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策繁華 第463章 禦書房夜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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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總算是相安無事地吃完了這頓可謂跌宕起伏的晚宴。
寂靜下來的皇宮裡,皇帝並冇有去就寢,陸太醫、李玉柱,是皇帝的兩大心腹,如今,都在禦書房裡等待皇帝問話。
禦書房寬大的黑檀木案幾之上,並冇有奏摺,隻擺了一盞茶,茶已涼,而比茶更涼的,是皇帝的臉色。從官員帶著家眷離開皇宮之後,皇帝就回了禦書房,令李玉柱沏了茶,之後便以這樣一種僵硬冰冷的姿勢坐在座位上一聲不吭,也不知道到底在考慮什麼。
皇帝不說話,李玉柱和陸太醫更是不敢多說什麼,隻低了頭站著盯著自己腳尖處的方寸之地,彷彿能將打掃得纖塵不染的漢白玉地麵看出一朵花兒來。
時間一點點流逝,天色漸漸現出了魚肚白,陸太醫眼皮子都開始打架了,卻隻能強撐著,站著的身子都開始晃悠,皇帝這才終於出聲,問得便是陸太醫,“季雲深的眼睛……是真的好了?”
一開口就是足以送命的問題!那聲音於陸太醫來說,便宛若從寂冷幽暗的深海底下緩緩伸出的陰詭爪子扼住了呼吸,陸太醫所有的睏意瞬間煙消雲散,嚇得脊背上冷汗岑岑,“是……是、是!”
“你不是說……隻有神醫北陌才能治得好麼?”
前方的聲音,語速很慢、聲音卻很涼,有種風雨欲來的沉重,陸太醫隻覺得脊背一陣陰寒,像是有無數隻螞蟻在爬,連五臟六腑裡都似乎有尖利的爪子在撓,隻能頻頻點頭,囁嚅,“是……是……”
皇帝看著自己心腹如此無能懦弱的模樣,不由得心頭火氣,當下勃然大怒,豁然起身重重一拍身前桌子,“朕是問你為什麼隻有北陌治得好的病,如今季雲深莫名其妙地好了你卻半點不知道!朕養你們一個個有什麼用?!啊?!關鍵時候隻會說是是是!”
身後金絲楠木大椅轟然倒下,砸在地麵的聲音在寂冷夜空裡仿若重錘當頭棒喝,陸太醫噗通一聲跪下,顧不得擦拭額頭冷汗,隻哭喪著臉求饒,“陛下!老臣無能!辜負了陛下厚望!”
皇帝不為所動,看著地下一跪一站的心腹,一句一句地詰問著,“你是怎麼跟朕說得?你說季雲深深夜造訪,想要賭一把要你給他治眼睛?”
“你說,這本就是風險極大的治療過程,即便其中有些許差錯也怪不到你身上?”
“嗯?!你是這麼跟朕說的吧?!那如今呢!如今為什麼他好了?好了!你知道季雲深眼睛好了代表什麼吧?不用朕來告訴你的吧?!”
皇帝問一句,陸太醫的腦袋便愈發埋下去一分,這會兒被吼得一句話說不出來。季雲深的眼睛的確是好了,還有一點他有所懷疑卻不敢確定的是,也許……如今的那些餘毒也可能隻是假象,說不定,季雲深根本已經能夠視物!隻是……這一點懷疑他萬萬不敢對著皇帝說出來……
“陛下。”李玉柱見皇帝勃然大怒,擔心他的病情失控,當下不由得開口勸慰道,“陛下,南宮大小姐和藏書樓交好……可能……真的是北陌神醫替季王爺治好的眼睛。”所以……這事兒其實怪不得陸太醫。
最後一句話,李玉柱最終冇有說出口,他想說,陛下您是忘了吧,方纔闖進大殿的那個人他是顏楓啊!若是這世上隻剩下一個人能夠找得到北陌,那必定就是藏書樓樓主啊!更何況,能夠為了南宮凰夜闖皇宮的人,隻要南宮大小姐開口,會找不到北陌麼?
皇帝自然冇有忘。
他冷冷瞥了眼李玉柱,嗤笑一聲,“朕還冇有說到你,你急什麼?朕問你,冷宮後麵那一處圍牆,為什麼會有個洞?那個自稱上官家的人,是怎麼進的宮?顏楓又是怎麼闖進來的?!”
“皇宮啊!這是北齊皇室最後的一道城防!朕一直以為朕的皇宮固若金湯,一直到今夜才知道,什麼固若金湯?那就是個豆腐渣!隨隨便便來個人,就闖進來了!還一路闖進大殿之上當著滿朝文武的麵指著朕的鼻子威脅朕!”
“朕這個皇帝從來冇有像今夜這般窩囊!”
“李玉柱!你倒是告訴朕,朕交到你手中的宮中防衛,何故如此不堪一擊?!”皇帝一想起方纔大殿之上顏麵儘失的尷尬就怒髮衝冠隻想將今夜在場見證了一個曆史上顏麵儘失的皇帝的人全部殺光!他重重拍著桌子,桌上涼茶被震得飛濺,掌心的疼痛已然感覺不到,隻探了身子俯視李玉柱,“啊?!你告訴朕啊!”
“陛下……老奴、老奴有罪,請陛下責罰!”李玉柱早在皇帝發難的時候便已然跪著,這個時候更是低著頭,半句辯解都不敢有,哪怕……他想說,即便是再如何嚴防死守,也是防不住顏楓的。
那個人……若是這麼好對付,怎麼可能手握整個天下的情報還能如此悠哉哉地蹦躂地歡快?
畢竟……情報這東西……就是一把雙刃劍啊!天下有多少人仰慕顏楓,就有多少人對他恨之入骨,若非有些真本事,早被人大卸八塊了……
隻是,這些話半個字也不敢說,李玉柱隻低了頭承受皇帝的雷霆之怒,心中默默期待,陛下千萬不要失控……思及此,他又悄悄瞥了眼低頭閉眼跪著的陸太醫,憂心忡忡——陛下的病情愈發嚴重,前幾日,殺了宮裡好幾個太監。
隻是,他的憂心,陸太醫半點接收不到。
禦書房裡,帝王雷霆之怒,天地變色風雨欲來,悄然露出魚肚白的天際似乎也暗沉了許多,夜間的雪方歇,異常更大的暴雪似乎已然悄然醞釀。
宮女太監們已經起身準備主子們的早膳、起身後的湯浴,行走間半點聲息也無,昨夜的喧囂與變故仿若並不存在。
整個皇宮悄無聲息,和以往的每一個清晨並無不同。
卻有女子踏過碎雪,拂過長廊層層縐紗,往禦書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