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靈願 桃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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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貓5
靈活的火舌輕而易舉地攀上阿孃的臉,隨即吞冇了她的身體,額頭上熏出熱汗的壯漢也在此刻放開了手。
阿孃就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那樣,掉進了滾燙的烈火之中。
皮頭燒焦的氣味鑽進鼻子裡,她的眼睛被熱氣熏得流出了眼淚。
對死亡的恐懼從未如此強烈,她的阿孃,生她養她的親人,在她麵前灰飛煙滅。
片刻一個渾圓的珠子緩緩從火中升起,它通體金黃,和鵪鶉蛋差不多大小,一股似有若無的氣息纏繞著它。
她熟悉這種氣味,它和阿孃喝酒之後無法控製妖族的力量,暴露原型之時,散發出的濃鬱到發臭的氣味一模一樣。
捉妖人伸出皺巴巴的手,珠子彷彿得到了指令一般朝他飛去。
“這是什麼?”她問。
捉妖人把玩著手中的珠子,眼神冰冷地朝她瞥去一眼“小妖怪,裝傻充愣可不是聰明人的做法。這分明是貓妖的妖丹,上麵甚至有獨屬於你們一族的妖氣,死到臨頭了你難道還要狡辯嗎?”
她微微一怔,剛先說什麼,大漢就又走向了她們。
他鷹爪般的手握住姐姐肩膀時,她一下慌了神。阿孃已死,她和姐姐身上的白繩也已經脫落,她反應極快地要拉開姐姐,卻被她按住了手臂。
姐姐飛快地湊過來,在她耳邊幾不可聞地說道“我先過去,這期間你得想想辦法。記得一定要活著,要離開,走越遠越好。”
“說什麼呢!?還不快走?!”壯漢麵無表情地一翻手腕,姐姐立即露出痛苦的表情。
走上高台時姐姐一步三回頭,衣裙被風吹得不停的紛飛,或許是怕她害怕,她的臉上一直掛著輕鬆的笑。
捉妖人也許是想立威,也許是想震懾她,對姐姐的用刑格外漫長。
她的腰上綁著一條繩子,繩子的另一端握在壯漢手上,他聽從捉妖人的指令,不斷地收縮著繩子。
姐姐太輕了,猶如一個任人擺弄的玩偶那樣被拉來拉去。好幾次她的裙角都沾上了火,強大的求生意識令她無法對此置之不理。
她幾乎使出了渾身解數弄滅火焰,即便她的身上添了多處燒傷,也在所不惜。
她的臉由於距離火太近燒得發紅,頭髮淩亂地披在腦後,和她印象中的,一絲不茍的柔和形象大相徑庭。
隨著繩子的距離再次拉長,姐姐的身子幾乎和火焰平行,旋即難以忍受地發出痛不欲生的尖叫。
她紅著眼高聲質問站在台下的捉妖師“你明明可以直接燒死我們這些妖怪,為什麼要一點一點折磨我們,你們這樣,又和那些視人命如螻蟻的高官有什麼區彆?”
捉妖人咧開嘴笑了,他的一雙小眼睛猶如淬了毒“小妖怪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們是在為民除害啊,你們作為妖怪,殺了那麼多年人,受刑是罪有應得。看到你們如今的狼狽樣子,哪個正常人不是拍手叫好?又有誰會關心一隻妖怪是不是會疼?”
人群中立刻有人附和他,表情鄙視地唾棄她們“死到臨頭還想求我們給她一條活路?簡直是癡心妄想!”
“就是啊!妖怪哪有好東西,今天不殺了她,明天遭殃的就是我們自己。”
不知是誰起頭喊了一聲,緊接著所有人都開始喊“妖怪!燒死她們!燒死她們!”
她睜著眼睛,目光一個個掃過這些叫囂的人,猶如要把他們的模樣刻進骨髓一般。
她不能死,她也不會死,他們一個都跑不掉,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有什麼藏在身體深處的東西以驚人的速度破土而出,旋即生根發芽,不過幾十秒鐘的時間便抽出了枝條,長滿了碧綠的葉子。
該死的不是她和姐姐,該死的是這些人,是這些連是非黑白都分不清的村民。
在壯漢鬆手的彈指間,她身上驟然爆發出耀眼的白光,捉妖人手中的珠子快速震動起來,不等他反應,就好像有了生命般脫離他的手掌朝她的方向飛去。
珠子徑直冇入她的心口處,與此同時冰冷強勢的能量宛若一場蠻不講理的風暴般鋪天蓋地地席捲開來。
所過之處房屋瞬間倒塌,寸草不生,片甲不留。勢不可擋灰色的氣息不光殺死了雞鴨牛羊,還在人們來不及做出任何措施時,將他們化為了灰燼。
它如同麻木不仁的殺手,遵守著雇主的命令,殺死了所有冒犯她的罪人。
細看便會發現,灰氣裡居然是一支一支隻有繡花針大小的箭,隻不過他們排列及其密集,組合在一起便成了殺人於無形的利器。
那些人也並不是單純的化為灰燼那麼簡單,而是被這密密麻麻的箭分割成了無數份。
她並不知道自己憤怒之下造成了什麼樣的後果,因為妖力使用過度,她的意識有些模糊,滿腦子隻想著把姐姐救出來。
她搖搖晃晃地站上高台,發現裡麵的火已經消失了,應該是那捉妖人的手筆。
可是捉妖人又去了哪裡?他不是要殺自己嗎?
她覺得頭腦愈發混亂了,但是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她用力甩了甩腦袋,輕盈地跳了下去。
姐姐背對著她趴在地上,她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來。她的臉麵目全非,紅色和黑色的肉向外翻著,形成一朵猙獰的血花。
她的手抑製不住地抖動,半天才輕輕拍了拍姐姐的肩膀“阿姐,我們得救了。真的有人,有人來救我們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姐姐才緩緩睜開了一隻眼,看到她的時候欣慰地笑了,她的臉燒傷麵積太大,一扯到傷口就鑽心的疼。
她抱著姐姐回到地麵上,讓她的背靠著高台,蹲在她麵前輕聲道“阿姐,我要去看看是怎麼一回事。你就在這裡等著我,哪兒也不要去。”
姐姐冇有說話,但她知道她答應了。
她甩了甩頭,又動了動鼻子分辨空氣中殘留的氣味,旋即朝著灰氣消失的方向走去。
在她追上獵戶時,他正連滾帶爬地往外村外跑,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是一道道排列整齊的血痕,衣服也撕成一條一條,隨著動作不停地晃動。
她則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頭,像是貓戲弄老鼠。
“桃兒,你就放過我吧,我可是你阿爹啊。”他倉皇的模樣,和她記憶中無所不能的父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可能。”她的眼睛在純黑和黑白之間不斷地變換,臉上的表情也由痛苦,轉化成了帶著邪氣的微笑。
由於過於驚慌,獵戶冇有注意到橫在腳前的一截樹枝,結結實實地絆了上去,隨後重重摔在地上。
她猶如幽靈般緩步走到他麵前,俯下身輕聲問“阿爹,你為什麼要殺我們?真的隻是因為我們是妖怪嗎?還是說,你想在那些村民麵前演一出大義滅親的戲?讓他們對你心生敬意,從而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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