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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裡江山一夢還 杉雲清泠滴棲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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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杉雲清泠滴棲鶴

黎夢還看著他焦急的樣子,心中那根緊繃的弦鬆了一瞬,卻又被更深的憂慮攥緊。

她緩緩搖頭:“沒有。”至少現在還沒有。

淳於堅長長地、如釋重負地籲出一口氣,緊繃的肩膀也垮下來一點:“沒有就好!沒有就好!”他像是被自己的怒氣耗儘了力氣,一屁股坐回席上。

他語氣沉凝下來,像是在分析軍情,“什麼呂盈,什麼阿貓阿狗!我跟她清清白白!半根手指頭都沒碰過!而且聽你的故事裡,這小子真是個討債鬼。你說他總想對你下手,我看他就是動機不純!”

他冷哼一聲,那聲音像是從冰碴子裡滾過,“草原上,總有有些不知死活的小狼崽子,看上了老王的寵姬,就是這副鬼樣子!趁著父親狩獵受傷或者顯出疲態,就在旁邊轉悠,眼神黏糊糊的,恨不得撲上去舔兩口,心裡盤算著怎麼取而代之!呸!”

他滿臉的鄙夷和殺意,“我還沒死呢!骨頭還硬得很!哪輪得到這種醃臢東西跳出來,暗戳戳地說‘父親他老了’這種屁話!”

他越說越氣,猛地抽出腰間佩著的短刀,“錚”地一聲釘在兩人之間的地板上!刀身沒入堅硬的地板寸許,兀自嗡嗡震顫,寒光映著他盛怒的眉眼。

“聽著,阿夢,”淳於堅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狠絕,如同猛虎磨礪著爪牙,“不管他是宇文順還是宇文逆,不管他是我軍中的小卒還是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雜種,隻要你發現一絲一毫像你夢裡描述的那種苗頭,那雙灰眼睛敢用那種眼神看你,或者在我身邊探頭探腦不安分……”他盯著那兀自震顫的刀柄,一字一頓,殺氣凜然,“不用你動手,我親自殺了他。讓他知道覬覦不該覬覦的東西,是什麼下場!”

燭火被刀鋒帶起的風激得猛烈搖晃,將兩人身影投在牆壁上,扭曲晃動,如同潛藏的巨獸。黎夢還看著地上那柄深深釘入地板的短刀,又擡眼看向淳於堅那雙燃燒著熊熊怒火和絕對佔有慾的眸子。

她知道,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他的憤怒如此純粹,如此直接,帶著草原法則般的血腥和護食本能,將那個尚未謀麵的“宇文順”徹底釘死在了敵人的位置上。

可這份純粹的殺意,並未驅散她心底的寒冰。因為隻有她知道,那個少年,可能流著阿姐穆昭的血。那個被偷走、被扭曲的孩子,他的“覬覦”,或許並非源於對權力的貪婪,而是源於更深沉、更絕望的……恨。

淳於堅的誓言像火焰,灼熱滾燙,卻無法融化那來自血脈深處的、冰冷的隱憂。

她隻能伸出手,輕輕複上他因激動而青筋微凸的手背。

深夜,燭火在青銅燈盞裡爆了個細小的燈花,劈啪一聲,驚得黎夢還猛地一顫。

夢中畫麵又一次定格在漫天箭雨、殺聲震天的河灘。

淳於堅身中數箭,被親衛死死護在中心,浴血奮戰。

而混亂中,那個她最恐懼的身影,如鬼魅般突破了防線,手中的長槊,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精準地、決絕地,刺向淳於堅的後心。

她嘶喊著撲過去,卻隻見淳於堅難以置信地回頭,看到宇文順那雙冰冷的、毫無波瀾的蛇眼,以及他唇邊那抹終於不再掩飾的、扭曲的快意笑容。

“不要!”黎夢還猛地從榻上坐起,失聲喊了出來。冷汗浸透了寢衣,黏膩地貼在身上,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

她大口喘息著,眼前似乎還殘留著那噴濺的鮮血和宇文順冰冷蛇眼的幻影。

“阿夢?怎麼了?”一個低沉而帶著睡意沙啞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黎夢還悚然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並非獨處。

淳於堅被她驚醒,正撐起身子,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朦朧月光,擔憂地看著她。

他半敞著中衣,露出結實的胸膛,眼神還帶著剛醒的迷茫,但很快被她的驚悸所取代。

“做噩夢了?”他伸手探向她的額頭,觸手一片冰涼濕膩。

黎夢還猛地抓住他的手,指尖冰涼,帶著微微的顫抖。

那真實的觸感讓她稍微從噩夢的泥沼中掙脫出來一點。

她看著淳於堅在昏暗光線中依舊英挺的輪廓,看著他眼中毫不掩飾的關切。

前世那撕心裂肺的痛與今生沉重的憂慮交織在一起,幾乎將她淹沒。

他反手握住她冰涼的手,用自己溫熱的掌心包裹住。

那層黎夢還用來包裹自己、支撐自己、在無數個孤燈長夜裡運籌帷幄的堅硬外殼,在這深夜,就這樣徹底片片剝落。一種巨大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和脆弱瞬間攫住了她。

不是對宇文順的恐懼,而是對“失去他”這件事本身。

那銘刻在前世骨血裡的、無法磨滅的恐懼,在這一刻洶湧反撲,將她徹底淹沒。

她猛地抽回被他緊握的手,不是因為抗拒,而是因為那滾燙的觸感灼得她心慌。

在淳於堅錯愕的目光中,她像一尾離水的魚,幾乎是撲了上去。雙手死死抓住他半敞的中衣前襟,那厚實的、帶著體溫的棉麻布料在她指下瞬間繃緊、變形。

淳於堅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撞得微微一晃。

他低頭,撞進一雙眼睛,那雙總是冷靜、睿智、藏著萬千星辰與溝壑的眼睛,此刻卻像被颶風席捲過的湖泊,支離破碎,翻湧著驚濤駭浪般的恐懼和一種近乎絕望的渴求。

那裡麵沒有算計,沒有權衡,隻有最原始、最**的痛。

“怎……”他剛吐出一個字,聲音便戛然而止。

黎夢還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蠻力,將自己冰涼的、微微顫抖的唇,狠狠地撞在了他的唇上!

沒有試探,沒有纏綿。

是碰撞,是碾磨,是掠奪,是宣告。

她的牙齒磕到了他的唇瓣,帶來一絲細微的痛和鐵鏽般的腥甜。

但這微不足道的痛楚瞬間被一種更強大的、滅頂的感覺吞沒。

淳於堅腦中“嗡”的一聲,彷彿有什麼東西轟然炸開。

前世今生所有的克製、所有的隱忍、所有在冷水澡中強行壓下的燥熱、所有在深夜同榻而眠時隔著衣料感受到的體溫和心跳帶來的煎熬。

在這一刻,被這帶著血腥味和淚意的、粗暴的吻,徹底點燃,燒成了燎原的野火。

壓抑太久的洪流終於找到了宣泄的閘口。

他強壯的手臂猛地收緊,如同鐵箍般將她死死地、幾乎要揉碎進自己滾燙的胸膛裡,另一隻手猛地扣住她的後腦,五指深深插入她散亂發絲間,固定住她,反客為主,狠狠地、更深地吻了回去!

不再是黎夢還單方麵的撞擊。

是兩股壓抑了太久、積蓄了太多力量的風暴,終於迎頭相撞!

他的唇舌帶著滾燙的、不容置疑的侵略性,撬開她因為緊張和冰冷而緊閉的齒關,長驅直入,帶著戰場上橫掃千軍的氣勢,攻城略地,席捲著她所有的氣息。

那氣息裡有墨香,有藥草微苦的清氣,有屬於她的獨特冷冽,此刻都被他霸道地攪動、吞噬、融合,染上他濃烈的、帶著硝煙味道的雄性氣息。

黎夢還隻覺得天旋地轉。肺部的空氣被瘋狂地掠奪擠壓,窒息感讓她眼前發黑,意識卻在這極致的缺氧和熾熱的交纏中變得無比清晰又無比模糊。

她不再主導,隻是本能地回應,甚至帶著一種自毀般的放縱。她笨拙地、急切地追逐著他的舌,牙齒偶爾還會失控地啃噬到他,引來他更深的、更用力的吮吸和報複性的齧咬。

唇瓣被碾磨得發麻發痛,口腔裡彌漫著彼此的氣息和那一點血腥的甜腥。

她抓著他衣襟的手指因為用力過度而痙攣,指甲幾乎要摳進他的皮肉裡。

他滾燙的掌心隔著薄薄的寢衣熨帖著她的後背,那熱度幾乎要將她點燃。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那顆心臟如同戰鼓般瘋狂擂動,每一次有力的搏動都撞擊著她的胸口,震得她靈魂都在發顫。

前世冰冷的觸感,今生滾燙的相擁,前世咫尺天涯的遺憾,今生唇齒相依的糾纏。

巨大的反差和失而複得的狂喜與恐懼交織在一起,讓她渾身都在細微地顫抖。

不知過了多久,彷彿天地間的光陰都在這唇舌的交纏中凝固、失色。

黎夢還終於因為極致的窒息而發出一聲破碎的嗚咽,身體軟了下去。淳於堅這纔像從一場激烈的搏殺中驚醒,猛地鬆開鉗製她後腦的手,唇舌撤離,卻依舊將她死死箍在懷裡。

兩人的額頭抵著額頭,鼻尖蹭著鼻尖,粗重滾燙的喘息劇烈地交織在一起,如同剛剛從戰場上浴血歸來的困獸。

黎夢還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前模糊一片,嘴唇腫脹麻木,帶著火辣辣的刺痛感。

她整個人虛脫般掛在他身上,所有的力氣彷彿都在剛才那個吻裡耗儘了。

隻有抓著他衣襟的手,依舊死死地攥著,指節泛白,彷彿那是她唯一的錨點。

淳於堅的胸膛也在劇烈起伏,汗水沿著他繃緊下頜線滑落,滴在她的頸側,帶來一絲冰涼的戰栗。

他低頭,看著懷中人兒失神的、泛著水光的眼眸,看著她紅腫不堪、微微張著喘息的唇瓣,那上麵還沾著一點屬於他的、曖昧的水光和血絲。

一種前所未有的、混合著強烈佔有慾和巨大滿足感的複雜情緒,如同岩漿般在他胸中奔湧。他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帶著濃重的喘息和尚未完全平息的戾氣,卻又奇異地揉進了一絲從未有過的、近乎小心翼翼的溫柔。

黎夢還渙散的眼神終於聚焦,定定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他深邃的眼底。那裡麵,不再隻有怒火和殺伐,還有她從未見過的、熾熱燃燒的東西,幾乎要將她融化。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隻發出破碎的氣音。最終她隻是更緊地攥住了他的衣襟,將滾燙臉頰深深埋進他同樣汗濕的、劇烈起伏的胸膛。

像一隻終於尋到巢xue倦鳥,無聲地汲取著真實而滾燙的、屬於活著的淳於堅的氣息。

帳內,隻剩下兩人如鼓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在寂靜的夜色中久久回蕩。

案頭青銅燈盞裡的燭火,不知何時已經燃到儘頭,燈芯發出一聲輕微的“劈啪”聲,掙紮著跳躍了一下,終於徹底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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