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對他很是嫌棄 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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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
五月初五，宜上敬天地，下拜先祖，陛下著人行立儲大典。
時日，天氣清明，軟風習習。陛下強撐病體，率百官祭祀天地、太廟，頒佈詔書，受冊受璽……好大一通儀程下來，已然是日暮時分。
偏生不湊巧，日暮不日暮的不要緊，娘娘還安排幾個人手，那些個即將進位東宮屬官之人，趁掌燈之前來向殿下討章程，名曰“太子臨東宮，百官拜賀。”
屬官俱是娘娘定下的屬官，聽的自然是娘孃的指令，不過掛個東宮的名頭，何須當真來聽東宮的令。
這一番舉動下來，到得蕭雁南封太子妃這一日，娘孃的名聲更上一層樓，交口稱讚，無有不好。起先還有幾個說娘娘禍國的，或是閉了嘴，或是看明白過來，再或者，永遠閉了嘴。
封太子妃，在五月廿八。
外頭傳聞，娘娘愛重太子妃，蕭天官疼愛自家妹妹，這才選這麼個日子，極為靠近立儲大典。外界傳聞愈演愈烈，無奈之下，隻能是大著肚子的月娘，入宮請見太子妃，替自家夫君解釋。
月娘已有近六個月身孕，肚子像是吹氣球一般，挺起來不少。蕭雁南見她行路不便，走一步歇三步，越過一眾丫鬟到她跟前來。
“嫂嫂若是身子不便，還來作甚，我在這裡一切都好，不消擔心。”
“我的身子骨如何，我是知道的。大夫也說了，此前傷到要害，這胎懷得辛苦，多出門動動方是好的。”蕭雁南還要勸阻，月娘擺手，“我來，你大哥也知道，家中婆子都說好，太子妃不消擔心。”
見她堅持，蕭雁南也就作罷，橫豎一會子請幾個太醫來，給瞧瞧就是。遂二人緩步入承恩殿。
話說這承恩殿，我朝多年來俱是太子妃居所，是東宮之內次於前三殿的所在。麵闊七間，殿宇巍峨，矗立於漢白玉高台之上，重簷廡殿頂覆璀璨琉璃，日輝下流光溢彩，宛若金雲棲於東宮。
月娘立在廊廡之外，擡眼看向刺眼陽光，好似不適一般，微微眯眼。
蕭雁南關切，“嫂嫂可是覺得不妥？”
“並無，我隻是覺得啊，這地方當真氣派，合該是妹妹這樣的小娘子的居所。月前見你，是我初次見妹妹，可是不知怎的，像是認識許久，說過許多貼己話。妹妹莫要笑話我。”
“笑話什麼笑話，我知道嫂嫂真心疼我，真心為我好。那時候嫂嫂成親，我就該來見嫂嫂。偏生那時候自己不爭氣，給病了。到今春三月才初見嫂嫂。”
又閒話幾句之後，月娘說自己嗜酸，想吃個酸酸的，蕭雁南無有不允。
好些小宮婢走開之後，月娘左右看看低聲道：“外頭傳的，都不是真的，封太子妃的日子，不是你哥哥定下的，是娘娘定好日子，派人支會你哥的。也不知外頭那些個，是在哪裡灌了黃湯，吃多了醉酒了，竟說出這等糊塗話。你哥哥聽見，氣得好些天睡不著。這，大典過了，料想你這頭也歇過勁兒來，你哥哥讓我來給你說說。”
自家哥哥如何，蕭雁南如何不知道，“嫂嫂這是哪裡的話，家中兩個哥哥，就屬大哥最疼我了。往年我和哥哥還在北地，每每我和二哥在外頭瘋玩兒回來，幫我們善後的都是大哥。大哥對我的好，我都記得。這一點子小事，嫂嫂不用放在心上。”
蕭雁南說“這一點小事”，月娘驚訝，“妹妹難不成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不知道？”
“我，我，”未能料到蕭雁南當真不知道，月娘恨不得咬掉舌頭，“我，妹妹就當我是個長舌婦，學舌的鸚鵡，不是個好的，”月娘思量著儘數說來。
原來，可不是欽天監擇日這般簡單。
坊間百姓傳聞，新上任的太子殿下，在北地的時候，慣來是個濫殺無辜的，平白要了好多無辜之人的性命。此番入京封太子，無非是陛下愛護皇貴妃娘，不想在他百年之後孃娘受人欺負。太子如斯脾氣秉性，如何能擔負起一國之責。
這不，皇貴妃娘娘和太子妃暗地裡上了一條船。
說是要趕在陛下大行之前生下皇孫。
如此一來，皇貴妃娘娘有了依靠，太子妃也不用成日提心吊膽，擔心枕邊人殺了自己。兩頭齊全的買賣，屆時，陛下太子接連病故，萬事大吉。
月孃的話音還未落下，蕭雁南手中的茶盞瞬間落地，哐噹一聲，茶水沿青磚蔓延，一團灰綠，極其難看。
月娘當即扇自己嘴巴，“都是我胡說，都是我的錯，妹妹切莫傷心。這些個，都是坊間百姓胡言亂語，當不得真，當真不得。你哥哥，再有我們蔡家，都知道妹妹為人，知道……”
蕭雁南恨道：“知道有什麼用！叫人欺負到頭上了，咱們自家人給自家人道歉作何。她真是好大的膽子，陛下還未大喪呢，就想出這麼個主意。我說呢，在榆北，朝後院放伺候的人，入京了，朝宜春殿、春禧殿幾處放人。原來是這麼個主意。
無論是誰，隻要有人生下殿下的孩子，太子便冇用了。
她是以太後的身份臨朝，還是以太皇太後的身份臨朝，又有何區彆。”
月娘嚇得喝茶，“妹妹，倒不必萬事朝壞處想。若是娘娘真是這個主意，應當悄悄地才行，作何現如今這般搞得儘人皆知，好冇道理的事兒。”
“道理，這天底下，母殺子，子弑父，還有何道理存在。坊間傳聞的意義所在，那便是若東宮姬妾生下孩子，必定生母和殿下都得去死。這出手之人麼，自然是我這個害怕殿下之人。”
蕭雁南喟歎一聲，以手撫額，“娘娘好手段，好手段啊。待東宮隻留下小皇孫，她再以太後的名義殺掉我這個禍害，天下太平。”
借刀殺人，不留一人。
最多一兩年時間，小皇孫在手，離娘娘大權在握，又進一步。
……
送走月娘不久，殿下回到東宮。
自從入東宮，許是銀錢上寬裕不少，也或是蕭雁南的嫌棄，殿下愛穿舊衣的毛病，改正些許。他一身蔚藍廣袖長袍，其上點綴深藍暗紋，不再是從前最愛穿的墨色，身上的匪氣散去，矜貴之感顯露。
他回來，不使人通稟，不使人近前伺候，悄默走到蕭雁南身後，攬住她腰身，“今日在家作何？”
將承恩殿稱之為家，平添幾絲平凡夫妻的感覺。
蕭雁南對於他的靠近習以為常，“左不過是這裡看看，那裡坐坐。上午大嫂來過，說了一會子話，旁的冇有什麼。”
“大嫂月份大了，可還好？要不要放個太醫過去，時常看著。”
蕭雁南睨他一眼，“你怎的，關心起這等細枝末節來，朝政上還是無事可做麼？”
“這纔多久，熟悉東宮班底且要些日子呢，更何況是朝政要務。你在家，無需擔心這些，好好養著。娘娘那頭，陛下那頭，有我在呢。”
雖說立儲大典方纔過去不久，可是陛下日不朝，連個瞎子也知道陛下大喪在即，而新太子卻成日裡無所事事，瞎晃盪。這裡頭買賣不少。蕭雁南知道殿下不想自己操心，然則，當下境況，是能說放開就放開的麼。
蕭雁南瞅瞅他神色，又使喚柳枝柳葉兩個小丫頭子，去承恩殿門口守著，而後說道：“你知道，大嫂今日來此，所為何事？”
殿下噎住，飲茶躲避。
“哼，老套的手段，回回不知道該說什麼，你就喝茶，喝茶，你也不怕外頭知曉你這習慣。當下不少人矇在鼓裏，可左相、戶部尚書嚮明那些個，眼明心亮著呢，你想讓他們也知道？！”
戶部尚書嚮明，乃是隨左相出城迎接殿下，又請蕭雁南照料自己幼女之人。
殿下訕訕道：“外頭，有我，那等刀山火海的日子，我不會讓你去。”
“欺負到頭上來了，你還想讓我龜縮在這裡。我是這樣的人麼？”
殿下繼續飲茶。
“你說話！”蕭雁南吼道。
殿下握住茶盞的手微微顫抖，“你信我，有我呢，就快過去了。”
“就快過去了？哼，你是打量我冇有知曉訊息的人馬是吧，說瞎話來糊弄我。我師承何人，學識如何，秉性如何，你哪樣不知道。你都知道，知道得一清二楚，哪怕如此，你依舊說瞎話騙我，你當我是個瓷娃娃，當我是個稻草人麼，一陣風，一陣火，就給吹冇了。”
說罷，蕭雁南一把奪過殿下手中的茶盞，恨他兩眼。
起初，殿下一臉小心，僅僅是盯著蕭雁南的眼角，不敢挪動些許，漸漸地，他的目光落在小娘子那圓杏似的眼睛，氣鼓鼓的腮幫子，再後來，落在她故作凶狠，微微上揚的唇角。
他的眸光中，顯露微光，不由地下移轉為爽朗的笑聲，從雙唇溢位。
蕭雁南那氣鼓鼓的腮幫子，再也繃不住，“你還笑，大事，大事你知不知道。”
他一臉的笑，話也說不利索，結結巴巴：“我知道，我知道，太子妃眼中的大事那是最大不過的事。我等小民都聽太子妃的。”
蕭雁南站起來，含笑怒斥，“貧嘴，貧嘴，討打你，討打得很。你，你，哎呀呀，還是以前那個少言寡語的模樣好看，真的是，氣死了氣死了。”
殿下一把將人拉過來，雙腿將她環住，將頭埋在小娘子小腹之前蹭蹭，極為貪戀這一股氣息。
“彆瞎想，外頭的傳聞我知道，娘孃的打算我也知道，應對之法也有，隻是，隻是，容我再想想，想出個萬無一失的法子來。若瑛，你再等等。”
若瑛，乃是冊封大典前夜，殿下翻閱古籍，替蕭雁南取的小名。阿爹阿孃喚她囡囡，落在殿下口中，不甚合適，再有曹三娘子，以及先生師兄等人，喚她彤彤，這稱謂，殿下言說不能顯出自己的特彆。是以，折騰許久，定下“若瑛”。
源自“瑛華如玉”1，取其玉石光華，古典清麗之意。
“彆打岔，什麼法子能是個萬無一失的法子？你彆尋一些有的冇的胡來。我知道你害怕，可是，你要知道，有些事，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更何況……”
殿下突然斬釘截鐵說道：“我捨不得，一點兒也捨不得！”
“你，”蕭雁南震驚異常，這人此前可從未吼過她，“你，我……”
“再等等，”他的語氣驟然軟和下來，似乎知道自己適才說錯了話，又在蕭雁南小腹上蹭了蹭。
蕭雁南尚未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你吼我？你吼我？我說這些話，我是為了誰，我……我出力不討好？我……”
“若瑛……”
殿下想要致歉，卻被蕭雁南立時嗬斥住，“你彆說話，我今兒個擔憂一整天，你說我是為了誰……我但凡隻為我自己，我早殺出去了。我何時是個等得住的脾氣，你竟然這樣說我，你竟然這樣……殿下……太子……”
不能撒氣似的，蕭雁南大吼，
“齊茂林，你欺負人！”
那句連名帶姓的嗬斥還未散去，蕭雁南動手想要推開他，“彆靠著我，哼，氣死了，氣死了，齊茂林你欺負人。撒開，撒開！你出去，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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