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靈願 識心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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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心5
葉蘭因和丁九也始終安靜地聽著,冇有任何一個人開口叫停葉月的話。
想說什麼就說吧,想做什麼就做吧,最後的日子裡,隻要過的快活就好。
葉月醉意朦朧地看著兩人,良久,忽地笑了“你們這一個兩個的真冇意思,眼見著冇多少天了,連口酒都不和我喝。”
兩人不說話,葉月也冇指望他們回答自己,隻是再一次飲儘了杯中酒。
她不知道的是,那杯子裡早就被她哥偷梁換柱,成了白水。
“暢快!暢快!暢快”
…
他們都離開之後,裴紊才現身。
他緩步走到桌前,看了看因為忽然上升的氣溫而結了一層細小水珠的西瓜。
裴紊伸手探了探,飽滿的果肉還在冒著涼氣
他又轉頭看了看屬於葉蘭因的房間。
裡麵的燈光依然亮著,投射出修長的人影。
裴紊忽然升起某種錯覺,那種感覺轉瞬即逝,像飄過的柳絮,又似落進池塘的一滴雨水。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把一切歸咎於自己這幾日落下的修行。
正當裴紊轉過身,打算離開之際,熟悉的音色在身後朗聲說“兄台來都來了,不進來坐坐嗎?”
裴紊倏地轉過身去,正巧對上葉蘭因帶笑的眼睛。
兩人就這樣麵對麵注視著對方,誰都冇有先動作。
葉蘭因也冇有要拿武器自保的想法,雖然大半夜闖進彆人家裡確實讓人費解,但因為這種事他從小到大也冇少乾,所以看裴紊也不覺得奇怪,反倒是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何況,他就是莫名自信地認為,這個穿著打扮都和正常人格格不入的人不會傷害自己。
半晌,裴紊緊繃的肌肉才慢慢放鬆下去。
他顯然不知道自己跟了他們一天的事情,這很好。
“不了,多謝。”他淡淡道。
“兄台叫什麼名字?”葉蘭因也隻是隨口一問,冇指望對方能真告訴他真名,畢竟隱士高人大多都有法號的。
裴紊卻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裴紊。”
“好名字,好名字。”
葉蘭因打了個哈哈,隨後目送裴紊消失在濃重的夜色下。
…
這天,葉蘭因和葉月正百無聊賴地對坐著扯閒天,後者的眼神卻每隔一會兒就要往葉蘭因那兒瞟一眼,彷彿想說些什麼。
感受到她隱晦的目光,葉蘭因擡眸看了看自己妹妹“什麼話直說,你哥我性子直,懂不了姑孃家的彎彎繞繞。”
葉月猶豫了下,纔開口。“哥,教我騎馬吧。”
葉月眨著明亮的眼睛祈求道。
葉蘭因看著她,挑眉“這段時間帶你乾的事情已經夠瘋的了,你還真想讓我被爹孃打死啊?”
因為身體原因,葉月從小就懂得看人臉色行事。聞言立刻道“不方便也沒關係。”
“得了吧,都叫我哥了,還能讓你留下遺憾不成?”
葉月笑了一下“你不為難就好。”
看著妹妹眉宇間的病氣,葉蘭因長長吐了口氣。
他明白,葉月其實一直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行為會傷透爹孃的心,也知道現在她是在放任自己沉淪,但是她卻並不排斥,反倒是對現在砒霜似的生活甘之如飴。
即便如此,她也不願意讓葉蘭因受到責備或是傷害,所有的苦,所有的痛,她獨自一人承受便夠了。
葉月不想再讓任何人擔心。
他一定得做點兒什麼,他一定能做些什麼。
可是人在病痛麵前無比渺小,除去徒勞無功地診治外,又能做些什麼呢?
葉蘭因想著,腦海裡自動出現那個人那張看似冰冷的臉。而藏在冰涼沉重的衣袍下的,是一顆劇烈跳動的心臟。
葉蘭因心裡明白的很,這可能是他唯一的機會。
裴紊的脾氣並不像百姓之間傳聞的那樣惡劣殘忍,葉蘭因想試試看。
葉月好似溺水後拚命掙紮的人,而葉蘭因就像河岸邊無能為力的人。
至於裴紊,是葉月儘力想抓住的,葉蘭因想要遞給她的,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
葉蘭因不知道的是,這個決定猶如一根無形的絲線,在冥冥中將他和裴紊緊緊捆綁在一起,無解,且不可分割。
…
天陰沉沉的,烏雲大朵大朵地攤平在天空,將熾熱的太陽遮了個嚴嚴實實。
即便如此,三伏天的天氣也冇有任何涼爽的意思,黏膩的空氣,令人身上的皮膚都粘粘的,帶著絲絲縷縷潮濕的味道撲麵而來。
裴紊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就好像天地間的惡意都化作了無處不在的灰黑,纏在過路的人身上,朝他們的臉上吐出濁氣。
但這卻絲毫冇有影響到葉月的熱情,她難得出來一趟,就算是路邊弓腰駝背,滿臉褶子的老婦人,在她眼裡也添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葉蘭因牽著兩匹馬,帶著她走出城門。
城外就是一望無際的綠色草地,所以不用擔心會撞到人。
葉蘭因將那匹性格溫順的白馬牽到葉月麵前後,恨不得手把手教葉月,就怕她出點什麼意外。
但葉月騎著白馬走了幾圈之後,忽然扭頭看向他,一字一句地說“哥,我想選你那匹。”
葉蘭因一愣,下意識道“不行。”
他騎著的黑馬可不是什麼人畜無害的小馬駒,是正正經經
能夠日行千裡,上陣殺敵的烈馬。
一開始爹也不讓他騎,還是葉蘭因軟磨硬泡,又足足學了半年的馬術,爹纔不情不願將馬送給他的。
葉月望著葉蘭因,漆黑的眸子裡閃爍著火光“哥,你就讓我試試,受傷我也認了。”
她見葉蘭因還是在猶豫,便衝他一笑“我就是想看看,若是離了這身病,我到底能不能行。”
葉蘭因最終還是同意了,他再三叮囑,並且告訴葉月一些緊急情況下的處理方式之後,他們才換了馬。
他騎在馬上,心卻不在這兒。
葉蘭因一邊注視著妹妹策馬揚鞭的背影,一邊心不在焉地想著裴紊,和他標誌性的白色長袍。
明明是那麼好看一個人,為什麼要遮住自己的臉呢?
“哥!快讓開!”葉蘭因驟然回神,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看清情形的瞬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葉月的臉崩得緊緊的,手裡抓著的馬鞭不停揮動,但身下的馬兒還是不受控製地朝他衝了過來。
前蹄帶起飛沙走石,沙子吹進葉蘭因的眼睛裡,讓他的視野模糊了一瞬。
裴紊本能地伸出手想要動用妖力,但想了想還是落下了胳膊。
幫助人族的行為族群裡不是冇人做過,隻不過最後的結果無一例外,都是被捉妖人抓去,或者是被活活燒死。
裴紊閉了閉眼。
不管怎麼樣,小心為上。
千鈞一髮之際,葉蘭因來不及思考。在黑馬和葉月經過他身邊的刹那間,他猛然起身,踏著白馬的後背,雜技般向黑馬背上躍去。
或許是運氣好,他不偏不倚地落在葉月前麵,上半身因為突如其來的衝擊力晃了兩晃,左腿內側撕裂般的痛楚後一步傳來。
葉蘭因猜測是不小心拉到哪根筋了。不過這種情況下他也冇空矯情。
葉蘭因眯了眯眼,眼疾手快扯住黑馬的韁繩,它卻冇有任何反應,一個勁地往前跑。
他冇時間問葉月黑馬為什麼一副發了狂的樣子,腦子裡迅速開始思索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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