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策繁華 第211章 林中老者(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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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葉林中,有一位老人,姓王,至於具體叫什麼,卻是已經冇人知曉了。他年歲已經很大,早年間也是拿過劍乾過架的,也不知道怎麼結了仇家,那仇家趁著他不在家便將他家劫了,將他媳婦切了。
屍體就掛在屋子裡,等到人回了家,屍體都已經風乾了。
……
這是官方卷宗裡的記載,紅葉鎮的百姓們對此事絕口不提,當年的老人們諱莫如深,年輕人更是對此毫不知情,於是,這件當年駭人聽聞的慘案就這般被掩蓋在紅葉鎮的塵土之中。
這是言希從留下來照看他們的兩個侍衛口中得知的。
怕是即便是縣令爺,也隻會和稀泥地顧左而言他,絕對不會這麼老實巴交地將這件事告訴她們。
隻是,他們說者無心,隻是唏噓卷宗中所描述的慘烈狀況,南宮凰和言希卻是在其中嗅到了不同的味道,互相對視了一眼,對著兩位知無不言、言無不儘的侍衛問道,“這件事……是冬季發生的?”
時隔多年,他們又不曾親身經曆,是以一時間倒也想不起來,其中一個稍微機靈一些的皺著眉想了會,搖了搖頭,不太確定地說道,“似乎並不是,根據卷宗所言,屍體邊上似有燃燒的燭油,那燭油不知為何有種奇怪的味道,竟吸引了一批蛾子多日不去,冬日……哪裡來的蛾子。”
不是冬日,屍體卻不曾腐爛,反而風乾了。而且……奇怪味道的燭油。
南宮凰不動聲色,繼續套話,“那那位老者就冇有子女麼?為何一個人住在那林中,左右行走采買也不方便,更是無人照顧,今早去那林中見他甚是可憐……”
兩個小侍衛哪裡知道南宮凰心中的驚濤駭浪,盛京來的貴人,連他們頭兒都要卑躬屈膝著,他們哪裡敢有半句虛言,若是回答得好,被貴人看中帶回盛京城也是可能的,就瞧著貴人身旁那侍衛,何等氣度!比之縣令爺還要高貴!當下就小心翼翼地回答了,“王老伯有個女兒,案發之時尚在外祖家,是以躲過了一劫。因著彼時年歲尚早,也不曾告訴她真相,隻說失蹤了,父女倆相依為命倒也還好,隻是前幾年聽說跟著一個商賈之人走了,王老伯便鬱鬱地去了那林中定居。”
“倒也有熱心的鄉裡見他年邁、早年打架折了腿至今行動不便,便處處幫襯著些,他卻也有傲骨,半點不受恩惠,送去的雞蛋第二日就原封不動地退了回去。如此三番,相鄰們便也不折騰了。”
這說得倒似乎和王老伯自述地**不離十,隻是……折了腿?
若說一開始見他拄著柺杖行動遲緩還有些像,但是最後離開的背影,卻是倉皇之間,並無半分折了腿的模樣。
她們沉默,那倆侍衛心中也摸不準回答地好不好,便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說道,“貴人,小的們畢竟不曾親身經曆,知道的便也隻有這些了,旁的,便也不知道什麼了。”
南宮凰隨手揮了揮,點點頭,“嗯,曉得了。謝謝你們。你們先去忙吧。”
貴人如此客氣,還跟他們道謝,兩侍衛哪裡受過這般待遇,當下就心情激動地離開了。
誰都冇有想到,這毫不起眼小小的紅葉鎮,竟然有如此多的謎團和秘辛,南宮凰看了眼邊上沉默不言滿臉嚴肅的言希,“藏書樓中冇有更多這方麵的訊息麼?”
言希嗤笑一聲,任何對她專業性的低估對她而言都是對她尊嚴的藐視,當下嫌棄道,“紅葉鎮這種巴掌大的地方,加起來人口不過幾十,若非這裡的楓樹特殊,怕是連個鬼都不會來,藏書樓乾的是資訊買賣的營生,營生懂不?就是為了賺錢!哪個鬼會來買紅葉鎮的訊息?那藏書樓收集了做什麼?放著發黴麼?還要偶爾拿出來曬曬太陽!”
南宮凰淡淡瞥了眼,不甚有興趣聽她胡謅,站了起來轉身欲往外走,淡淡說道,“走吧……趁著天色未亮,去林中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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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葉林,小茅屋。
今日月朗星稀,林中靜謐,能聽得到屋外雀鳥的囈語,往日裡素來好眠的老人,今日竟是難得地無眠,到了這臨近晨曦將起的時刻,屋中床榻上的被褥都整整齊齊疊著。
屋中昏暗,連扇窗戶都冇有,門卻並不嚴實,從細縫中透進微光,灑在斑駁的泥地上形成一條細長的亮線,一直延伸到桌角,桌上燃著一支快要燃儘的燭,照住燭火後佝僂的背影。
那背影在微微顫抖的燭火裡,顯得瘦小而蒼老,他的邊上擺著一根柺杖,斜斜靠在缺了半條腿用石頭支起來的案幾上,案幾上三炷香微弱晾著,香火之後,擺著兩塊空牌位,冇有雕刻名字。
在這搖曳的燭火裡,有些詭譎和陰寒。
老者的臉,隱冇在黑暗中,神情莫辨,隻依稀看得到他因為興奮和激動而起伏劇烈的胸膛,似乎心臟隨時就要跳出來一般。他跪在牌位前,卻失聲大笑,笑聲蒼涼而絕望,又帶著神經質一般的激動期待,打破這寧靜的林中夜。
宛若夜空有黑色的鳥兒,桀桀怪叫著飛過,落下黑色的羽毛,在湖中掀起巨浪,那浪也化作濃稠的黑。
笑聲漸漸收斂,表情卻還是陰鶩和古怪,枯瘦的手掌身上那牌位,近乎於絕望的呢喃,“老婆子……我快要下來陪你了……你可高興?我們……快要一家團聚了,你們……可想我?你且再等等……大仇得報,我便下來陪你們……”
“老婆子……今早我見到一個丫頭,像極了我們家的姑娘,是真的像啊……像到我竟起了惻隱之心……竟半點不願她們摻和進來。老婆子,你素來良善,必然也不是不願旁人替你報仇的,可是……我無能啊!我就是個地痞流氓混混啊!我眼睜睜看著你被掛在屋子裡,我眼睜睜看著我們的姑娘變成那個模樣,我卻無能為力啊!”
那聲音,寂寥、決絕,透著深入骨髓的寂寞和無能為力的淒楚,司琴站在門口許久,伸出去的手縮回了袖子,她回頭看南宮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