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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三分之一 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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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李棲經常給家裡打電話,試圖潛移默化地說服父母接受和理解。

頻繁的聯係下,應蘭和他提起自己的一些困惑和擔憂,李棲想方設法讓應蘭知道自己過得很好,讓她明白自己真不至於某天登上社會新聞。

他給喜喜拍照,發給應蘭,告訴應蘭自己養貓了。

漂亮的黑貓喜喜其實並不符合應蘭的審美,應蘭喜歡狸花貓,可以抓老鼠。

發過去的照片裡拍到了一點另一個人的影子,應蘭發現了,這加重了她的焦慮。

某天傍晚李棲接到堂弟的電話,說堂弟在和他爸媽打電話的時候聽到他們提起,應蘭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情想不開,吃安眠藥自殺,被送到醫院搶救。

李棲整個腦袋都是木的,哆嗦著手給家裡打電話。

電話是李康平接的,他說沒有自殺,是誤會。應蘭晚上睡不著,安眠藥多吃了一片,李康平早起看見了床頭的安眠藥,嚇得打了急救電話,剛送到醫院人就醒了。

“沒出什麼大事,所以就沒告訴你。”

李棲堅持讓應蘭接電話,應蘭接過電話,跟李棲說了幾句,又唸叨李康平不頂事。

李康平在一邊說,“年紀大了,昏頭了。”

李棲不言語,所有人的精神都緊繃著,一點點小事都能引起大爆炸。

掛掉電話,李棲坐在陽台上,望進濃重的夜色裡。

他發了一會兒呆,若有所覺地回過頭,徐裴站在陽台邊看著他,遞給他一杯熱水。

熱水入口溫度剛好,到了冬天,李棲就不喜歡喝飲料了,熱水裡不適合加檸檬和薄荷,那會變得有點苦,儘管徐裴剔掉了檸檬的籽,加了蜂蜜,李棲依舊不喜歡。

他是個不願意吃一點苦的人。

李棲走到徐裴麵前,徐裴撥了撥他額頭的碎發。

“你都聽到了?”李棲問。

徐裴點頭。

“我有做錯什麼嗎?”李棲疑惑,“在處理這件事情上。”

徐裴道:“多溝通總沒錯。”

但是效果並不好,李棲做的努力微乎其微。

李棲有點想低頭了,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徐裴去處理吧,他會處理好這些事情的。

“徐裴......”李棲看向他。

徐裴神態溫和,簡直像是等著李棲低頭一樣。

李棲爭這一口氣,閉上嘴巴。

徐裴笑了笑,並不生氣。

李棲看著他,確認自己很討厭他現在作壁上觀、遊刃有餘的姿態。

下過雪之後的某天,李棲約顏言吃飯。

兩個人約在火鍋店,李棲一下班就過來了,穿著羽絨服,背著包,頭發軟塌塌,一股社畜氣息撲麵而來。

火鍋店裡暖和,雜亂無章的味道彙聚成一種不難聞的滾燙的香味。這是家老店,物美價廉,因此人聲嘈雜,各色各樣的人都有。

顏言挑的位置靠牆,垂下來的燈照著咕嚕咕嚕翻滾的紅油鍋,色澤明亮,香味誘人。

李棲脫掉外套,背心已經有些出汗。顏言把雪花牛肉下進去,招呼他先吃兩口熱的。

鍋邊有一點濺出來的紅酒,李棲夾著牛肉片,裹著調好的料汁,一口吃下去,從喉嚨一直燙到胃裡。

兩個人都是無肉不歡的主,滿桌子的肉菜,隻有角落裡可憐兮兮地擠了盤蔬菜拚盤。

李棲下班還沒吃飯,和顏言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很快就吃熱了,滿頭的細汗。

罐裝啤酒放在桌子上,李棲拿來一罐,拉環被叩開,啤酒罐發出噗呲一聲響,氣泡冒出來,沾在李棲手上。

他一口氣乾了半灌啤酒,臉上蒙著薄紅,不知道是熱的還是辣的。

顏言看了他一眼,“有心事。”

李棲放下啤酒,長出一口氣,把家裡的事情對顏言講了,也說了徐裴對此的態度。

顏言不明白,“為什麼不讓徐裴管?說真的,他看起來就很會處理這種事。”

李棲捏著啤酒罐,“以前我跟顧成川快分手那陣,徐裴事事都要問,事事都要點破。我覺得他的教學方式真讓人吃不消,所以這件事,我想自己處理。”

“難得,”顏言道:“我還以為你一頭栽進徐裴那個大坑裡,啥也看不見了呢。”

李棲就笑,笑了好一陣。

一片毛肚在鍋裡起起伏伏,顏言把它撈上來,毛肚煮老了,咬起來有點費勁。

“然後呢。”顏言問。

李棲倚著椅子靠背,喝了一口啤酒,“然後他現在真的什麼都不管了,嘴裡說相信我能處理好這件事情,其實呢,”

李棲笑了一聲,“等著看我栽個大跟頭。”

愛情戰爭,顏言想,真磨人,誰會低頭?誰都不願意低頭。

他跟李棲碰了下啤酒罐,道:“所以我說,不要找比你大的,比你大的人專製。也不要找比你聰明的,比你聰明的,難搞。”

李棲現在無比讚同,他罵徐裴王八蛋,仰頭喝了一口酒,隨即被嗆了一下,咳得驚天動地,簡直像是徐裴的詛咒。

菜吃的差不多了,酒也隻剩李棲手裡的這一罐。他看著對麵的顏言,說起一件事。

“我媽住院的時候見到你爸了,老爺子在家修空調的時候不小心摔了,摔到了胯骨,比我媽嚴重。”

顏言一下子沒了聲音。

李棲問他,“要回去看看嗎?”

自從顏言和家裡出櫃,他已經四年多沒見過他爸了。

顏言一言不發,眼圈通紅。

餐桌上安靜了下來,火鍋裡的紅油凝固成了一層,顏色暗淡。

“說實話,”顏言道:“李棲,你想沒想過和徐裴分手?”

李棲微愣。

顏言又叫了一聽啤酒,“第一年過年的時候,我爸不讓我進門,我也放狠話,說我死也不回來。我在賓館裡吃我妹妹給我送來的餃子,我妹跟我說,我爸在我屋坐著不吃也不喝,他睡不著呀,想不明白。”

“那時候我想,我要跟瞿光分手,跟我爸認錯,我想回家。男人算什麼,那是生我養我的爹孃,我能把他們逼到這個境地嗎?”

李棲沉默了很久,道:“這不是瞿光的問題,我們喜歡就是男人,無論如何也回不到他們期望的正常生活。”

顏言紅著眼經誇他,說:“你比我聰明,想得明白。”

李棲卻忽然說不出話,他恍然發覺,自己竟然動過和徐裴分手的念頭。

李棲和父母之間的矛盾,其實和徐裴無關,他喜歡的是男人,不是徐裴也有彆人。

然而他竟然真的想過放棄徐裴,真的有過這個念頭。

徐裴看得出來嗎?

徐裴怎麼會看不出來。

李棲愣愣地想,原來是這樣啊。

他一下子覺得自己喉嚨緊緊收縮,難以呼吸。

顧成川曾經衡量李棲值不值得,現在李棲竟然也有過放棄徐裴的念頭。

那我跟顧成川有什麼區彆,我怎麼也會變成這個樣子。

下雪了,徐裴從教學樓走出來,溫度已經在零度以下,雪花落在地麵上沒有融化,薄薄一層,像鋪了毯子。

徐裴沒回家,他係上大衣的釦子,沿著學校裡一條長長的路慢慢走。

路那邊是學校操場和廣場,常有學生在打球玩滑板或者排練。路的另一邊就是附屬樓。這一片是老房子,都沒有電梯,因此也不高。

這種類似的樓,徐裴小時候經常進進出出。

那時候徐裴外公住在這裡,住在四樓。他上下學都要爬樓梯,習慣數台階,不急不緩。

外公因此誇獎徐裴穩得住,後來杭迎一給徐裴講有關台階的恐怖故事,反被徐裴領著上樓,走到一半的時候就嚇哭了。

徐裴站在路邊看了一會兒,繼續往前走,這條路一個人都沒有,兩邊的綠化樹隻剩枯褐色的枝乾,瘦瘦長長地伸向昏沉的天空。

徐裴不大喜歡這樣的感覺,他快步走出這條路,他想回家,家裡有李棲。

李棲是鮮活的、生動的、漂亮的。

他踩著拖鞋給徐裴開門,懷裡抱著喜喜。喜喜黑黑的爪子搭在他白皙的手腕上,如果他手上也帶一圈毛茸茸的東西,應該很漂亮。

“你回來啦。”李棲笑著道:“今天吃什麼?”

徐裴脫下大衣,“今天不想做飯。”

李棲有些不滿,他道:“我想吃裡脊肉條。”

“那是零食,不可以當飯吃。”徐裴說。

“那就吃排骨。”李棲道。

徐裴搖頭,他說了不想做飯。

李棲一下子生氣了,他指責徐裴專製獨裁、喜怒無常,說他虛偽狡詐,說他對李棲一點也不好。

因為憤怒,李棲麵頰微紅,一雙眼睛十分明亮。

他明明是指責地看著徐裴,但是徐裴總能從那雙眼睛裡看見委屈和撒嬌,這讓李棲的指責一點力度也沒有了。

李棲看了徐裴一會兒,頹喪的坐下來,低著頭,不說話。

貓咪舔著李棲的腳踝,帶著倒刺的舌頭舔過他的麵板,留下一點半點的水漬,並不明顯。

有時候徐裴用手摸一摸李棲潮濕的身體,那感覺,不知道跟被貓咪舔了是不是一樣。

徐裴走到李棲麵前,掐著他的下巴讓他抬頭。

李棲含淚的眼睛看著徐裴,徐裴忽然覺得重重震了一下。

喜喜把水杯打翻了,徐裴從夢裡醒來,心上一片燥熱。

他走到陽台推開窗,今夜無雪,跟夢裡並不一樣。

徐裴看了看時間,出門去找還沒回家的李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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