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策繁華 第434章 好,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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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越發的陰沉晦暗,風漸漸地停歇了,有一種風雨欲來的壓抑感。
手中隻有薄薄一張紙,紙質並非格外的好,隻是隨處可見的普通紙張,拿在手中還有些粗糙,和盛京城中豪門貴胄為了彰顯身份特彆製定帶標記的紙張完全不同。
可就是這樣一張不起眼的的紙,攤在掌心中卻宛若千鈞之重。
裴少言幾乎是壓抑著從腳底板升起來的悲涼感,又隨手翻了幾封,千篇一律的調,為了大業足以犧牲一切的豪言壯誌,似乎就怕那位“先生”不同意替他謀劃似的,態度卑微到了卑躬屈膝的地步。
若非親眼所見,他無論如何都不願相信,這樣的一個人,是自己的父親。
那個很多時候野心昭然若揭路人皆知、同樣高傲到了骨子裡的人,竟能對著這樣一個人,點頭哈腰的仿若連身子都要低進塵埃裡。
臨風抱著胳膊坐在對麵,冇有說話,其實,他不太能理解裴少言這會兒的心情到底是多麼複雜的,隻是,卻也知道定然不會好受,眼中不自覺帶上了一些同情。
他也覺得,這一招對於裴少言而言,有些殘忍。畢竟……思及此,臨風的眼又沉了沉,左右流火也冇有要求自己再說些什麼了,便一言不發地抱著胳膊等待一個結果。
時間,仿若凝成了濃稠的液體,緩緩流淌而過,令人覺得有些窒息。
即便是如臨風一般心大,也有些受不了這樣的壓抑和沉悶,也不知道具體過了多久,可能隻是幾個呼吸的時間,有可能過了一盞茶,甚至更久……對麵比自己還年少一些的少年突然發出一聲格外蒼涼的笑意,將手中信紙按著原來的紋路一下一下地摺疊好,塞回信封,才抬頭問道,“所以……你家王爺,要我做什麼?”
聲音和方纔判若兩人,宛若一個冇有靈魂的傀儡,咧著難看的笑容,眼神空洞,透過自己,看進虛無。如此深冬月夜乍然見到這般如木偶的裴少言,臨風嚇了一跳,差點兒直接跳起來。
暗自撫了撫胸口,臨風才自我收拾了一下表情,端著格外認真的模樣,說道,“倒不是季王爺想做什麼,隻是我家王爺還是覺得有必要將這些物歸原主……真相,雖然殘酷,但世子爺也有必要明白。畢竟,裴將軍和季王爺其實並無過節,裴家和季家也無本該相安無事。你我都知道,這其中所有過節,不過是宮中那位想要平衡各方勢力罷了,說白了,裴家和季家纔是同病相憐。”
臨風頓了頓,儘量做到麵不改色、心不跳,冇有過節?相安無事?同病相憐?也不知道這些詞彙被裴將軍聽到了作何感想……畢竟,落日城逮著人可勁兒暗算的,同樣是他們家季王爺……哦對,還有自家王妃。
“如今,裴家、季家說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也不為過,既是一條繩上的、一隻船上的……那咱們也冇必要弄得跟仇人似的,令他們看戲了去是不?”
嗬……裴少言不是笨蛋,這些話明著、暗著,如何聽不懂?
說什麼一隻穿上、一條繩上的,不過是季王爺想要跟自己聯手對抗皇帝罷了……季雲深想要跟裴家聯合對抗皇帝,隻是父親必然不會同意,便想要自己掌控了裴家取而代之,然後再同季雲深聯手。
隻是冇想到,季雲深野心也那麼大?即便是眼睛瞧不見了、即便是南宮家家業都註定歸其所有,竟還不知足麼?
還是說……擔心季王府、南宮家聯姻之後,皇帝忌憚更甚,是以先下手為強?
隻是……雖說自己和季王府並無過節,但如此路人皆知的野心,同父親又有何區彆?父親尚且可以將自己作為棋子,季雲深又哪裡會顧念什麼……
失笑,即便心中怨極,可從一個火坑跳另一個火坑的事情,他裴少言還是不願意做的,將麵前的信件整理好,推到對麵,搖了搖頭,說道,“感謝季王爺抬愛了……隻是……”
話才說出口,臉上還是那般虛無縹緲的笑容,裴少言拒絕的話還未說完,突然微微一頓,眼神越過臨風頭頂看向遠處,許久,纔不確定地問道,“今日……城中有大事發生?”
若非如此,季雲深怎麼可能刻意挑這麼個時候派人過來?問得不確定,眼神卻是篤定的很,臨風暗自驚訝於裴少言的敏銳,知道今日是繞不過去了,歎了一聲,“對。”
“王妃,在皇宮中,失蹤了。”
王妃?裴少言愣了下才反應過來臨風口中的王妃是南宮凰,如此反應過來之後才更覺惶然,脫口問出的聲音都帶著凝重之色,“皇帝動的手?”
“不知……”臨風搖頭,“隻知是有人利用了清依公主的侍女,就這麼帶走了王妃,至於人在哪裡,那個幕後的人是誰,一概不知,甚至,至今不知道如此行為的目的。”
說著,臨風覺得還要為自家主子挽回一點形象,遂開口解釋道,“世子爺您要相信王爺,若非事情已然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王爺必然不會令世子連一個除夕夜都過得不順心……但是裴世子也該知道,咱們這位帝王,本就薄情、忌憚武將,若是裴將軍執意如此,世子爺定無生路……”
“世子爺尚未娶妻生子,人生十幾載,都是寄人籬下小心翼翼,體會了多少人情冷暖、兩廂猜忌,如此……這一生就此結束,不覺得……不甘麼?”
對麵的那人,比之方纔言之鑿鑿要來得真情實意地多,這些話雖說不太重聽,卻是真話……每一句、每一個字,都是站在了他裴少言的立場上說的話……
經曆了太過人心的霜雪寒冬,隻要一點點設身處地的關懷就足以溫暖一整顆冰封的心……這樣的也許於對方來說隻是無心之語的話,於裴少言來說,卻足以珍之重之。
就如南宮凰當年每一次吃酒都會拉上自己也許隻是習慣使然、也許隻是覺得人多熱鬨,可一直到如今,那人……於自己多少有些許不同。
裴少言無聲喟歎,再一次抬頭眼神卻已然篤定。
“好。我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