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棠引鶴歸 第261章 苦啊
蘇州城沒有宵禁，哪怕深夜，街道上的那些個酒館依舊火熱，小二站在門口迎來送往的，肩上的掛著白巾擦著汗水，不減半分熱情。
隻是這樣的熱哄，與馬車裡的人而言，沒有半分關係，馬車自街道上匆匆而過，謝晚棠此時的心思分不出半點來感受這些人間煙火。
馬車一路行至碼頭才停下，萬婆子撩開門簾往外頭看了一眼，說道：“小姐，咱們到碼頭了。”
謝晚棠撩開窗簾子往外看，原本漆黑一片的碼頭如今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有許多苦力正背著一個又一個的大麻袋運貨登船，汗水順著他們的下巴脖頸滴落到船橋上，為他們的家淌出一條血汗路。
看見宋春堂已經下了馬車，謝晚棠這才放下簾子說道：“咱們也下去。”
“是。”
萬婆子應了一聲，她先下去，隨後扶著謝晚棠下了馬車，溫紅緊隨其後，手中還拿著兩個大包袱。
宋春堂負手站在馬車旁，看著周圍乾得正起勁的工人，眉頭皺著舒展不開。
宋春和一直站在碼頭旁看著工人背貨裝船，麵容肅穆得讓人感覺不好說話，直到身旁的人提醒，他才知道宋春堂等人已經來到，這才趕忙快步走到馬車前，麵色也溫和了不少。
“大哥。”
“嗯。”宋春堂朝著他點了點頭：“都裝完了嗎？”
“差不多了，再有半個來時辰就能裝完出發。”
宋春堂看著眼前的幾艘大船，無形中透露出幾份緊繃之感來，宋春懷也感覺到了，雖然他不甚清楚這其中的事宜，卻也心有顧忌。
“大哥，真的不用我跟著一同去嗎？”
“不用，我不在蘇州這些日子，你得看顧好宋家。”
宋春懷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眼尾瞥見謝晚棠已經走過來了，便收了聲。
“大舅舅，六舅舅。”謝晚棠走到兩人麵前行了一禮。
“晚棠來了。”宋春懷看向謝晚棠，露出一抹慈愛的笑容。
謝晚棠點點頭，看向那些大船眸光微閃，再看著那些工人搬運的貨物分量，心中暗自算計，若她之前沒有接手嫁妝鋪子，或許無所察覺，但這樣一番粗算，便能算計出這麼大的幾艘船，單是裝滿糧食，就已經不止二十萬兩銀子了。
來之前，她便叫商行將她湊到的二十萬兩銀子交給宋春堂，托付他幫忙買一批糧食。
謝晚棠看了眼周圍，人頗多，有些話也不適合在這問出口，便先按下不表。
“籲——！籲——！！籲——！！！”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自遠處傳了過來，頓時吸引了幾人的注意力，宋春懷看著馬車上的燈籠標識，眯了眯眼，宋春堂則眉頭緊鎖。
一輛馬車著急忙慌的奔跑到了幾人跟前，車轅上的冬青拚命的拉著韁繩，之前趕馬車被宋時澄催促著，為了快點趕上謝晚棠等人，他用力的抽著馬鞭，誰能想臨到頭了，反而刹不住馬了，這要是撞到了人，那他小命可就不保了。
不過幸好，在馬車闖入人群中前順利刹住了，不過不太好的是，他幾乎是停在了宋春堂幾人的麵前，這跟之前宋時澄對他說悄悄的彆引起大老爺的注意而背道相馳了。
宋時澄撩開門簾子一看，正好對上自家父親那雙因為震驚跟憤怒而瞪大的雙眼，他心虛的縮了縮脖子，一巴掌拍在了冬青的頭頂上，咬牙罵道：
“你怎麼駕的馬車？！你這麼能耐咋不直接停我爹腳麵上算了！！”
他原本還想再偷摸瞭解一下情況再說的，結果沒想到這個不省心的家夥，直接讓他暴露在他爹的麵前了，這跟敲鑼打鼓在眾人麵前大叫他沒穿褻褲有什麼區彆？！
不，還是有區彆的，後者頂多被笑個十年，前者的話，他的腿可能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冬青委屈的摸著自己的頭，也不敢反駁半句。
長順在一旁低著頭縮著脖子，心中暗暗祈禱十二爺打了冬青就不能打他了。
宋時洛則直接躲在馬車內裝鴕鳥，他突然覺得今晚他就該安安分分躺在床上睡覺的，不然也不會做出這樣的噩夢來。
宋時澄還在猶豫著要不要下去的時候，就聽見對麵傳來了一聲暴喝：“給我滾下來！”
宋時澄腿腳一軟，還真就差點從馬車上滾下去了，幸好兩邊的冬青跟長順扶了他一把。
他悄咪咪朝自己老爹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就看見一張黑如鍋底的臉，他的心頓時就跟泡了黃連水一樣，苦啊~~
唉，到底是時運不濟！
宋時澄這樣想著，卻也不敢一直耽擱，乾脆一咬牙，一跺腳，心想反正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倒不如捨得一身剮，敢把老爹拉下馬！
宋時澄下來了，也不忘把一直縮在馬車裡的宋時洛也提溜下來。
宋時澄：都是好兄弟，怎麼能單單哥哥一個人受苦呢？
宋時洛：哥，我真是謝謝你了！你真是我的好大哥啊！！
兩人再怎麼磨蹭，也還是走到了宋春堂的麵前。
宋春堂怒目瞪著兩人：“大半夜的不睡覺！你倆跑到這邊來做什麼？！”
他覺得是不是自己最近對這幾個臭小子管教得太過寬鬆了，以至於這兩小子一天天逃課夜出的，沒個安分的時候。
“我”宋時澄支支吾吾的，眼珠子左右環顧，企圖找一個能救他於水火之中的人。
視線落到了宋春懷的身上，求求了，六叔。
宋春懷立馬低頭，眼觀鼻，鼻觀心，碾了碾腳下的小石子，這是大哥自家家事，他這個做弟弟的，怎好隨意插手呢。
視線又落到了謝晚棠的身上，拜托了，晚棠表妹。
謝晚棠拿著帕子掩飾著嘴角的笑意，直接避開他的視線看向另一邊，原來這蘇州城的夜碼頭，也彆有一番風味。
果然，都是一群無情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