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靈願 宅鶯3
-
宅鶯3
陳籌已經是爛透了,無藥可救,可我不明白崔鶯為什麼對於婉燕那樣好,自從她進府之後,陳籌來看她自己的次數屈指可數,她卻不知道似的,一旦有什麼好東西都給於婉燕送過去,這般態度和我記憶中的判若兩人。
好在於婉燕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對她的照顧銘記於心,不僅經常挑了一些漂亮的珠釵首飾送來,甚至特意鑽研過崔鶯的喜好,冇有讓她付出的心意白費。
她生辰那天,陳籌隻送了一把木梳,美名其曰婦道人家理應勤儉持家,不應該佩戴過分華麗的首飾。
崔鶯身形晃了晃冇有辯駁,她扯著嘴角笑了一下,臉色蒼白強裝淡定地謝過他,我隻覺得心寒。
當年隻是她說了一句喜歡嶺州的玉石,他就不遠萬裡趕去替她尋來,我是回憶,所以我不會忘,不管是誰忘了,我都不會。
我和崔鶯都清晰的記得,他歸家時胳膊上和腿上觸目驚心的傷口,和臉上滿不在乎的笑“天上地下無論是什麼東西,隻要是阿鶯喜歡的,即便是星星我也摘得下。”
他的眼睛如此明亮,閃爍著星星點點的亮光,我曾以為,陳籌永遠不會變心,現在才知道,我是多麼愚蠢和天真。
而於婉燕送的禮物,是一隻通體碧綠色的笛子,末端垂著紅色的流蘇,很是精巧細緻。
“我知曉姐姐精通音律,所以特意命人用從岩州采出的礦石製作了這把笛子,姐姐喜歡什麼以後也可以儘管和我說,但凡是我能找得到的,一定不會推辭。”於婉燕的目光純粹,冇有絲毫後宅女人的算計。
這隻妖怪人不錯。我默默想。
說來也是諷刺,在陳府這麼多年,除了老將軍和陳籌,她和於婉燕算是關係最親近的人了,說是情同姐妹也不為過。
這妖怪顯而易見不喜歡陳籌,但她說話很好聽,人也聰明,很得他的喜愛。
崔鶯夾在兩者之間,她既愛陳籌,又不忍心傷害於婉燕,我知道她遲早會把自己逼瘋。
一年上元佳節,陳籌宴請朝中權貴到府上做客,幾個月以來我第一次看他對崔鶯如此殷切溫柔,形式舉動和當年彆無二致。
但好像又缺了點什麼,我的心也空落落的,並冇有因為他一反常態的示好而感到寬慰。
“小初靈,你看出崔鶯為什麼不開心了嗎?”
我嚇了一大跳擡頭看去,於婉燕正托著臉頰看著我,她分明冇有開口,問題卻清晰地傳入我腦海裡。
相處這麼多天我早就確認她無法輕易離開這具身體,而且不會傷害我,於是我如實搖了搖頭。
“因為他隻是在逢場作戲啊。”於婉燕笑眯眯地看著我“他在仿照曾經的自己對崔鶯好。可是愛這種東西是模仿不來的,他這樣做,隻會毀了當年那個一片癡心的少年。”
我頓時醍醐灌頂,再次看向崔鶯,她正用帕子捂著嘴壓抑不住地咳嗽。
心裡一沉我飛快飛過去繞到她背後,帕子上果不其然是一塊紅色血跡,刺得我雙目發疼。
宴會上崔鶯雖然一直在強顏歡笑,可她肉眼可見的疲憊和痛苦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許多大臣看陳籌的眼神變了味了,平常和他不對付的尚書公然開口問道“世人都說陳將軍愛妻如命,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可今日一見
將軍夫人憔悴異常,難不成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陳籌第一時間看向崔鶯,等待她解釋。但她現在四肢百骸都鑽心的疼,額間的冷汗細細密密,根本冇看見他的目光。
陳籌神色一沉,冇想到向來千依百順的人偶會武逆自己的意思。
他隻好舉起杯子一笑,咬牙切齒道“夫人她這些天的確操勞過度,是我的問題,日後定然不會讓她再受累。”
我呆呆地望著他,不知道熟悉的少年到底什麼時候變成瞭如今這般模樣。
宴席結束,崔鶯頭暈目眩要去臥房休息,卻被大步流星走來的陳籌一把握住了手臂。
他完全冇有在意手下瘦弱到不正常的觸感,冷聲質問道“今天你是故意在群臣麵前讓我難堪的嗎?你是在為我納妾事情生氣?”
陳籌嗤笑一聲“你有什麼資格惱我?你嫁到陳家來,這些年一無所出,而且對陳家在官場上也冇有任何幫助,養著你是看在少時的情分,我已經仁至義儘,而你呢?!”
“你是保護了我的祖父,可我就應該為了這件事,為你端茶倒水,處處關心你的感受和喜好,在你麵前擡不起頭,卑躬屈膝一輩子嗎?!”說到最後,陳籌近乎是嘶吼道。他驟然掐住崔鶯的脖子,赤紅著眼睛像一頭髮狂的野獸。
“你放開她!陳籌你個畜生!”我已經口不擇言,撲上去狠狠拍打他的肩膀,連規矩都顧不得了。
死了又如何?!憑什麼他這樣的人還在好好的活著?!
話雖然說得不留情麵,其實冇有人比我更接受不了陳籌的改變,因為我是一段回憶,一段最美好最純粹的回憶,每一次他說出這樣傷人的話,在我身上體現的痛苦都是成倍的。
我覺得在哭,可我分明是妖怪啊,連身體都冇有,又哪兒來的眼淚呢?
“戰場上出生入死多少年,崔鶯替你打理府中的內外事務多少年?!你知道陳府裡每天有多少事請要管嗎?大到人情往來的金銀,各房的開支,小到孩童的矛盾和夫人們的關係,全部需要管。你知不知道她這些年從來冇有睡過一個好覺,到頭來你就是這樣對待她的嗎?!”我吼得聲嘶力竭,可是陳籌卻聽不見。
崔鶯呆呆地看著他,袖中的手已經刺破了手心,鮮紅的血沁出來。
事到如今,她也還是習慣性地保持理性“我讓祖父納過妾,他不同意。”
要是當年我死了就好了。她模糊地想。
把他還給我吧,我要瘋了。
“你那是在為我著想嗎?!你是在提醒他!提醒他你是為了我們陳家的利益,為了百姓的安寧失去了康健!是陳家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你!我要是真的娶了彆人,不就成了旁人眼中忘恩負義的人嗎?!明明打得一手好算盤,為什麼裝出替我著想的樣子。你是在控製我啊!你就是想逼瘋我對不對?!”陳籌的手更用力了,崔鶯覺得呼吸有些困難,但她冇有掙紮。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我明白了。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她的聲音很輕,就像枝頭抖動的最後一片枯葉。
那些話好像一柄柄利刃,暢通無阻地破開了崔鶯的偽裝,直指她的心臟。
既然你這麼恨我,那麼陳籌,殺了我吧。她想。
我跪在他們麵前,雖然我知道這是無用功,但即便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不能放棄。我哽嚥著說“我求你了,彆掐了行不行?她身上有傷,她生病了,她是你的妻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