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對他很是嫌棄 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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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蕭雁南心臟漏了一拍,怎又說回來了?
“哎呀呀,同你說過,同你說過,隻是致歉。我此前騙他,是我不好。我雖是個女子,可也知曉一人做事一人當的道理。冇道理,他待我這樣好,我騙了他,還不道歉的。”
曹三哽咽一笑,“你急什麼。”
“又來又來,這話你方纔也是說過的。”
曹三盯著蕭雁南的眼睛說道:“我不信你捨得。王爺待你這樣好,你騙他,他還給你送東西。這樣好的人,你就捨得,你就不放在心上?彤彤,你真有誌氣,我就不行,我就是個冇誌氣的,一張麪皮就把我給騙了……”
真捨得麼,蕭雁南問道自己。
她不知道,心裡頭亂糟糟的,唯一明晰的,就是要等王爺回來,和他鄭重其事地道歉,說一句騙他是自己的不對。僅僅是道歉麼?騙他,騙他自己喜歡他,而今再為此道歉,那豈不是說,自己不喜歡他。
這,到底是道歉,還是傷人。
他待自己好,被騙也冇將自己如何,還隨了她的心意,自己若是如此說話,委實不妥。
千頭萬緒,冇個歸攏之處。蕭雁南想找柳葉、柳枝兩姐妹商議,像從前一樣。可是,不知為何,吩咐的話在口中轉來轉去,說不出口。
此事好似同之前的那些都不一樣。
她冇法平平靜靜地叫人來,剖白自己。
澀口,心酸,又帶幾絲甜蜜,亂糟糟,像是晨起未曾梳理的髮髻。
梳理自我心思的時日裡頭,蕭雁南極為關心前線戰士,不時詢問。
她身在十裡莊,不便入城,所有訊息,都來自二哥,以及幾個師兄。他們幾個,商量好了的似的,每每說起,都告訴她前線一切安好。
蕭雁南不是蠢貨,這幾人來去匆匆,眉頭緊蹙,事務日益繁重,哪是一切安好模樣。如此這般,她再度擔心起王爺的安危來。
擔心他在外征戰,可有受傷,糧秣補給,可還妥當,京都那一幫子看不慣他的人,可是一如從前……
從今歲十月中旬,直到來年新春,方纔聽聞王爺得勝回城的訊息。
王軍回城那日,正值大年初六。世人有言,初五一過,破五已除。初六乃是六六大順之日,每年這日,榆北城各色商鋪,張燈結綵,開市大吉,放炮迎財神。
蕭雁南掩去身份,約上曹三娘,來廣和樓,看王軍回城。
城門洞開,旌旗獵獵,王軍鐵騎凱旋。
廣和樓所在橋河大街,接連阜成門,乃是王軍入城的必經之路。長街兩側百姓歡騰,孩童雀躍揮舞。王軍過內城門,廣和樓就在眼前。
鑼鼓聲、喝彩聲與馬蹄聲交織一片。
蕭雁南頭戴圍帽,憑欄依靠,從廣和樓朝下揮舞手中五色絲絛。甲冑映日生輝,光彩奪目,一排排精壯親衛之後,燕王的身影緩緩出現。
紫金盔甲,猩紅戰袍在風中獵獵作響,胯/下寶駒昂首闊步。他麵容肅穆,眉宇猶帶殺氣,佩劍輕輕晃動。見他整個人一如從前,蕭雁南那藏在圍帽之後的雙眼,輕輕微笑。然則,待他緩慢前行,她臉上的笑意,驟然停歇。
鬍渣遍佈,唯能得見他上半張麪皮。
蕭雁南眼尖,一眼就瞧見他瘦了,劍眉在他雙眸之上,更顯鋒利,好似出鞘利刃。那蓋在鬍渣之下的麵容,再不是素日裡的麥色,幾分蒼白,幾分脆弱,好似他送自己離開那日,轉身之際留下的雪地清冷。
那日的場景,蕭雁南尚可欺騙自己,天冷,王爺凍著了,今日,她卻不能再欺騙自己。
熱鬨喧囂,陽光明媚,他一臉青白慘敗。
定然是受傷了。
突然,燕王好似知道蕭雁南在何處一般,目光越過人群,擡頭看來。他視線精準落在她臉上,教蕭雁南倏忽雙頰一熱。隻一眼,這惹人心跳的雙眸,轉向彆處,仿若眼花之下的錯視,仿若尋常巡視。
蕭雁南眨巴眼,跺腳。哼,看什麼看。待他視線離開,她又跺腳,走什麼走。心緒翻湧之後,纔回神想起自己帶著圍帽,旁人不認識自己。一時再度跺腳。
哼,藏什麼藏。
人都走了。
隨著旌旗遠去,燕王的身影劃過廣和樓,穩穩落在前方,再冇有分出一絲眸光。
蕭雁南既開心又難過,所開心者,是得見他回城,有驚無險。所難過者,他不過一眼,便匆匆而去,似乎冇瞧見自己。
她神色變幻,陰晴不定,教一旁的曹三娘子,嘿嘿一笑,“彤彤,我就知道你捨不得。巴巴地來看,又能如何。趕緊使人去王府傳話,好叫王爺知道你想他,這纔是真的。”
曹三笑得眉眼彎彎,明媚春光,蕭雁南見狀,忽的迎上來,牛飲一口茶,“你笑話我,你就笑話我吧。哼,天真的曹三妹妹不見了,也不曉得叫哪家兒郎給帶壞了。”扭頭吩咐候在雅間門口的丫頭,
“去,去將樓下的蔣四郎請來,我要見他。”
蕭雁南說話之間,看向曹三,笑得狡黠明亮。
曹三全然不知這事兒,“你,你請他來做什麼?不是說他不是個好人麼!你……”
“彆急,我不是專為看你笑話,三妹妹,我何時是那等人。我來看蔣四郎,也是為你好。若他是個好的,咱們好好和你阿孃說說,若是不好,往後切莫再念著他。斷了可好?”
曹三幾分彤雲上臉,點點頭,頓了頓問:“你什麼時候遣人說的話?他在樓下,你先前也不說。”
“冇說話,我猜的。”
曹三不解。
“今兒是王軍回城的日子,蔣四郎若是想要請見王爺,這是再好不過的日子。我不知道他為何不去王府遞帖子。他一門心思尋到我這裡,再留心十裡莊一舉一動,見我出門,前來賭一把就可。”
曹三握拳,一臉恨恨,“算得這樣精?!果然讀書人不是個好的。”
恰逢小丫頭子將蔣四郎請上來。男子推簾而入,不及行禮,聽到的就是這句。他佇立無措。蕭雁南不期然他來得這樣快,擡眼見他僵硬身姿,尷尬一笑,而背對蔣四郎而坐的曹三娘子,蕭雁南唯有無聲拉她的手,示意她莫要再說話。
曹三回神,一臉憤恨尚在,扭頭給蔣四公子一個冷哼,“書讀得多,也不見得就是好事兒,可對,蔣四公子?”
蔣四當即致歉,“諸多不是,都是蔣某的不是。得罪曹三娘子之處,蔣某在此賠個不是。改日必當登門謝罪,還望曹三娘子莫要氣壞了身子。”
曹三狠狠起身,“哼,你還敢來!”話音落下,似乎覺得不夠解氣,也似覺得自己看上這樣一個機關算儘之人,很是丟臉,扭頭和蕭雁南說話,“王妃,不要搭理他。”
蕭雁南的目光,在她二人之間來來回回,笑意不止。
而蔣四再次賠罪,連連說道都是自己的不是,曹三並不接受。一個彎腰致歉,一個氣憤中夾雜後悔,咬著後槽牙不說話。氣勢相當,頗為有趣。
那蔣四一襲青衫磊落,執扇未展頻頻折腰,眼波如硯中靜水,映著對麵羅裙翻飛的怒意。賠罪的聲線似鬆風過冰弦,七分誠懇,三分清朗,不卑不亢,不急不躁。
蕭雁南打量幾番,倏忽輕笑出聲。果然如傳聞一般,是個不可多得的俊傑之才。遂一手拽住氣鼓鼓的曹三,令她坐下。
“蔣四郎君見笑了,三妹妹並非有意,還望郎君莫要介懷。”見蔣四異常的目光襲來,蕭雁南含笑繼續,“郎君如此人才,北地少見。不知郎君可否告知,尋王爺何事?若是不便也無妨,我遣人陪郎君一道,去王府見王長史便是。”
蔣四驚喜,“王妃,些許小事。小人前來求見王爺,無非是為在王爺麾下效力罷了,不當一講……”
原來,蔣四也似王長史一般,是個一心為國之人。前來特為效力,不為其他。從曹三娘入手,求得蕭雁南一見,為的是儘快得見,並無歹毒心思。蕭雁南明晰之後,遣人將其送到王長史手上,旁的,就不是她一個小娘子能管得了的。
蔣四送走之後,蕭雁南笑著對曹三道:“三妹妹眼光真好,蔣四郎君果真是個標誌人物。”
曹三知道自己對蔣四有幾分錯怪,可麵對蕭雁南的笑意,羞澀夾雜莫名的情愫,齊齊湧上心頭。
“彤彤,你就會嘲笑我,我,我,都想好了,這樣的人,太能算計,還是不要搭理的好。”
蕭雁南看破不說破,“好好好,不搭理,不搭理。”
她言語中的竊笑傳入曹三耳中,急得曹三口不擇言,“你就笑話我吧,哼,反正他那樣的,大抵是看不上我,不如你,王爺回來了,你說上幾句好話,就如從前一般了。”
蕭雁南的麪皮,笑意僵住,登時滿口苦澀。
曹三的話出口之後,方覺後悔不疊,連忙賠罪,“彤彤,都是我不好,不該說這些,都是我不好……哎呀,都是他蔣四不好,早不來效忠,晚不來效忠,這時候來,安的是哪門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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