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淵錄 第155章 雙月一體 各自選擇
石室內，時間彷彿凝固成了堅冰
唯有水月急促的呼吸聲，像被困小獸的哀鳴，在逼仄的空間裡徒勞地衝撞著四壁
最終又被泉月那混合著誘惑與瘋狂的低語吞噬、消融。
空氣中彌漫著塵土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異界的腥甜妖氣，共同構成了一種令人不安的氛圍。
水月喃喃重複著泉月的話，眼神中充滿了掙紮與迷茫。
她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哥哥，內心的混亂讓她甚至暫時忽略了周遭環境的不同尋常。
但一絲異樣感始終縈繞心頭。
這石室的構造、空氣中彌漫的淡淡妖氣
還有那與臨月宗清聖靈力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動…
水月猛地抬起頭，目光銳利地掃過四周，最後死死盯住泉月
「等等…這裡不是臨月宗，甚至不是人族地界！」
「泉月，這到底是哪裡？你把我帶到了什麼地方？！」
泉月對於她的警覺似乎毫不意外，反而露出一絲讚許般的笑意
「你終於注意到了，我親愛的妹妹。」
「沒錯，這裡並非你我熟悉的宗門，而是…萬妖界。」
「萬妖界？！」水月失聲驚呼，一股寒意瞬間從脊椎竄上頭頂
「你竟然將我帶到了萬妖界！你在這裡做什麼？」
她感到一陣窒息，哥哥不僅背叛宗門
如今竟然還與萬妖界勾結如此之深！
「陰謀？」
泉月嗤笑一聲，踱步上前，無形的壓力隨之彌漫
「不，這是佈局，是通往力量的必經之路。」
「弱肉強食，是這天地間最根本的法則。」
「當初若非我搶先一步，展現出他們無法掌控的力量和『價值』」
「你我或許早已成為宗門秘術中某個被犧牲的祭品」
「或是被永遠囚禁在暗無天日的禁地，直到力量被剝離殆儘！」
「不…」水月猛地向後退去，單薄的背脊重重撞上冰冷粗糙的石壁
他的話語如同冰冷的匕首，刺向水月內心最深處的恐懼。
那些關於雙生子不祥的古老傳言
那些師尊偶爾流露出的、難以捉摸的複雜眼神…
此刻都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讓她心底泛起寒意。
「至於萬妖界…」泉月語氣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掌控感
「那不過是我棋盤上的一步。」
「璃淵占據妖王之位太久，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阻礙。」
「我需要萬妖界的力量，需要那些妖族的『信仰』…」
「而這些，都與我們最終的宿命息息相關。」
…
「宿命，宿命！你口口聲聲都是宿命！」
水月忍不住提高聲音，眼中泛起淚光，既是憤怒也是悲傷
「到底是什麼宿命，能讓你如此心安理得地踐踏一切，甚至不惜與妖族為伍？！」
泉月停在她麵前，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深深地看著水月那雙與自己相似的、此刻卻盈滿水汽的眼眸，聲音陡然變得低沉而肅穆，彷彿在吟誦某種古老的咒言
「當暗夜遮蔽清輝，或當清輝淨化暗夜，雙弦合一，偽月退散，真正的太陰之星」
「滿月，方臨世間。」
這正是水月在師祖殿看到的、那段最核心的箴言！
水月渾身劇震，瞳孔驟然收縮
「你…你怎麼會知道？！」這應該是宗門的秘密！
「我自然知道。」
泉月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
「因為這呼喚，並非源自臨月宗，而是源自我們的血脈，源自那輪真正的太陰之星！」
「它一直在召喚我們，水月！」
「你難道感覺不到嗎？在你修煉時，在你入定時，甚至在你夢中…那片湖泊，那輪明月…」
水月臉色煞白，泉月的話如同重錘，敲碎了她最後的僥幸。
原來，那並非她獨有的幻象或心魔，而是他們共同的血脈感應！
「雙弦合一…」水月聲音乾澀
「是什麼意思？難道…難道我們要…」一個可怕的猜想浮現在她腦海。
泉月的眼神變得無比灼熱
他伸出手，指尖縈繞起一縷精純卻帶著詭異吸力的暗影月華
同時，他清晰地感受到
水月體內那清冷的月輝之力不受控製地產生了一絲共鳴的悸動。
「正如你所想，妹妹。」泉月的聲音充滿了蠱惑
「夜與月，本就是一體的兩麵，是太陰之力不可或缺的部分。」
「分離，我們永遠無法觸及真正的力量核心，隻能徒勞地模仿著天空那輪『偽月』的光輝。」
「唯有合一，我們才能成為真正的『滿月』，執掌完整的太陰權柄，光耀…或者」
「吞噬這片九域天地！」
他再次向水月伸出手
這一次，掌心之中那縷暗影月華與空氣中自然彌漫的清輝月華相互交織、旋轉
形成一個小小的、不穩定卻散發著令人心悸力量波動的光球。
「看，這就是證明。」泉月凝視著水月充滿驚懼和動搖的眼睛
「我們的力量本就相互吸引，相互補充。」
「抗拒它，就是抗拒我們與生俱來的使命，抗拒我們真正的自我！」
「回來吧，水月。」
「回到我身邊，我們不需要臨月宗，不需要任何人的認可或束縛。」
「隻要我們聯手，這世間再無任何存在能製約我們！」
「我們可以一起追尋力量的極致，一起揭開太陰之星的奧秘，一起…站在這個世界的頂端！」
強大的力量誘惑、血脈共鳴的牽引、對未知宿命的恐懼與一絲隱秘的好奇
以及那份深植於心底、對哥哥複雜難言的情感…種種情緒將水月緊緊包裹。
她看著泉月手中那象征著一體與力量的光球
看著哥哥那充滿期盼與瘋狂的眼神，意識彷彿都要被那黑暗與光明交織的旋渦吸走。
水月的眼神迷離了一瞬，彷彿真的要被那光球與泉月的話語拖入無儘的深淵。
她的指尖微微抬起，幾乎要觸碰到那交織著光與暗的力量核心。
然而，就在指尖即將碰觸的刹那
她腦海中猛地閃過師尊道月天尊溫柔撫過她頭頂的手
閃過臨月宗那些師弟師妹們純真關切的眼神
閃過那些倒在血泊中、曾經鮮活過的同門麵孔…
一股巨大的悲傷和抗拒如同冰水澆頭，讓她驟然清醒！
她猛地收回手，踉蹌著後退一步
背脊再次抵上冰冷的石壁，淚水終於決堤而出，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
「不……」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清晰和堅定
她抬起淚眼，直視著泉月那雙充滿錯愕與逐漸陰鷙的眼睛
「抱歉哥哥，我拒絕」
話音落下，水月體內一直被壓抑的清冷月華之力轟然爆發！
不再是溫和的輝光，而是帶著決絕的、玉石俱焚般的銳利！
「嗡——！」
強大的靈力波動以她為中心炸開，毫無防備的泉月被這股純粹是為了掙脫和破壞的力量猛地推開半步
他臉上閃過一絲真正的意外，隨即危險地眯起了眼睛，挑眉看向水月。
「嗬……」
他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似乎沒想到水月會在最後關頭爆發出如此決絕的力量和意誌。
趁此間隙，水月周身的月華凝聚到極致，彷彿化作了一輪真正的、冰冷的月亮。
她將凝聚的所有靈力不顧後果地轟向石室一側看似最薄弱牆壁！
「轟隆——！！！」
劇烈的爆炸聲響起，碎石飛濺，煙塵彌漫！
整個石室都在劇烈搖晃，被強行炸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隨後那獨屬於萬妖界特有的，帶著蠻荒與妖異氣息的空氣瞬間湧入。
強行催動如此龐大的靈力，讓水月喉頭一甜，一口鮮血湧上，又被她強行嚥下。
她毫不停留，身影化作一道流光
在泉月反應過來之前，便已從那缺口疾射而出，瞬間消失在昏暗的天際，如同驚弓之鳥，不顧一切地逃離此地。
煙塵緩緩落下，石室內一片狼藉。
泉月站在原地，並未立刻追趕。
他抬手拂去肩頭的灰塵，看著水月消失的方向，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深邃而勢在必得的笑容，低沉的聲音在空寂的石室中回蕩
「嗬…水月，你逃不掉的。」
「宿命的絲線早已纏繞，無論你逃往何方，最終…你都會回到我的身邊。」
「我們…終將一體。」
他的眼中沒有憤怒，隻有一種近乎愉悅的、狩獵般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