖下麵撿到你的!俺們這兒是黑風寨…呃,寨子外頭的窩棚區。”
黑風寨?荒域?
陳長安心中瞭然。空間漩渦的隨機拋射,果然將他帶離了天南域,來到了這片以混亂、貧瘠和盜匪橫行著稱的法外之地——荒域。這倒符合他之前的計劃,遠離風暴中心,暗中發展。
“俺哥說…你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骨頭都斷了好幾根,居然還有口氣…真是命大!”少女心有餘悸地說著,小心翼翼地將藥碗捧到陳長安嘴邊,“這是俺熬的‘苦藤汁’,寨裡的老獵戶說能治內傷…你…你喝點?”
濃烈刺鼻的苦澀氣味撲麵而來。陳長安看著碗裡那墨綠色、還漂浮著不明渣滓的藥汁,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這藥…彆說療傷,冇毒就算好了。他前世在荒域掙紮求生過,深知這裡底層人的艱難,這碗“藥”,恐怕是這貧苦少女能拿出的最好東西了。
他忍著不適,微微張口。少女連忙小心地將藥汁一點點餵給他。苦澀灼熱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火燒火燎的感覺,但對陳長安此刻的傷勢,幾乎杯水車薪。
“咳咳…”陳長安嗆咳了幾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你哥呢?”
“俺叫小蠻。”少女見他喝了藥,臉上露出一點樸實的笑容,“俺哥叫林焰,他去寨裡上工了。俺們爹孃…都冇了,就俺和哥相依為命。”提到爹孃,小蠻明亮的眼睛黯淡了一下。
林焰?!
陳長安握著藥碗的手幾不可查地一頓!這個名字…前世荒域十大神將之一,槍出如龍,一槍曾斷星河,封號“槍魔”的林焰?!那個沉默寡言,卻重情重諾,最終為守護荒域百姓,一人一槍獨守孤城,力竭戰死的悲情英雄?!他少年時,竟在這黑風寨當苦力?!
資訊差的巨大沖擊讓陳長安心神激盪!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他強壓下心中的波瀾,不動聲色地問道:“黑風寨…是個什麼地方?”
提到黑風寨,小蠻臉上明顯露出了恐懼的神色,聲音都壓低了許多:“是…是附近最大的匪寨。寨主‘黑心虎’王大彪,是玄階小成的高手,凶得很!寨裡有好幾百號人,專門搶過路的商隊,還收俺們這些窩棚戶的‘保護費’,交不上就搶人…俺哥力氣大,被他們抓去礦洞挖礦了…”小蠻的聲音帶著哽咽。
就在這時!
砰!
破舊的木板門被人粗暴地一腳踹開!木屑紛飛!
三個穿著臟兮兮皮甲、滿臉橫肉、腰間挎著砍刀的彪形大漢闖了進來。為首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眼神凶戾,一進門就貪婪地掃視著屋內,目光最後落在小蠻身上,咧開一口黃牙:“小丫頭片子!這個月的‘平安錢’呢?拖了三天了!活膩歪了?!”
“疤…疤爺…”小蠻嚇得臉色慘白,渾身發抖,下意識地躲到陳長安的床邊,“俺…俺哥的工錢還冇發…再…再寬限兩天…”
“寬限?”刀疤臉獰笑著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抓小蠻的胳膊,“冇錢?那就拿你這小身板抵債!正好寨子裡缺個暖床的丫頭!”
“不要!”小蠻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拚命往後縮!
刀疤臉的手眼看就要抓住小蠻!
一隻蒼白卻異常穩定的手,如同鐵鉗般,猛地扣住了刀疤臉的手腕!
刀疤臉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他感覺自己的手腕像是被燒紅的鐵箍死死箍住,一股難以想象的巨力傳來,骨頭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驚愕地低頭,對上了一雙冰冷、深不見底的眼眸。
是床上那個被他忽略的重傷員!
“拿開你的臟手。”陳長安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意誌,如同寒流瞬間凍結了屋內的空氣。
“你他媽找死!”刀疤臉又驚又怒,另一隻手猛地拔出腰間的砍刀,朝著陳長安扣住他手腕的手臂狠狠剁下!刀鋒帶著惡風,顯然是要廢了他這條胳膊!
另外兩個匪徒也反應過來,怒吼著拔刀撲上!
小蠻嚇得閉上了眼睛!
就在刀鋒即將落下的刹那!
陳長安扣住刀疤臉手腕的右手猛地一抖!一股巧勁爆發!
哢嚓!
清脆的骨裂聲響起!
“啊——!”刀疤臉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手腕竟被硬生生扭斷!砍刀脫手飛出!
與此同時,陳長安的身體如同鬼魅般從床上滑下,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另外兩把劈來的砍刀!他動作看似不快,卻精準地卡在兩名匪徒舊力剛去、新力未生的間隙!灌注了靈力的左手食指和中指併攏,快如閃電般點出!
噗!噗!
兩聲悶響!
指尖精準地點在兩名匪徒持刀手臂的肘關節內側麻筋處!
“呃啊!”“噹啷!”
兩名匪徒隻感覺整條手臂瞬間痠麻劇痛,如同被高壓電流擊中,手中的砍刀再也握不住,脫手掉落在地!半邊身體都跟著麻痹僵硬!
電光火石之間!三個凶神惡煞的匪徒,一個斷腕慘叫,兩個手臂麻痹僵直,武器脫手,如同待宰的羔羊!
陳長安站在原地,微微喘息,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剛纔那看似簡單的幾下,實則消耗了他不少剛剛恢複的靈力,也牽動了內腑的傷勢。但效果是顯著的。
他冰冷的眼神掃過三個驚駭欲絕的匪徒,最後定格在抱著斷腕、疼得冷汗直冒的刀疤臉身上。
“回去告訴王大彪,”陳長安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從今天起,窩棚區的‘平安錢’,免了。他的人,再敢踏入這片區域一步…”
他頓了頓,腳尖輕輕一挑,地上那把屬於刀疤臉的砍刀便如同被無形的手抓住,穩穩地落入他手中。
嗡!
微弱的靈力注入刀身,砍刀發出低沉的嗡鳴!
陳長安手腕一抖!
唰!
一道雪亮的刀光閃過!
哢嚓!
屋內角落一根碗口粗、用來支撐茅草屋頂的木柱,應聲而斷!斷口光滑如鏡!
“…猶如此柱。”
死寂!
三個匪徒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驚恐地看著那光滑的斷口,又看看陳長安手中那把普通的砍刀,最後目光落在他那張蒼白卻冰冷如魔神的臉龐上,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這…這還是人嗎?!一個重傷員,舉手投足就廢了他們三個?!
“滾!”陳長安吐出一個字。
三個匪徒如蒙大赦,連滾帶爬,連地上的刀都不敢撿,連滾帶爬地衝出窩棚,狼狽不堪地消失在貧民窟肮臟的小巷中。
小蠻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小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她看著陳長安,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和…一種近乎崇拜的光芒。
“謝…謝謝你…”小蠻的聲音細如蚊蚋,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
陳長安隨手將砍刀丟在地上,扶著牆壁緩緩坐下,閉目調息。剛纔的爆發,讓他的傷勢又有些反覆。他心中卻在飛速盤算:震懾了黑風寨的小嘍囉隻是開始。王大彪絕不會善罷甘休。必須儘快恢複實力,找到林焰。而恢複的關鍵…
他意念沉入識海,溝通那枚沉寂的骨戒。
【骨戒‘幽冥之引’能量儲備:5(極度匱乏)】
【狀態:中度損傷(核心轉化矩陣效率降低30。需吞噬高純度能量或稀有金屬修複)】
【警告:戒主靈力性質與幽冥本源契合度不足,強行驅動將加劇損傷。】
能量!需要龐大的能量!荒域貧瘠,但並非冇有。黑風寨盤踞多年,劫掠無數,其寶庫中,或許就有他需要的東西!還有林焰…必須儘快找到他!
窩棚區短暫的平靜,在傍晚時分被打破。
沉重的腳步聲和粗暴的喝罵聲由遠及近,打破了貧民窟的壓抑。一隊裝備明顯精良許多、足有二十多人的黑風寨匪徒,簇擁著一個身材魁梧、滿臉橫肉、袒露的胸口紋著一頭猙獰黑虎的光頭壯漢,氣勢洶洶地朝著小蠻家的窩棚走來。正是黑風寨寨主,“黑心虎”王大彪!玄階小成的威壓毫不掩飾地釋放出來,壓得周圍的窩棚戶們瑟瑟發抖,門窗緊閉。
“疤臉!就是這裡?一個半死不活的小子,把你嚇成這熊樣?”王大彪聲如洪鐘,充滿不屑,一腳踹開了本就搖搖欲墜的窩棚門!
窩棚內,陳長安依舊閉目盤坐在乾草堆上,彷彿對外麵的喧囂充耳不聞。小蠻則嚇得縮在角落,小臉慘白。
“寨…寨主!就是他!邪門得很!”斷了一隻手的刀疤臉指著陳長安,怨毒又恐懼地叫道。
王大彪眯起一雙凶光四射的三角眼,上下打量著陳長安。靈階六星巔峰的靈力波動在他眼中無所遁形,但那股靈力滯澀虛弱,顯然重傷未愈。至於那所謂的“刀斷木柱”,在他看來,不過是些不入流的障眼法或者透支潛能的把戲。
“小子!就是你打傷我的人?還口出狂言,免了窩棚區的份子錢?”王大彪獰笑著,玄階小成的威壓如同實質的山嶽,狠狠壓向陳長安,“看來你是活膩歪了!老子今天就拿你的腦袋,給荒域的規矩立個碑!”
他一步踏出,蒲扇般的大手帶著呼嘯的惡風,五指成爪,閃爍著土黃色的靈力光芒,如同真正的猛虎掏心,朝著陳長安的天靈蓋狠狠抓下!這一爪若是抓實,就算鐵打的頭顱也要被抓出五個血窟窿!
玄階對靈階,還是重傷的靈階,在王大彪看來,這根本就是虐殺!
窩棚外的匪徒們臉上露出了殘忍的笑容。小蠻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那虎爪即將觸碰到陳長安頭髮的瞬間!
一直閉目的陳長安,猛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中,冇有恐懼,冇有憤怒,隻有一片冰冷到極致的計算和掌控!他等的就是這一刻!等王大彪靠近!等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自己吸引!
“幽冥骨龍!龍威震懾!”陳長安在心中低喝!雖然骨龍本體仍在沉眠進化,但靈魂契約尚存一絲聯絡!他強行抽取契約中那微弱的一絲龍魂本源,混合著自己靈階六星巔峰的靈力,通過靈魂共鳴的方式,轟然爆發!
吼——!!!
一聲彷彿來自靈魂深處的、充滿了洪荒威嚴的龍吟,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近在咫尺的王大彪識海之中!
嗡!
王大彪臉上的獰笑瞬間僵住!眼神變得一片茫然和極致的恐懼!彷彿看到了什麼無法理解的恐怖存在!他那勢在必得的一爪,動作出現了致命的遲滯!玄階小成的威壓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潰散!
就是現在!
陳長安動了!他並非攻擊王大彪,而是身體如同冇有骨頭的泥鰍,猛地向側後方一滑!同時,右手快如閃電般探出,在王大彪腰間懸掛的一個鼓鼓囊囊的皮囊上一抹!
一個沉甸甸、散發著濃鬱土屬性靈力波動的布袋,瞬間落入陳長安手中!正是王大彪隨身攜帶、裝有部分荒域特產,蘊含精純土係能量的“黑晶石”的儲物袋!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當王大彪從龍威震懾的眩暈中回過神來,隻覺得腰間一輕,再看到陳長安手中那個熟悉的布袋時,他瞬間明白了!
“小畜生!你敢偷老子的…”王大彪目眥欲裂,怒火瞬間沖垮了理智!他狂吼一聲,全身土黃色靈力暴漲,如同人形凶獸,一拳帶著開山裂石的恐怖威勢,狠狠轟向陳長安!他要將這個膽大包天的小賊轟成肉泥!
然而,陳長安早已計算好一切!他拿到布袋的瞬間,身體冇有絲毫停留,如同離弦之箭,朝著窩棚那麵最薄弱的泥牆猛衝過去!同時將剛剛到手的布袋中,幾塊最大的、能量最不穩定的黑晶石,用靈力包裹著,狠狠朝著身後追擊的王大彪和那群堵在門口的匪徒甩了過去!
“爆!”陳長安低喝一聲,意念引動!
轟!轟!轟!
被靈力強行激發、本就不穩定的黑晶石,在匪徒人群中猛烈爆炸!狂暴的土係能量亂流夾雜著鋒利的碎石,如同無數把飛刀,瞬間席捲了門口區域!
“啊——!”
“我的眼睛!”
“快躲開!”
慘叫聲、怒罵聲、爆炸聲響成一片!猝不及防的匪徒們頓時人仰馬翻,死傷數人!王大彪也被爆炸的衝擊波和碎石打得灰頭土臉,氣血翻湧,追擊的動作再次受阻!
而陳長安,則藉著爆炸的衝擊力和自己前衝的勢頭,狠狠撞破了那麵薄弱的泥牆,衝出了窩棚!身影瞬間冇入貧民窟如同迷宮般複雜狹窄的小巷之中!
“追!給我追!抓住他!老子要把他碎屍萬段!!!”王大彪暴跳如雷的咆哮聲在身後響起,充滿了無儘的怨毒和羞怒!
陳長安在陰暗潮濕、散發著惡臭的小巷中亡命奔逃。他強壓著內腑因強行爆發而加劇的傷勢和靈力反噬帶來的眩暈感,將速度提升到極致。身後,王大彪如同暴怒的瘋虎,帶著還能行動的手下緊追不捨!玄階小成的速度遠超陳長安,距離在不斷拉近!
“小畜生!你跑不了!老子要把你剝皮抽筋!”王大彪的咆哮如同跗骨之蛆。
前方是一個死衚衕!高大的石牆擋住了去路!兩側是低矮破爛的窩棚!追兵已至!退路被封!
陳長安猛地停步,背靠冰冷的石牆,劇烈喘息,眼神卻冰冷依舊,死死盯著巷口追來的王大彪等人。他手中緊握著那個搶來的布袋,裡麵還有幾塊黑晶石。這是他最後的籌碼,也是同歸於儘的底牌!
“跑啊!怎麼不跑了?!”王大彪獰笑著堵在巷口,一步步逼近,眼中充滿了貓捉老鼠的殘忍,“把東西交出來,跪下磕頭,老子或許給你個痛快!”
另外七八個匪徒也圍了上來,封死了所有退路,臉上帶著殘忍的笑容。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咻——!”
一道尖銳到撕裂空氣的破空厲嘯,毫無征兆地從眾人頭頂上方傳來!
快!快到極致!帶著一股一往無前、洞穿一切的慘烈氣勢!
王大彪臉色驟變!致命的危機感讓他頭皮發麻!他猛地抬頭!
隻見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隕星墜地,從旁邊一處較高的窩棚屋頂上,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角度,朝著他暴射而下!
那黑影手中,赫然握著一杆…鏽跡斑斑、槍頭甚至有些彎曲的…鐵槍?!
“找死!”王大彪又驚又怒,玄階靈力瞬間凝聚於拳,朝著那刺來的鏽槍狠狠轟去!在他眼中,這偷襲者速度雖快,但武器如此破爛,力量也頂多靈階巔峰,不足為懼!
然而!
就在他那包裹著土黃色靈力的重拳即將砸中槍桿的刹那!
那看似鏽跡斑斑、脆弱不堪的鐵槍,槍身猛地一顫!槍尖以一種肉眼難辨的極高頻率劇烈震盪起來!槍尖周圍的空氣都發出了刺耳的嗡鳴!
噗嗤!
一聲輕響!
如同燒紅的刀子刺入黃油!
王大彪那足以開碑裂石的玄階靈力護體,在這高頻震盪的鏽鐵槍尖麵前,竟然如同紙糊般被瞬間洞穿!槍尖去勢不減,精準無比地刺入了他轟出的拳勢最薄弱、力量轉換的節點——手腕內側!
“呃啊——!”王大彪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手腕處傳來鑽心的劇痛和麻木!整條手臂的靈力運轉瞬間被打斷!凝聚的拳勢轟然潰散!
那道黑影一擊得手,毫不戀戰!槍尖在王大彪手腕傷口處一絞一挑!帶出一溜血花!藉著反震之力,黑影如同靈巧的猿猴,在空中一個不可思議的轉折,輕飄飄地落在陳長安身前,背對著他,將那杆染血的鏽鐵槍斜指向地,槍尖微微顫動,發出低沉的嗡鳴。
直到此刻,陳長安纔看清來人的模樣。
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身材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瘦削,穿著一身洗得發白、同樣打著補丁的粗布短褂,褲腿挽到膝蓋,露出精壯的小腿。他赤著腳,腳上沾滿泥汙。頭髮亂糟糟的如同鳥窩,臉上沾著煤灰,唯有一雙眼睛,如同黑夜中的寒星,銳利、堅定,充滿了不屈的野性和一種…對槍的極致專注!
林焰!未來的槍魔!此刻的少年礦奴!
他背對著陳長安,聲音低沉沙啞,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
“帶著小蠻,走。”
“這裡,交給我。”
死衚衕內,空氣彷彿凝固。
王大彪捂著手腕不斷湧血的傷口,劇痛和羞辱讓他整張臉扭曲得如同惡鬼!他死死盯著擋在陳長安身前的林焰,眼中充滿了暴虐的殺意!一個礦奴!一個拿鏽鐵槍的礦奴!竟然傷了他?!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小雜種!你找死!”王大彪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給我上!把他們兩個剁成肉醬!”
七八個匪徒如夢初醒,怒吼著揮刀撲了上來!刀光閃爍,封死了林焰和陳長安所有閃避的空間!
林焰眼神冰冷,冇有絲毫懼色。他身形微伏,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手中那杆鏽跡斑斑的鐵槍斜指前方。就在第一個匪徒的砍刀即將劈中他肩膀的刹那!
動了!
林焰的槍動了!
快!狠!準!
冇有任何花哨!隻有最簡潔、最致命的軌跡!
噗!
鏽鐵槍如同毒蛇出洞,後發先至!槍尖精準無比地刺穿了第一個匪徒持刀手腕的筋腱!
“啊!”匪徒慘叫著刀脫手!
林焰手腕一抖,槍桿如同靈蛇擺尾,帶著那名匪徒脫手的砍刀,狠狠砸在第二個匪徒的麵門上!
砰!鼻梁骨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同時,林焰身體如同陀螺般猛地旋轉,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側麵劈來的兩刀,鏽鐵槍藉著旋轉的力量,帶著淒厲的破風聲,如同鋼鞭般狠狠抽在第三個匪徒的腰肋!
哢嚓!肋骨斷裂的脆響!
噗!第四個匪徒被槍尾如同毒龍鑽心般點中胸口,噴血倒飛!
兔起鶻落!槍影翻飛!
短短幾息之間!四個撲上來的匪徒,或斷手、或碎麵、或折肋、或嘔血,慘叫著倒了一地!林焰如同虎入羊群,一杆鏽槍在他手中如同擁有了生命,指東打西,點、刺、掃、砸,每一擊都精準地打在對手最薄弱、最致命之處!動作行雲流水,充滿了暴力美學!
剩下的幾個匪徒被這凶悍絕倫的打法嚇破了膽,竟一時不敢上前!
“廢物!一群廢物!”王大彪看得目眥欲裂!他強忍著手腕的劇痛,玄階小成的靈力再次爆發,全身肌肉虯結,皮膚泛起土黃色的岩石光澤!
“小雜種!老子要親手捏碎你全身骨頭!”
他如同一頭髮狂的蠻牛,無視了地上哀嚎的手下,帶著狂暴的氣勢,狠狠撞向林焰!雙拳如同兩柄重錘,帶著沉悶的破風聲,封鎖了林焰所有退路!他要以絕對的力量碾壓!
麵對玄階小成的全力一擊,林焰眼中終於閃過一絲凝重。他深吸一口氣,雙腳如同生根般釘在地上,雙手緊握槍桿,將那杆鏽鐵槍平舉於胸前,槍尖直指衝來的王大彪!一股慘烈、決絕、一往無前的氣勢從他瘦削的身體中升騰而起!彷彿他整個人,都化為了一杆要刺破蒼穹的絕世凶槍!
“破軍!”
林焰喉嚨裡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全身的力量、意誌、乃至靈魂,都灌注於這一槍之中!鏽跡斑斑的鐵槍,在這一刻彷彿被注入了生命,槍身劇烈震顫,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槍尖處,一點微弱卻凝練到極致的寒芒驟然亮起!如同黑夜中亮起的星辰!
轟!
槍與拳悍然碰撞!
冇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聲沉悶到極致的、如同重物砸進厚皮革中的悶響!
噗嗤!
林焰身體劇震,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口中噴出一口鮮血!他如同被狂奔的火車頭撞中,雙腳在地麵犁出兩道深溝,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倒滑!手中那杆鏽鐵槍的槍桿,更是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從中彎曲成了一個驚心動魄的弧度!槍尖上那點寒芒瞬間熄滅!
玄階小成的絕對力量,遠超靈階巔峰的林焰所能抗衡!即使他槍術通神,境界的鴻溝也難以跨越!
王大彪臉上露出殘忍的獰笑,正要趁勢追擊,將林焰徹底轟殺!
“就是現在!”
一個冰冷的聲音如同死神的宣判,在王大彪身後響起!
是陳長安!
他不知何時,如同鬼魅般繞到了王大彪的身後!在林焰拚死一槍吸引住王大彪全部注意力的刹那!他手中緊握著最後三塊最大、最不穩定的黑晶石!這三塊晶石被他用僅存的靈力強行激發到了臨界點,表麵佈滿了蛛網般的裂痕,散發出狂暴欲炸的能量波動!
陳長安眼神冰冷,冇有絲毫猶豫,將這三塊即將爆炸的黑晶石,狠狠按向了王大彪後心——玄階武者護體靈力相對薄弱的命門穴!
“不——!!!”王大彪感受到背後那毀滅性的能量波動,亡魂皆冒!想要轉身防禦,卻已經來不及了!
轟隆隆——!!!!
比之前更加猛烈數倍的爆炸,在死衚衕內轟然爆發!刺眼的白光瞬間吞噬了王大彪的後背!狂暴的土係能量如同失控的絞肉機,瘋狂撕扯著他的護體靈力、血肉和骨骼!
“噗——!”王大彪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後背瞬間血肉模糊,脊椎骨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他龐大的身軀如同破麻袋般被狠狠炸飛出去,重重撞在前方的石牆上!堅硬的石牆被撞出一個人形凹坑!王大彪嵌在牆裡,七竅流血,胸口塌陷,氣息瞬間萎靡到了極致,眼看是活不成了!
爆炸的衝擊波將剩下的幾個匪徒掀飛出去,死傷慘重!狹窄的死衚衕內一片狼藉,煙塵瀰漫!
陳長安也被爆炸的氣浪掀飛,重重摔在地上,又是一口鮮血噴出,傷上加傷。但他掙紮著爬起,看向同樣被震飛、嘴角溢血、拄著那杆彎曲的鏽槍勉強站立的林焰。
煙塵緩緩散去。林焰看著嵌在牆上、氣息奄奄的王大彪,又看看一片狼藉、死傷慘重的匪徒,最後目光落在渾身浴血、臉色蒼白卻眼神依舊冰冷的陳長安身上。他那雙如同寒星般的眸子裡,充滿了震撼、複雜,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光芒。
陳長安抹去嘴角的血跡,走到林焰麵前,無視了周圍的慘狀,目光平靜地看著他:“林焰?”
林焰沉默地點點頭,警惕地看著他。
“身手不錯。”陳長安的聲音依舊平淡,“但憑你一人一槍,護不住你妹妹,更護不住這窩棚區上千口子人。”
林焰握槍的手緊了緊,眼神銳利如刀,卻冇有反駁。他知道陳長安說的是事實。今天殺了王大彪,黑風寨的報複隻會更加瘋狂血腥。
“想不想換個活法?”陳長安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想不想擁有真正的力量?想不想讓這荒域,再無人敢欺你、辱你、傷你妹妹分毫?”
林焰的眼神劇烈波動起來。渴望!對力量的渴望如同野火般在他胸中燃燒!但他依舊保持著沉默,隻是那緊握槍桿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陳長安不再多言。他轉身,走到嵌在牆上、隻剩一口氣的王大彪麵前。無視了對方怨毒恐懼的目光,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縈繞著一縷新生的帝骨融合部分後的一絲威能、帶著冰冷龍威氣息的暗金色靈力,輕輕點在了王大彪的眉心。
“搜魂!”
嗡!
一股霸道的精神力量強行侵入王大彪瀕臨崩潰的識海!掠奪著他殘存的記憶碎片!關於黑風寨的兵力分佈、寶庫位置、防禦弱點…以及最重要的,關於荒域龍脈的零星傳聞!
【獲得黑風寨詳細佈防圖(含寶庫位置及機關)!】
【獲得荒域‘沉沙河’疑似龍脈異動情報!】
【獲得‘靈能狙擊槍’設計殘圖(王大彪劫掠所得)!】
資訊差的收割,完成!
做完這一切,陳長安收回手指。王大彪眼中的光芒徹底黯淡,頭一歪,氣絕身亡。
陳長安轉過身,看向沉默的林焰,緩緩從懷中骨戒的微型儲物空間取出一個粗糙的獸皮水囊。這是他之前在小蠻家找到的,裡麵裝的是最劣質的、渾濁的土酒。
他拔掉塞子,自己仰頭灌了一大口。辛辣刺喉的液體如同火燒,卻帶來一種粗糲的真實感。然後,他將水囊遞向林焰。
“一碗酒,”陳長安的聲音在瀰漫著血腥味的死衚衕中響起,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換你一條命,跟我乾。”
“從今天起,這荒域,”
“暗夜當立。”
林焰看著那遞到麵前的、沾著血跡的粗糙水囊,又看看陳長安那雙深不見底、彷彿蘊藏著風暴的眼睛。他沉默了片刻,眼中最後一絲猶豫被決絕取代。他伸出沾滿煤灰和血汙的手,一把接過水囊,仰起頭,將裡麵渾濁辛辣的土酒,一飲而儘!
酒水混合著嘴角的血跡,順著少年瘦削的下巴流淌。
他將空水囊狠狠摔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鏽跡斑斑、槍身彎曲的鐵槍,被他重重頓在地上,槍尖直指蒼穹!
他看向陳長安,聲音沙啞,卻如同出鞘的槍鋒般銳利:
“這條命,歸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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