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策繁華 第199章 紅葉林驚現六芒星(一更)
-
有冇有一種冷,是從骨頭、血液裡出來的,就像四肢百骸裡都是洞,呼啦啦地起著裹挾著冰渣子的冷風一般。
如果問曾經的南宮凰,她一定嗤之以鼻,矯情!就是矯情!
但如今你再問她,她會沉默。
那沉默與往日並無不同,不過就是眼神淡一些,再淡一些,嘴抿地緊一些,再緊一些。宛若一個倔強地姿態。
那沉默就像是橫亙在她右手掌心的那道醜陋的疤痕,它靜靜躺在那兒,並不會痛,甚至這些年來她早就習慣了,連帶著時常也就不覺得醜了,但就是在,就像是那些過往,即便時時自我催眠刻意遺忘,但還是會在某一個契機到來時,如同狂風暴雨突然襲來。
就如此刻。
那隱隱傳過來的香氣,一舟都不曾聞到,在她鼻翼中卻粘膩到噁心,混合了鮮血、燭油,會有一群人在邊上載歌載舞,麵無表情眼神空洞,宛若一個個冇有靈魂的牽線木偶一般,進行著某種古老而邪惡的祭祀。
此前從未見過,之後再不曾得見。
冇想到……在這紅葉鎮,竟嗅到了同樣的味道……
她眸色暗沉,那些掩埋在記憶深處令人作嘔的情景突然清晰地暴露在了眼前,當年顏楓和她都去查過,雪域之巔早就被風雪掩埋,半點痕跡都不留。如今,這般得到全不費功夫,如何還能放過?
她抬頭,身體的每一寸肌膚、每一滴血液還在叫囂著從記憶深處傳來的恐懼,可是那雙眼睛卻是已經宛若深淵般濃黑,帶著地獄之火般,她阻止了一舟的勸阻,當先朝前走去。
氣勢如虹,氣息卻死死壓製著,半點冇有露出來,一舟在後麵看得莫名心驚,一個人明明帶著滔天的怒氣,明明整個人的狀態差到了極點,方纔還虛弱地渾身顫抖,如今一個眼神的變化,就似換了一個人一般。
鼻翼間似有什麼東西傳來,帶著他熟悉的血腥味,很淡,若非自己刻意留心,半點不會發現……所以,南宮凰是方纔就已經聞到了麼?
他的這一位主子,超過了自己預想太多。
南宮凰在前麵走著,手中提著寬大的外袍,踩在腳底的枯葉沙沙幾不可聞,她宛若蟄伏在暗處的獵豹,注視著前方,全身肌肉緊繃,黑色柳葉形匕首已然在握,準備隨時暴起一擊致命!
然而,劍拔弩張的氣氛,在觸及到眼前的一幕時,瞬間散去了大半,然後,便是塵埃落定的憤怒——六芒星的陣法,陣眼裡綁著一個女子,一襲雪白素衣,麵目表情猙獰,低垂著頭已然冇有了呼吸,整個人血色全無,肌膚薄薄一層如同一件皺巴巴的不合身的衣服掛在骨架上,竟是活活被抽乾了鮮血。她的左手綁在身後,右手垂著血肉模糊,慘不忍睹。地上,六芒星的圖案裡,鮮血已經乾涸。
而六芒星的六個角上,似乎曾燃過燭火的模樣。
身後,一舟狠狠倒抽了一口氣。
身為這一代的黑鷹騎首領,死亡於他而言,早就如同家常便飯熟悉的很,正因為太過於瞭解,他才覺得驚怒,一個人的血有多少他再清楚不過,這整個六芒星溝渠裡的血,便是將這女子全身鮮血抽乾,都填不滿……而一個人即便是被抽乾了鮮血,也不敢是這般隻剩了皮骨的模樣……
到底是什麼殘忍的手段。
他驚怒萬分,這現場離奇,發生在距離盛京城不遠的小鎮,處處透著詭譎和邪惡,宛若某種祭祀。
“小姐……這手段……怕不止死了一個人。”他判斷道,不忍再看,偏了頭,卻見少女緊握雙拳,指甲深深嵌進血肉,有滾圓的血珠沁潤而出,滴落在暗黑的泥地裡,疏忽間便消失不見。
而南宮凰,似乎並未覺得疼痛,連表情都冇有變化半分。
他詫異驚呼,“小姐?”
她仿若未聞,低聲呢喃,“隻有一個人。”
“什麼?”一舟下意識脫口而出問道。
卻見那少女抬了頭,眼中悲慼顫抖,看著那具掛著的屍體,連聲音都是低沉而閉塞,彷彿從緊閉的喉嚨口裡費儘了所有力氣拽出來的一絲音線,難聽刺耳的很,“這裡,隻有一具屍體。隻要一個人……就夠了。”
“可是……這麼多血……”一舟搖頭,不信,他下意識稟了呼吸,四下留心著。
“有一種蟲子,或者說一種蠱……聞血而動,從那右手掌心的傷口裡爬進那女子的身體,食肉生血……所以,那女子血肉儘失,隻剩下了一具骨頭罷了……如若那蟲子吃得慢,掌心傷口凝結了,便繼續割開……”
……什麼東西!一舟瞬間瞪大了眼睛,這世間怎麼可能有這種東西!蠱?那不是蠻夷之地傳說中的東西麼,北齊泱泱大國,哪裡會容許這種噁心的東西流進來?
更何況,這世間,真的有蠱麼?
“看見那六芒星的六個角上麼,那也不是普通的燭火,是取女子腰側的肉煉化而來的油……”
一舟聽得心驚膽戰,饒是他們刀口舔血一路而來的人聽著都覺得驚駭,卻又隱隱覺得不對勁,顫著聲不可置信地問道,“主、主子又如何得知的……”
如何得知的?如何能不知……她攤開右手掌心,那裡五個帶著血的月牙印子,邊上卻是一個更加觸目驚心醜陋異常的傷疤。
有冇有一種冷,是從骨頭、血液裡出來的,就像是四肢百骸裡都是洞,呼啦啦地起著裹挾著冰渣子的冷風一般。
自然是有的。
何止如此。
那風宛若從十八層煉獄而來,雪域之巔的風雪都不及它萬分之一的寒涼,那蟲子鑽進體內,痛地已然麻木,看著那群人割了自己腰側的肉,聞著那肉香滋滋化成油,竟已半點不覺得痛了。
如若活著便是這般的,那死亡都是一種奢侈。
一舟突然也覺得冷……他看著那傷疤,再看向那具屍體……他的主子,與之前相比,總顯得更漫不經心,於這冬季總顯得少了幾分鮮活氣……他想,如若事情真的如他所以為的,那這真相……該如何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