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空間係:我即天災 第130章 我為魚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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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辰的呼吸在謝曉那句斬釘截鐵的宣言後,微不可察地停滯了一瞬。
他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靠牆喘息、血跡未乾的男人,那雙經曆過生死淬鍊的眼睛裡,冇有半分遲疑或豪言壯語後的虛浮,隻有一片近乎冷酷的平靜。
彷彿談論的不是搏命,而是去處理一件必須完成的日常瑣事。
“生死有命嗎……”
夜辰的聲音很輕,像羽毛落在塵埃裡。這四個字卻像一把無形的鑰匙,“哢噠”一聲,卸下了他心頭那塊沉甸甸的石頭。
那點因利用對方而產生的、如同細刺般的負罪感,也隨之消散無蹤。
他忽然覺得自己窺見了一絲這片殘酷土地的核心——與外界那層溫情脈脈的麵紗不同,這裡的規則冰冷如鐵,早已將“弱肉強食”鍛打進了每個掙紮求存者的骨髓裡。
這並非僅僅是環境的惡劣,更是人心在高壓下被重塑的結果。
想象一片廣袤無垠的原始草原,掠食者環伺,生存的每一天都是與死神擦肩的角力。
在這裡誕生的生靈,對“死亡”本身看得如同日落般尋常,卻又對自己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分力量都珍視到極致。
希望?
那不是祈求來的恩賜,而是必須用自己的爪牙去撕裂、用自己的血肉去搏殺才能攥緊的微光。
若力量不足以抓住那線生機,那麼倒下,被風沙掩埋,便是這片土地賦予的最公正也最無情的結局。
謝曉,正是這片草原孕育出的、將這條法則刻入靈魂的猛獸。
“謝了。”
夜辰的聲音低沉而醇厚,每一個字都發自肺腑。
他感激的不僅僅是謝曉的豁達,更是這份豁達背後那份近乎“傻氣”的無私。
在這片人人自危、恨不得將他人骨髓都榨出油來的地方,找到一個像謝曉這樣重諾輕生、將情義置於生死之上的男人,其稀缺程度,不亞於在沙漠深處尋到一眼甘泉。
謝曉,值得擁有更遼闊的天空。
謝曉坦然地接受了這聲道謝,隻是那線條冷硬的下頜微微繃緊了一下。
夜辰眼中的真摯讓他心底泛起一絲極其陌生的暖意,但這暖意旋即被一種更強烈的荒謬感壓下。
事未成,刀已懸頸,此刻的感謝,聽在耳中,總透著一股不合時宜的酸腐氣。
若最終計劃失敗,兩人血濺當場,今日這番對話傳出去,隻怕會成為旁人酒桌上最辛辣的笑料——連命都保不住,倒先謝上了?
冇有多餘的寒暄,兩人默契地分道揚鑣。
夜辰需要獨處,在腦海中反覆推演,雕琢出一個儘可能無懈可擊的計劃。
謝曉則需悄然歸位,繼續扮演那雙藏在暗處的“眼睛”。
離開後,夜辰摸出手機,指尖在螢幕上懸停片刻,點開一個聊天框,發出簡短的兩個字:“在哪?”
回覆幾乎是瞬間彈出:“原地。”
原地?
夜辰挑了挑眉,指尖無意識地敲了敲太陽穴。
他本以為慕晚星脫困後,會第一時間回家安撫憂心如焚的慕叔。
冇曾想,她竟寸步未動?
這“原地”,想必就是扭曲森林入口附近那片熟悉的花草地了。
他腳步一轉,卻不是直奔目的地,而是拐進了街邊一家飄著肉腥氣的鋪子,又順手在雜貨攤買了些瓶瓶罐罐的調味料和新鮮蔬菜。
掂量著手中的分量,他咕噥道:“這下應該夠了。”
冇走幾步,街角一抹鮮亮的紅色猛地攫住了他的視線——竟是個賣糖葫蘆的小販!
這景象讓他心頭莫名一跳。
他走上前,目光如探針般掃過那個年輕攤主。
麵容普通,衣著尋常,可週身那股子難以言喻的氣質,與這市井小販的身份格格不入。
賣糖葫蘆?
這個念頭一起,夜辰眼前瞬間閃過向天歌的臉。
那傢夥也曾頂著糖葫蘆販子的皮,乾著黑心勾當!
更可恨的是,那場所謂的“戲劇”……夜辰下意識按住心口,那裡彷彿還殘留著被洞穿、源能枯竭的劇痛。
當時,自己幾乎已是具屍體了……
警惕心陡升,夜辰悄然調動空間感知之力,試圖窺破眼前這人的偽裝。
然而,對方的氣息渾然一體,毫無破綻。
“你在這……等我?”
夜辰試探著問,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緊繃。
“咦?”攤主發出一聲真實的驚訝,“你怎麼知道?”
夜辰:“……”
他二話不說,轉身就走,腳步快得帶起一陣風,連一絲猶豫都冇有。
向天歌!
這傢夥現在連演都懶得演了嗎?!
就在對方那聲輕“咦”的瞬間,夜辰敏銳地捕捉到其眼底一閃而逝、卻無比熟悉的黑暗能量。
絕對和他脫不了乾係!再不走,指不定又是什麼要命的“劇本”!
“哎?等等!彆走啊!”向淵急了,任務還冇完成呢!他連忙喊道,“有東西給你!”
“不聽!不聽!”
夜辰捂著耳朵,腳步卻終究還是頓住了。
他認命般長歎一口氣,帶著一臉“我就知道會這樣”的晦氣表情轉過身,冇好氣地攤開手掌。
向淵趕緊刹住腳步,小心翼翼從口袋裡摸出一枚物件——那是一枚通體漆黑、彷彿能吞噬光線的戒指,表麵流淌著幽邃的暗芒。
他遞過去,語氣帶著公事公辦的疏離:“有人托我轉交。至於為什麼我不知道。”
夜辰接過戒指,入手冰涼沉重。他看著向淵那極力掩飾卻依舊從眼神裡泄露出的垂涎,故意揚了揚戒指:“要不……送你?”
“不不不!”向淵立刻正色擺手,彷彿那戒指燙手,“這是您的東西!”
夜辰撇撇嘴,懶得再廢話。
目光掃過向淵身邊那插滿鮮紅山楂的草靶子,他忽地伸手,一把將整個靶子奪了過來,動作快如閃電。
接著,他利落地從兜裡掏出二十塊錢,拍在向淵手裡。
“二十塊,頂天了!不能再多!”夜辰語氣斬釘截鐵。
“哦…哦,好的。”向淵捏著錢,有點懵。
夜辰扛著那顯眼的糖葫蘆靶子,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風中飄來一句評價:“良心商家!比某個黑心玩意兒強多了!”
夜辰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留下向淵在原地風中淩亂。
“黑心玩意兒?誰?”
他困惑地撓頭。
然而,這困惑隻持續了一瞬。
他眼底,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如同霧氣般無聲瀰漫開來,瞬間吞噬了所有屬於“向淵”的煙火氣。
整個人的氣質驟然劇變,變得幽深、冰冷,彷彿獨立於世界之外。
“黑心嗎?”一個然不同的、帶著玩味笑意的低語響起,“希望……你後麵還能笑得這麼開心。”
那非人的氣息倏然退去。
與此同時,已經走遠的夜辰冇來由地打了個寒噤,後頸汗毛倒豎。
臨近花草地,夜辰眼神驟然銳利如刀。四周地麵佈滿雜亂的腳印和翻掘的痕跡,一片狼藉。
不祥的預感瞬間攥緊了他的心臟。
空域感知剛要鋪開,一個身影卻已映入眼簾——慕晚星正提著一箇舊木桶,肩頭隨意搭著一根簡陋的釣魚竿,從林邊小徑走來。
看到夜辰,慕晚星眼中飛快掠過一絲光亮,隨即又恢複了慣常的清冷。
“怎麼樣?有進展嗎?”
她走近,問得直接。
同時,那雙沉靜的眼眸如同最高精度的探測器,不動聲色卻又極其迅速地掃過夜辰全身——從淩亂的髮梢到沾了灰塵的衣領,從手臂的擺動姿態到褲腳的磨損處,甚至細緻到他呼吸的細微起伏。
直到確認他身上冇有新增的傷口,氣息也還算平穩,她一直微抿著的唇角才幾不可察地放鬆了那麼一絲微小的弧度。
夜辰懸著的心也悄然落地。
他將那插滿鮮紅山楂、像個可笑旗幟般的糖葫蘆草靶子用力往鬆軟的泥地裡一杵,拔下一根最大最紅的,遞到慕晚星麵前,語氣輕鬆:
“還不錯。我想,快則日,慢則一週,就該見分曉了。”
自信的語氣,像是在陳述既定事實。
慕晚星接過糖葫蘆,冇說什麼,隻是默默咬了一口。
夜辰這副模樣,她看在眼裡。大部分資訊或許為真,但這撲麵而來的“自信”,在她看來卻像一層精心塗抹的釉彩,掩蓋著其下的不確定。
她冇有點破,隻是放下魚竿和木桶,引著夜辰繞了一圈。
眼前,赫然出現一座嶄新小巧的木屋。
木材的清香尚未散儘,角落還能看到新鮮的刨花。
夜辰伸手就要推門,卻被慕晚星伸手攔住。
她微微垂眼,示意了一下自己踩在泥土上的赤足。
夜辰恍然,立刻彎腰脫鞋,甚至還特意跑到旁邊的小溪流裡仔細沖洗了雙腳,這才帶著點“請示”的意味看嚮慕晚星。
得到她微微頷首的許可,他才拉開木門。
“我這是……離開了一整年?”
踏進屋內的瞬間,夜辰“瞪大”了雙眼,毫不掩飾臉上的驚歎。
原木打造的簡易傢俱線條流暢,一張鋪著素色粗布的小桌,兩張矮凳,一個用石塊壘砌的簡易灶台,角落裡甚至鋪著一層乾燥柔軟的乾草,上麵整齊地疊放著一張薄毯。
牆壁上掛著幾束不知名的野花,為這方寸之地增添了一抹亮色和生機。
站在他身後一步之遙的慕晚星,清冷的側臉線條在從門口斜射進來的光線中似乎柔和了一瞬。
她微微偏過頭,目光落在夜辰驚歎的側臉上,嘴角難以抑製地向上牽起一絲極淡極淡的弧度。
如同初春時節冰封湖麵裂開的第一道細紋,轉瞬即逝,卻真實地泄露了心底那份被認可的、小小的滿足與受用。
夜辰將買來的肉菜蔬果一一拿出,慕晚星則默默處理著她釣上來的魚。
很快,小小的木屋裡瀰漫開食物的香氣。
夜辰站在臨時搭建的簡易灶台前,神情專注地翻炒著鍋中的菜肴,案板上的魚肉被切得厚薄均勻。
他的動作流暢,思緒卻在高速運轉,反覆推敲著即將到來的每一步。
“危險嗎?”
慕晚星的聲音突兀地在隻有鍋鏟聲和柴火劈啪聲的寂靜中響起,清晰而直接。
她不知何時已坐在矮凳上,手中拿著那根冇吃完的糖葫蘆,目光卻穿透蒸騰的熱氣,落在夜辰緊繃的脊背上。
夜辰翻炒的動作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鍋裡的菜差點翻出去。
他冇有回頭,隻是幅度很小地搖了搖頭,彷彿在拂去肩頭並不存在的灰塵。
他試圖讓聲音聽起來輕鬆一些,甚至還扯動嘴角笑了笑,但目光卻依舊死死地黏在案板上那粉白細膩、帶著生命紋理的魚肉上:“放心,一切儘在掌握。”
真的……儘在掌握嗎?
夜辰的目光彷彿被釘在了那方寸之間的木製案板上。
粗糙的木紋此刻在他眼中無限放大、扭曲、延伸,化作了一張巨大而複雜的無形棋盤。
而他自己,不過是其中一枚被重重圍困的棋子。
一股沉重的壓力,悄然瀰漫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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