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來夜雨梧桐落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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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鞭刑後，葉初夏的身子愈發虛弱，假死藥的藥效如同悄無聲息的藤蔓，開始纏繞她的心脈。

她大多時間蜷縮在藥廬旁的偏屋裡，聽著外麵藥童們的走動和隱約的搗藥聲。

這日，外麵傳來一陣清脆如銀鈴般的笑語，是秦淺淺的聲音，伴隨著謝無妄低沉卻罕見的溫和應答。

葉初夏下意識攥緊了袖擺，指節泛白。

聲音漸近，竟是朝著藥房而來。

藥房重地，平日除了謝無妄和幾位長老，唯有葉初夏這個試藥奴因需隨時記錄藥性反應方可進入。

顯然，謝無妄為秦淺淺破了例。

“無妄哥哥，這株紫色的花草好生奇特！”秦淺淺充滿好奇的聲音響起。

“小心，那是‘幽曇花’，花瓣有微毒，不可直接觸碰。”謝無妄的提醒帶著縱容。

葉初夏能想象出秦淺淺微微嘟嘴，嬌憨躲到他身後的模樣。

她閉上眼，試圖隔絕那刺耳的親昵聲。

突然“哐當”一聲脆響，緊接著是瓷器滾落碎裂的聲音。

葉初夏心頭一緊，那瓷器聲音——

正是謝無妄耗費了數月心血，剛剛配製完成的“九轉還魂液”的半成品，盛放在一隻溫養了多年的紫玉缽中。

她昨日才幫他小心地封存好。

外麵靜了一瞬，隨即響起秦淺淺帶著哭腔的驚呼：“無妄哥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看看旁邊那個白玉瓶我、我賠給你”

葉初夏幾乎能預見謝無妄的震怒。

他於醫藥一道追求極致，最厭旁人毛手毛腳毀他心血。

她甚至下意識做好了承受遷怒的準備，畢竟，看管藥房也有她失職之嫌。

外頭靜了片刻，她聽到謝無妄極其平靜，甚至堪稱溫和的聲音：“無妨，不過是一缽藥液，碎了便碎了，憐兒可有傷到？”

那語氣，輕描淡寫得彷彿打翻的不是價值連城、關乎人命的奇藥，而隻是一杯尋常的茶水。

葉初夏猛地睜開眼，難以置信地透過窗欞的縫隙向外望去。

隻見謝無妄正執起秦淺淺的手，仔細檢查她是否被碎片劃傷，眉眼間是毫不掩飾的關切。

秦淺淺依偎在他身側，小聲啜泣著，臉上卻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和被珍視的得意。

“真的沒關係嗎？那藥看起來很珍貴”秦淺淺怯怯地問。

“再珍貴，也比不上你一根頭髮。”謝無妄抬手，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珠，“嚇到了吧？待會兒讓人給你熬碗安神湯。”

葉初夏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竄頭頂，瞬間凍結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想起從前因一次配藥時分量稍有偏差，便被罰在寒潭邊跪了整整一夜；

想起因記錄藥效晚了一刻，便被斥責“無用”，禁食三日。

原來，不是他天性嚴苛冷漠，隻是那份獨有的寬容與溫柔，從未屬於過她。

心口像是被無數細針同時紮刺，密密麻麻的痛楚蔓延開來，比蠱王的萬蠱噬心更讓她窒息。

葉初夏死死咬住下唇，嚐到了鹹澀的血腥味，才勉強冇有嗚咽出聲。

她這具為他試儘天下奇毒的身體，在他眼中，恐怕還不如蘇憐兒一滴眼淚來得有分量。

傍晚，秦淺淺竟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走進了葉初夏的偏屋。

初夏姐姐，”她臉上掛著無害的甜笑，“上次是淺淺不好，惹你生氣了。這是我特意求了無妄哥哥，用上好的老參和靈芝熬的補藥，給你賠罪，你快喝了吧。”

那藥味濃鬱，確實是頂級的補藥。

但葉初夏體內多年積攢的毒素複雜詭異，在假死藥生效期間更是形成了一種脆弱的平衡。

如此大補之藥灌下去，無異於在將沸的油鍋裡潑進冷水，會引發毒素劇烈反噬，帶來刮骨剜心般的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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