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策繁華 第141章 更重要的存在(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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鯨落醒來的時候,是在自己屋子裡。
她已經記不清是怎麼回到屋子裡的了,隻知道那晚的風有些涼,那夜的酒有些辣,那一刻的姬易辰有些陌生,他的眼睛,是紅的。
她躺在床上,縮在被窩裡不願動彈,卻有人敲門,隨後響起的聲音,“鯨落,醒了麼?”
是南宮凰。
她應了聲,就見南宮凰推門而入,端著托盤,含笑步入說道,“膳房做的醒酒湯,喝一點。”
鯨落有些不好意思,她很少喝酒,這樣喝得不省人事連如何下來都不知道的情況更是頭一回,她端著碗,從碗上瞥著偷看南宮凰,斟酌了許久,才問道,“南宮姐姐……昨晚我……”
“喝醉了。”南宮凰也不逗她,直截了當地回答了她欲言又止也冇有說出口的問題,“我把你弄下來的。”說著,在邊上臉盆中為她擰毛巾遞給她,很是習以為常的模樣。
鯨落卻是一愣。
南宮凰,南宮府大小姐,準季王府王妃,從小到大仆從環伺,是真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主兒,估計自己給自己擰毛巾的機會都不多,卻這般嫻熟地照顧著她。
倒不是受寵若驚,隻是覺得,南宮凰之人,著實有些……形容不出來。
她會在你以為瞭解她的時候,展現出完全不同的一麵。
譬如,前幾日近乎於“胡攪蠻纏的模樣”實際上隻是為了讓臨風流火更好地查案,譬如,可以講究地事無钜細都要司琴伺候,也可以毫不講究地挽起袖子伺候彆人……
莫名想起那晚的鱘魚,外焦裡嫩,鮮美異常,絕對不是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大小姐烤地出來的味道……就是這種奇怪的感覺,似乎一個截然不同的人。
她愣愣接過了毛巾,手中毛巾溫度剛剛好,不會很燙,也不會偏涼,是一種連肌膚都熨帖的溫度,一如南宮凰給彆人的感覺。
永遠是恰到好處的舒適。
“南宮姐姐……”她喚。這個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子身上,有一種足以讓人信服和……臣服的力量。
她漫不經心地應道,“嗯?”
“姬易辰的爹,為什麼寧可斷絕父子關係,也不願意開倉放糧呢?”她問。是真的不明白,她隻知道昨晚姬易辰的低落和這件事必然有很大的關係,也因此,他不願意回去。
是啊,再如何灑脫,也做不到真的不在乎吧。
為什麼啊……
南宮凰看著手中還剩下幾口的醒酒湯,擱在了托盤裡。
妙海城遠離朝政,燕家生意雖涉兵器,但終究要比盛京城的朝局簡單很多,說白了,燕家在妙海城就是個土皇帝,山高水遠的,誰都管不著。
而在燕家父兄保護下長大的獨女,哪裡懂那些個彎彎繞繞的東西,她是一個真正無憂無慮的公主,天真爛漫。
南宮凰不願多做解釋,隻說道,“因為……有比那些東西更重要的存在吧。”姬易辰可以為了摯友孤注一擲,因為季雲深的分量足夠重。但是姬家家主不行,他不能用整個姬家去豪賭站隊,何況,還是在明知道皇帝要刁難季雲深的情況下,這明顯是與皇帝對著乾。
所以,即使姬易辰最終冇有帶來糧食,季雲深恐怕也是理解的,這盛京城裡,哪裡有真的可以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的人。
就連程澤熙,不也去了軍營曆練了麼。
“更重要的東西……”鯨落卻是喃喃,手中毛巾已經涼了,貼在臉頰上讓人想起昨晚的風,和那白日裡比陽光更明烈的男子落寞的表情。
他以手闔眼,放下手時,眼卻紅了。
那紅,在深夜黑暗中,成了唯一的豔色,令她端起了酒罈子,甘願一醉方休。
她不懂什麼東西是比血緣至親更重要的存在,在她十幾歲的年華裡,那就是比任何東西都要重要的。哪怕她當初負氣離開,但也知道那是她隨時可以回去的港灣,那是無論她做了什麼都會接納、包容她的摯親,是她可以篤定地掏出那枚玉佩的底氣。
可是,南宮凰卻說,有比這更重要的……
“主子,季王爺來了。”門口,抱著劍的男子提醒道。
一舟是南宮凰的影子,他和所有人不同,和司竹也不同,他從來不叫南宮凰小姐或者王妃,隻叫她,主子。他話不多,應該說很少。甚至從來冇見過他同南宮凰之外的人說過話。
鯨落自己也去搭訕過,對方視若無睹,根本不曾理睬,連看一眼都不曾的那種無視。相比之下,司竹、臨風甚至相對來說更加不苟言笑的流火,都要鮮活的多。對,鮮活……一舟身上,完全不曾有過這個特性,他像是一塊石頭、一個靜物,一柄武器。
彷彿他的世界裡,除了那把可能連睡覺都要抱著的長劍外,就隻剩下了南宮凰。
而院子裡站著的白衣男子,一如既往的白色綢緞蒙著臉,從他這次落水之後,他時常就是這樣的打扮,他似乎突然之間有了很多條這樣的綢緞,隨著衣服的顏色搭配,一點兒都不馬虎。
他站在那裡,冬日的涼風緩緩拂過,亮白的日色下,襯地他髮絲都是一種暖色的柔軟,他含笑站著,微微仰著頭,很有耐心的儒雅公子模樣。
唯獨那一日,他緊緊抱著南宮凰,激動地彷彿整個人都在顫抖,他咬牙切齒地,似乎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說出的話帶著破釜沉舟的篤定和狠辣。
他說,哪怕前麵是無邊煉獄,本王也要帶你一起奔赴。
該是如何一往無回地決絕,才能下這樣的決心。
南宮凰已經端著托盤起身走了過去,鯨落看到那個很多時候都清清冷冷的少女,微側的容顏揚起明媚的笑意,那笑意溫軟冽漣。
一舟已經抱著劍,跟了上去。
比血緣至親……更重要的東西……麼?她想,對一舟來說,南宮凰必定就是這樣的存在,是足以讓他放棄一切,執劍而戰的存在。
但是,她還是不太明白。
她起身,將毛巾放進洗臉盆裡,水已經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