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對他很是嫌棄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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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六月天,豔陽高照,鑼鼓喧天,城北蕭府一派熱鬨景象。
那西北角的二層小樓,紅綢遍佈,仆從往來。今日是他家大姑娘出閣的日子。
說起蕭臬台家中娘子,北地之人,莫不讚賞有加,且不論小娘子學問如何,性情如何,單說她那一張麪皮,三月春水芙蕖,燦燦若朝霞,叫人一見便為之歡喜。
而今她硃紅檀口,粉麵桃腮,一雙杏眼圓圓,望向眼前的貴婦人,
“阿孃,我不過是嫁人,又不是不回來,莫要傷心,”唇角上揚,滿麵喜色更甚,“指不定啊,過個月我就回來了,到時候我還是阿孃的小娘子,還纏著阿孃講故事。”
“你個貧嘴討打的,淨說些不吉利的話,你這是嫁人去了,又不是走親訪友去了,哪有三兩日再回來的。你先頭那些個有的冇的,胡思亂想,我勸你啊,趁早忘了為好,要是讓王府的人抓到你的把柄,可是了不得,你阿爹和我,你兩個哥哥,擔待不起啊。我的好囡囡。”
原本滿是不捨的衛夫人,見女兒還想著退親,合離,一個頭兩個大,嚇得不捨之情消散不少,滿是擔心。
賜婚那道聖旨上,囡囡的腳印還留著呢。
這可如何是好!
誰家的姑娘,萬萬趕不上她們家囡囡的淘氣胡鬨。
許是知道衛夫人心中憂愁,小娘子拉著自家阿孃的手,撒嬌道:“阿孃知道了,阿孃放心,我做事最有分寸,若有不好,不會連累家中。小娘子我啊,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有骨氣。”
“你!”
衛夫人氣得噎一口。
未及衛夫人順下這口氣,恰逢小娘子的丫頭,名喚柳葉的,懷抱個紫檀木大匣子入內,請示小娘子,“娘子,這些……”悄悄瞄幾眼衛夫人,似有話不敢直說,給小娘子打起眼色。
主仆二人眉來眼去,小娘子吩咐道:“這個放著就行,待我三日回門,再帶走也是一樣。今兒個人多,難免忙亂,彆是換了我的東西。”
小丫鬟柳枝得令而去,小娘子正要思索兩句糊弄阿孃,衛夫人眼珠子一鼓,厲聲喝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小囡囡,我把你生下來,再把你養到如今這般年歲,你不說話我也知道你想什麼,在我跟前打花胡哨,你還嫩了些。”
蕭娘子聞聲一愣,心中埋怨,柳葉這小丫頭,太冇眼色,這時候,在阿孃跟前現什麼眼。
“囡囡,今日是你出閣的日子,你給我聽好了,你和燕王的婚事,是聖旨,是命定,不可更改。咱們家,你阿爹不過三品官兒,什麼用也冇有不說,還在燕王手底下乾活。咱們北地,不如江淮,不如兩京,年年打仗,能夠偏安一隅,安穩度日,靠的是燕王殿下。
殿下雖然殺氣重了些,人不太溫和,”衛夫人語塞,好似不知該如何往下說,思索著,硬著頭皮繼續,“你冇聽你阿爹和你二哥說麼,殿下是個好殿下……”
衛夫人的話,難以為繼,人是個好人,旁的,還有什麼呢。
“阿孃,燕王殿下是個好的,我不是那冇良心的,萬萬說不來殿下不好。可是,聽二哥說,他……”忍住脫口而出的醜,蕭雁南轉口,“不討姑孃家喜歡。”
說起燕王殿下,寥寥幾次驚鴻一瞥,小娘子隻記得這人常年腰繫佩劍,魁梧異常,似南天門底下,連接凡塵的通天梯。
半點冇有清俊君子模樣,同時下小娘子喜愛的模樣,南轅北轍。
“胡說,嫻妃娘娘當年能入宮伺候陛下,乃是因容貌秀美,燕王殿下能醜了?!早年殿下在京都,十來歲模樣,就有美玉公子的稱呼,能是個醜的!”
“阿孃自己也說是早年,現如今阿孃打聽打聽,哪裡還有這稱呼。”
嫻妃娘娘尚在閨中之際,名滿京都,百年難得一遇的嬌俏美人。她的孩子,燕王殿下,自然繼承阿孃容貌。可惜啊可惜,打燕王來到北地,成了戍邊衛國的將軍,過去的一切,帝王寵愛,連帶清貴氣質,如玉麵龐,一去不複返。
衛夫人砸吧半晌,終於想到合適的理由,“殿下不外乎是冇人照看,日子過得,嗯,過得粗糙。不要緊。再說,成親過日子,看的並非是他好不好看,看的啊,是本性。若長得好看,成天騙小姑娘,你能喜歡?”
想到自家阿爹那副麵容,蕭雁南偷偷一笑,阿孃得了好處,轉頭教訓她來。
“阿爹要是長得醜,阿孃當年能看上他麼?”
“你個小丫頭,反了天了!”
臨出閣前被阿孃抽抽,蕭雁南哪裡肯,當即說起旁的,橫豎她已有主意。到時候,成功合離歸來,不消名聲受損,不消牽連家中。此刻,不好叫家人平白擔憂。
……
北地風俗,成親當日花轎繞城一週,以此請求蒼天庇佑,夫妻美滿,萬事順遂。約定的親迎時辰,大抵都在下晌。午時過後出發,嫁妝先行,花轎中央,最末敲鑼打鼓,派發喜錢。
尋常百姓家,派發紅線串的銅錢,若是富貴人家,兩三枚銅錢一起,或是小銀果子,金瓜子。
現如今已是天光微微淡去,等待喜錢的孩子們,三三兩兩有些不耐,卻仍舊不見花轎出門。
幾個歲的小子,嘀嘀咕咕。
“莫不是王爺不來了?看不上蕭家小娘子?”
“我聽說小娘子挺好看,王爺怎會不喜歡呢?”
“你知道什麼,王爺那樣的英雄,怎會喜歡蕭娘子這樣,嬌滴滴的,配得上咱們燕王殿下的,一定得是個女將軍!”
“你知道個屁,女將軍?王府大門早晚都得打得稀巴爛。咱們王爺這樣的,就得要個知冷知熱的小娘子。”
小二樓下議論斷斷續續,小孩兒關心喜錢,青年關心局勢朝政,大姑娘小媳婦,則關心王爺何時纔來。聲聲議論,一句不差傳到蕭娘子耳中,她聽著聽著便笑起來。
聽阿爹說起,燕王前兩日去巡視馬場。這本非大事,年年夏日俱是如此。可這事怪就怪在,燕王此番出行,乃是臨時起意,似刻意避開今日婚儀一般。起初得了訊息,小娘子猜想,或許殿下對這樁婚事,也不甚滿意。
而今再看,不管出於何等緣由,殿下確實不滿。
如此,好辦多了。
聖上賜婚又如何,合離歸家就在眼前。
小娘子心中甚是美妙,不自覺臉上掛起甜甜微笑。斜陽西下,金光燦燦,滿滿金黃當中,她推開小二樓窗牖,朝外看去。湫水河蜿蜒流淌,浮光躍金,一旁樹木林立,微微搖擺。蒼山翠綠,天地一色。
北地的一切,除開這一場婚事,俱是美妙。
她起身,徐徐靠近窗扉,一手撫上闌乾,享受當下難得的愜意美好。
忽然,一片金光中,一隊人馬,約莫數十人,駿馬飛馳,飛身而來。來人越過蒼山,跨過層層翠色,越上湫水河通天橋。
為首一人,玄鐵鎧甲在身,腰繫佩劍,高大威武。在天地一色的映襯之下,隻瞧得見他的輪廓,似刀劍,似利刃,破空而來。這人,宛若得了勝仗的猛虎,滿是喜悅和驕傲回營。
駿馬疾馳之間,長髮飛舞,一縷掩映晚霞,一縷落到小娘子眼中,登時一陣刺痛。
他回來了!蕭娘子掩上窗戶。
燕王殿下回來了。
趕在婚儀之前回來了!
又驚又怕,蕭雁南捂上心口,跌坐圓凳,口中直喃喃,他怎生回來了呢,他明兒個回來,後日回來都好,為何偏偏是今日回來了呢?
他不是不滿婚事麼?
為何要回來?
難不成他滿意?
來不及如何,見衛夫人和二哥蕭雁北,慌裡慌張,齊齊而來。衛夫人一見小娘子卸了蓋頭,一副見鬼模樣,氣不打一處來,利利索索從丫鬟手中取來蓋頭,稀裡糊塗給人蓋上,口中還不斷唸叨,“這個糊塗丫頭,我一時半會兒冇看著你,就又出了幺蛾子……”
話猶未了,招呼蕭雁北上前,“來,趕緊的,揹你妹妹出去,快到時辰了,不能再等。”
看不見外頭景象如何,小娘子被人左右拉扯,猛地又到自家二哥背上。這,這是誰家的規矩?
新郎官方纔回城,看模樣還未梳洗打扮,就要上趕著讓新娘子出門。
道理呢?規矩呢?
“二哥,二哥,王爺不是方纔回來麼?急什麼急?”
衛夫人幫忙收拾蓋頭的手不停,“哎呀,都這時候了,你還想如何?”
二哥飛快朝外走,“小妹,來不及細說,王長史來傳話,說是公務要緊,一切從簡,今兒個你直接過王府,不用繞城祈福。”
小娘子佯裝不樂意:“這好歹是成親,還是陛下聖旨,如此兒戲!二哥,二哥……”
衛夫人:“你閉嘴!你在家如何胡鬨都行,出了這道門,不能再亂說話。”
二哥替自家阿孃和王爺找補:“小妹,王爺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婿,你嫁過去就知道。此番事出有因,二哥人微言輕,知道的不多。你若是覺得委屈,問問王爺。”
小娘子趴在二哥背上,扯起他的耳朵,小聲嘀咕,“王爺是個好夫婿?那你嫁過去啊!左右都是阿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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