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生氣了,要做寡婦 第2章
皇後娘娘見了我,忙把我抱在懷裡,“好阿蘿,可擔心死我了。”
她連‘本宮’都不叫了。
我說,“多謝娘娘掛念,我好了。”
皇後又細細看了看了我,
說瘦了。
這倒是,之前長得幾斤肉都還了回去。
皇後多日不見我,留我在宮中用了晚膳才放我走,臨走吩咐內侍好生送我回去,像個老媽子。
殿宇樓閣,燭火朦朧,迎麵走來的定安王,乍一看更像趙明致了。
我停住腳,站著不動。
如果有可能,我真不想見他。
可皇宮就這麼大,我跟他總會碰到的。
他消瘦了許多,衣服掛在身上空空蕩蕩,喉嚨還是一聲聲的咳。
“弟妹好了嗎?”
我說,多謝十三皇兄掛念,我好了。
他便沒了話,悶聲不作響的站著,我也沒開口。
他應該是有話說,我要是不聽,他大約是不甘心。
“師傅不在了,小師妹以後要是有事,就讓人來定安王府說一聲。”
小師妹這稱呼很新鮮。
皇家不興這個稱呼,不知道他為什麼把弟妹改成了小師妹。
我說,“十三皇兄多慮了,我若是有事,會進宮跟皇後娘娘說的,娘娘會看顧我。”
他聽完默然,又很低的嗯了一聲,“對,還有皇後娘娘呢。”
他看起來是沒話說了,我卻道,“其實有一件事的確要麻煩十三皇兄。”
“小師妹請說。”
“請十三皇兄派人去西北把洛陽王的遺骸帶回來吧。”
他一愣。
趙明致至今還葬在西北,之前他答應過我等戰事平了會把人帶回來,不知道為什麼沒做到。
但我記著。
西北對趙明致並沒有任何特殊之處,那地方也沒有他的親人,他孤零零的在那兒,我想上個墳都不能。
如今萬事已休,也該讓他魂歸故裡。
定安王聞言張口,“阿蘿-”
這稱呼又怪了一層。
小師妹變成了阿蘿。
我目露困惑,好在定安王先回了神,道了句抱歉,然後點頭,“我這就讓人去辦。”
那就好。
“勞煩十三皇兄。”
道謝完也就沒了話,我跟他點點頭出了宮。
17
定安王多年不曾回京,如今回來了,宮裡都很高興。
兩個月後,趙明致的屍骨也運了回來,隨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定安王的王妃和世子。
宮中特意辦了接風宴。
但我沒去。
趙明致落葬皇陵後,我就去了廟裡,我想為他點一盞長明燈。
雪天路滑,馬車並不好走。
進了山,萬籟空寂,我覺得風景好,供奉完燈,又在廟裡多住了幾天。
寒霜猜到了我的心思,說如今定安王和王妃世子都回了上京城,日後難免要碰到,王妃要是不想見,咱們就去莊子上住一段時間吧。
“也好過這寺廟裡這麼清苦。”
身體的苦並不難吃,我也沒覺得苦,但是也的確不想見他們夫妻二人。
理智讓我保持體麵,但情感讓我撕裂。
我想躲得遠遠的。
可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我在山中的第三日,定安王攜帶王妃也上了山。
大雪皚皚,他們二人拾階而上,我就站在大殿門口,避無可避。
定安王愣住。
倒是定安王妃,目光落在我臉上,又看了眼定安王,很快明瞭,喚了我一句“弟妹。”
我也回禮,“十三皇嫂。”
“前幾日宮中宴請,沒見到弟妹,沒想到弟妹是上了山。”定安王妃說完打量了我一眼,又道,“聽說弟妹前幾日病了,如今好些了嗎?”
“多謝十三皇嫂記掛,我已經好了。”
定安王妃說,“那就好。”
眼前的女子溫婉大方,她與我一樣,都出身將門,我身上沒她那麼濃重的書卷氣。
“十三皇兄與皇嫂既然有事,我就不打擾了,我先告辭。”
我俯了一禮,打算離開,恰趙琅從門外奔進來,“母妃!”
路麵濕滑,他直直撞進了定安王的懷裡。
“小心。”定安王扶住他,袖子裡落下一物件,叮的一聲,砸在青石地麵。
那是一個玉扳指。
色澤偏青,圖案看著像是菊花。
我不確定是否看錯了,待要細看,定安王已經眼疾手快的把東西撿起來收進了懷裡。
我的目光落在他臉上。
定安王目光躲閃,並不看我。
這反應太過心虛。
我不自覺下了台階走到他身邊,“十三皇兄的扳指能借我看一眼嗎?”
定安王勉強笑道,“不過是個不值錢的小玩意,弟妹為何要看?”
我不語,隻仰頭深深的看著他。
我以前隻覺得他與趙明致像,如今與他麵對麵站的近,才發覺他們兩人似乎連身高都一樣。
他眼尾的睫毛亂顫,像是不安的蝴蝶在做垂死的掙紮。
我說,“因為洛陽王也有一塊那樣的扳指,看起來與王爺的似乎是一樣的。”
“是嗎?”
我伸出手,“麻煩十三皇兄借我看一眼。”
定安王不動。
18
山中風雪彌漫,眼前人的唇抿著。
我能在他瞳孔裡清楚看到自己的臉,毫無笑意,咄咄逼人。
定安王緩慢的伸手摸向袖口,我卻突然發難,抬手去摘他臉上麵具。
定安王眼中驚恐,急急後退,因退的太急,竟絆了一跤。
“弟妹!”定安王妃走過來擒住了我手腕,她語氣略急,“弟妹,你冷靜一下。”
我很冷靜。
我冷靜的抽回自己的手,看向被她擋在身後的人,那人正抬手按著被我弄亂的麵具。
雖然我並沒有看清他的樣貌。
可是已經足夠了不是嗎?
足夠的反常,足夠的怪異,足夠的違和。
殺伐果斷的定安王,我爹口中那個一身匪氣的好徒弟,與我所見的定安王何曾有一絲一毫的相似?
我忍不住後退。
定安王妃向我靠近兩步,“阿蘿,你不要多想。”
我邊退邊搖頭。
我沒多想,而我錯就錯在,我一直沒有多想。
他們說洛陽王屍首不宜運回,我沒有多想;他們說隨身物件都在混亂中遺失,連一件遺物都沒有給我,我也沒有多想;甚至看著眼前這樣相似的人,我也從沒有多想。
定安王與洛陽王本就是表兄弟,長得相似很正常。
況且,洛陽王的死訊,是宮裡給我的。
我怎麼可能多想?!
我甚至恨自己,為何不像以前一樣粗枝大葉,為何要聰明這一回。
這世上,真正快樂的隻有傻子。
我轉身就跑。
“母妃!”
“阿蘿!”
“弟妹!”
身後的喊聲離我原來越遠,我腦中全是是過去零碎的片段。
定安王說,“若是十六皇弟沒死”
皇後娘娘說,“阿蘿,若是有人騙了你”
若是那無關緊要的人騙了我,我不在意。
可我希望我至親至愛之人不要騙我。
我希望,我隻希望,他們不要騙我。
19
房間裡窗戶關的嚴嚴實實,我抱著膝坐在榻上。
寒霜輕輕的敲門,“王妃,宮裡來人了。”
我伸手摸了個茶杯砸過去,哐當一聲,落在地上碎了。
門外的人似乎受了驚,然後是內侍的聲音,“既然王妃不想見,那咱家就回去跟皇後娘娘說一聲。”
“勞煩大人了。”
很快,外麵沒了聲。
寒霜推了門進來。
她將碎掉的瓷片收拾乾淨,然後走到我身邊,拿了披風給我裹上。
“王妃,他們走了。”
我咬著牙,咬得咯咯作響,寒霜立刻哭了出來,“王妃,你彆這樣,彆傷了自己。”
她搖著我,想把我搖清醒。
可我醒著的。
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定安王是西北的鎮石,他死了,可他不能死,洛陽王是個無足輕重的皇子,他活著,可他不能活。
所以他們偷梁換柱,暗度成倉,騙著西夏人。
可為什麼要騙我呢?
成婚三年,我什麼秘密都跟他說,他也什麼都跟我說,為什麼這次不作數了呢?
趙明致,他從不騙我啊。
20
我將自己關在房間裡,誰也不見。
宮裡來了好幾撥人,都悻悻而歸。
直到這日,寒霜說定安王妃求見。
我抬起頭。
我以為最先來見我的會是那人,卻不想是定安王妃。
房間的門大開,燦爛的陽光從屋外傾倒在定安王妃的裙擺,讓她看起來像鍍了一層光。
她的語氣也是緩緩地。
她說,“阿蘿,抱歉。”
“十三皇嫂無需道歉。”我低頭踩著落在腳麵的日光,語氣平和,“你並沒有對不起我。”
“阿蘿,事情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我哦了一聲。
我以為的是什麼樣,他們都沒問過我,為什麼會知道。
我抬眸看著她,靜靜闡述,“為了迷惑西夏,為了維護西北安定,所以安定王不能死,十三皇嫂想跟我解釋這個嗎?”
“可是這事,我已經猜到了。”
這故事如此簡單。
沒有陰謀、沒有背叛,就是這樣清楚明白。
定安王妃聞言默了默,然後道,“當日王爺和洛陽王同時落入陷阱,西夏人判斷不了死的到底是誰,我們本想給京城送訊息,可是訊息送不出來。”
“王府周圍全是西夏人的細作,連一直鳥都飛不出去。”
“五萬西夏騎兵伺機而動,一旦王爺身故的訊息傳出來,頃刻就會踏平西北,唯有王爺活著,才能震懾他們,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也唯有王爺活著,才能撫慰軍心。”
“阿蘿,此事非不願,而是不能。”
我低著頭,沒有搭腔。
定安王妃起身,走到了窗邊,她歎了口氣,語氣滄桑了許多,“後來可以往京城送訊息了,可西夏國君隻要一日不死,定安王就得活著。”
“朝堂上沒有得力乾將能代替王爺駐守西北,十六皇弟就隻好撐著,你也知道,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後來卻日日苦練,最終將自己練得上馬提槍,便是盼著能將西夏人徹底滅了,好班師回朝。”
“年前的那場大戰,他不計生死,受了重傷,朝廷派了你爹來,後來,你爹”
後來,我爹為了救他死了。
所以趙明致再也不敢告訴我真相了。
我扯了扯唇,笑出了聲。
“所以我爹,知道他是誰嗎?”
“一開始不知道,但後來知道了。”定安王妃說,“你爹說,等戰事了了,讓他親自回來給你負荊請罪。”
我仰著頭,不讓眼淚掉下來,喉嚨裡嗯了一聲。
我爹真笨。
他還以為,我跟小時候一樣,能被一塊糖就哄好。
趙明致欠了我一條命,他就算跪死在我眼前,我也不會原諒他了。
“阿蘿,你要怪就怪我吧,這主意是我出的,十六皇弟,他也是不得已。”
我搖頭失笑。
我怎麼能怪的著她。
21
枝頭上的雪花簌簌落下,我擦了擦眼睛,對她行了個禮,轉身離開。
“阿蘿?”
她有千萬個理由說服我,可我不想再被人說服。
我低頭出了門,又頓住。
趙明致站在門外,不知道聽了多久。
他依然帶著麵具,但是那雙眼,再也不是禮貌客套。
我移開視線,從他身邊走過。
“阿蘿。”他牽住我手腕。
啊,是阿蘿。
不是弟妹,也不是小師妹。
我抽回手。
“王爺。”我側目看他,不見怒意,“人死不能複生,你既選了做誰,那就一直是誰吧。”
他聞言一震,似是不可置信。
我說,“無論是定安王,還是洛陽王,都是王儲,你做誰都一樣。”
唯一不一樣的,不過是王妃換個人。
“阿蘿-”
“十三皇兄還是喚我弟妹吧。”我看向院中,口中道,“府裡如今有我跟世子,我們已經習慣了,王爺若是無事,不要上門打擾我們。”
我說完抬腿離開。
我聽到身後壓抑的咳嗽,可我沒有回頭。
我再也不要看他一眼。
22
這年的冬日格外的冷冽,也格外漫長。
我龜縮在王府裡,像個真正的寡婦一樣,清心寡慾,不見外客。
趙琅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仍舊去宮裡讀書,隻是每日回來,會跟我講新學的課業。
他如今臉頰褪去了稚嫩,隱約已經有了些懂事的樣子。
大約知道我突然不進宮是有原因,並不跟我說宮裡的事。
隻一次,他吞吐開口,說了句皇後娘娘病了。
我有些恍惚的抬起頭。
趙琅道,“皇後娘娘自年後身體就不太好,前幾日春宴,嗆了風,就病倒了。”
我抿了抿唇,“嚴重嗎?”
趙琅搖頭,“不知道,隻知道太醫院開了藥,不過這幾日宮裡的事還是太子妃協助處理。”
皇後娘娘是個要強的人,她若是撐得住,不會讓太子妃操勞。
我垂下眉。
“皇後娘娘不讓我跟母妃你說。”
我嗯了聲,“好,那我就當不知道。”
趙琅聽完,隻靜靜看著我,那雙眼似乎要把我看透,我彆過頭,突然不敢與他對視。
人心是軟的。
我嘴上說得再硬,也抵不過心頭的擔心。
我到底還是進了宮。
霞光殿裡泛著濃重的藥味,皇後娘娘正在休息,見我過去,露出笑意,招手,“阿蘿來了。”
全然沒有怪我的意思,又好像那些不愉快不曾發生。
我也裝作無事的樣子,走過去坐在她身邊。
“好阿蘿。”皇後娘娘握住我的手,細細看我,“又瘦了。”
我搖頭,“皇後娘娘才瘦了。”
她以前豐腴富態,現在眼眶深陷,憔悴了許多。
“娘娘要保重身體。”我不自覺軟下強調,輕聲道。
皇後娘娘聞言目露欣慰,她的手拂過我的臉,仍舊是暖的,“本宮對不起你。”
我跟自己說過不要再去在意。
就當洛陽王真的死了。
沒有後來的隱瞞、欺騙,和不得已。
可皇後娘娘這句話,還是讓我紅了眼睛,我彆過臉,良久嗯了一聲。
她是我母親一般的人。
我恨不起她,也不忍心怨。
伺候她吃完藥,我才告辭離去。
太子妃如今也在霞光殿伺候,見我要走,送我一程。
她照舊是淡淡的模樣,卻在路上跟我說,“我理解十六皇嬸。”
我頓住,扭頭看她。
太子妃道,“十六皇嬸並沒有錯。”
我聞言笑了,“也許隻有太子妃覺得我沒錯。”
即便我沒見到皇上沒見到太子,也猜得到他們肯定覺得我不懂事。
太子妃俯手,“他們是他們,我是我。”
我低頭失笑。
她是未來的中宮之主,自然有此傲氣。
可我不是。
23
到了夏日,一天的時辰就長了。
我又變成了偶爾進宮,但是我沒再遇見趙明致,也沒見過定安王妃。
寒霜說,定安王身體欠佳,去了彆宮休養,定安王妃和世子也去了。
他們一家離京,未必沒有我的緣故。
正好,兩方都得自在。
這一年的七夕夜,有人給我送了盞花燈。
那燈是用竹篾編製而成,內裡的燭火也做了精巧的小船造型,燈簷懸掛著鈴鐺,用手一撥弄,就叮叮當的響。
趙琅感歎,“這花燈真漂亮。”
“嗯。”我說,“的確好看。”
“是誰送的?”
我一時語塞,半晌道,“可能,是個有罪的人。”
趙琅,“”
我見他這樣,抬手颳了一下他鼻頭,“母妃與你說笑的。”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有罪的人,多的倒是負心的人。
可趙明致,算嗎?
我不知道。
我成親前的願望,是願得一郎君,執手相伴老。
後來洛陽王死了,我就盼著他入我夢來。
而現在真相大白,我卻不知道我要什麼了。
這事情的症結好像隻在我,我退一步,皆大歡喜。
可我偏偏退不得。
而我也總以為,還有很長時間容我去思考進退,並不知道趙明致這人那麼可惡。
他竟然又要死了。
24
中秋佳節前夕,彆宮傳來訊息,定安王病重,想見我一麵。
寒霜把訊息告訴我,聲音都是抖的。
我眼珠緩緩轉到她臉上,像在聽天書一樣疑惑。
“誰?”我問,“誰要死了。”
“王爺,是王爺。”寒霜哭,“定安王妃說,王爺的舊傷複發,性命垂危,如今已經昏迷,讓王妃你快去。”
“晚了,就來不及了。”
來不及?
又是來不及。
來不及說明真相,來不及道歉,來不及相認,又來不及道彆。
我的人生,怎麼這麼多來不及。
而趙明致,又怎麼敢再次與我來不及。
耳旁的風聲呼嘯,我狠狠抽動馬鞭,向彆宮趕。
彆宮門口有人等我,見我來了,忙引我進內室。
定安王妃正坐在床邊,見我到了,忙起了身,“阿蘿。”
我沒功夫與她客套,我的視線隻定在床上的那人。
他已取下麵具,露出了趙明致那張風采俊逸的臉,那臉完美的沒有一絲傷痕,但卻慘白如紙,不像活人。
我走過去,蹲在了他身邊,小心翼翼的握住了他的手。
那手也是冰涼的。
趙明致整個人都像冰一樣。
定安王妃說,“西夏那一戰,他傷了肺腑,一直沒好,加上鬱結於心,傷勢就越來越嚴重。”
“阿蘿,他沒有再去找你,是因為太醫說他難以長壽,他不忍再讓你經曆一次死彆,所以他才搬到了彆宮居住。”
這像是趙明致做出來的事。
“他本來不想讓我告訴我,但我覺得,你應該知道。”
定安王妃說完這句後,便帶著人走了,內室隻剩下我們兩人。
趙明致真的瘦了好多啊。
他瘦脫了相,以至於對著他的這張臉,我總覺得不真實。
我跪坐在床邊,好半晌不知道要做什麼,直到趙明致緩緩睜開雙眼。
他見了我,一怔,一歎,又一笑。
我以為他會跟我說一些臨彆之言,沒想到他最先問的卻是,送我的花燈,我喜不喜歡。
心便是在這一刻開始疼的。
“趙明致-”我抓著他的手,想狠狠說幾句絕情的話,但實際上我隻想祈求,求他活著。
彆再丟下我。
王府那麼大,彆留我一個人。
我沒親人了。
“阿蘿-”趙明致的手撫摸我的發頂,那麼輕柔,語氣也是,他說,“-彆原諒我。”
我一怔,隨之眼淚泉湧,一滴一滴落在趙明致的手背。
成婚三載,喜結連理。
我與他是上京城人人豔羨的美滿夫妻。
可到頭來,緣起緣滅,寥寥收場。
我知道他想聽我說什麼,所以我點了點頭,故作平靜道,“嗯,我不原諒。”
趙明致聽完笑了。
他目光癡癡望著我,我也望著他。
愛恨嗔癡,人間男女,皇家夫妻,身不由己。
我靠在他肩膀,輕輕說,“彆怕,我陪著你。”
趙明致嗯了一聲,手在我的頭頂輕輕的梳理,像他以前幫我挽發一樣。
他動作輕柔小心,像怕碰傷了我,直到再無動靜。
我抱膝靠在他床頭,眼睛望著窗外,眼淚順著眼角流下。
“趙明致。”我喃喃,“-中秋了。”
到我的生辰了。
25
我二十歲成了上京城最年輕的寡婦。
五年過去,我二十五歲,依然是上京城最年輕的寡婦。
我雲英未嫁時,想著老了,我會是哪一家的老封君,安享晚年,兒孫繞膝。
可年老實在是很遙遠的事。
又三年,皇後薨。
又一年,皇上崩。
而我一直活著。
侍女寒霜坐在我旁邊納鞋底,我躺在搖椅上,半眯著眼睛。
洛陽王府裡種滿了菊花,但不是出自我的手,是趙琅。
他在東宮曾跟著太子妃學了種菊的手藝,很快就將王府變成了金燦燦的地。
他是個好孩子。
我也算有眼光。
想到這個,我翹起了唇角。
“王妃在笑什麼?”寒霜問我。
她的聲音隔得有點遠,我有點沒聽清,張了張口。
寒霜俯身,湊到我的麵前,“王妃想說什麼?”
我睜開眼,麵前的寒霜有些模糊,不過她和我記憶中有些不一樣了,她發上多了很多白發,我有些困惑,但來不及多想,隻覺得喉嚨像被一股力道扼住,怕再晚就說不出話,於是我艱難的開口,“去告訴他,告訴他,王妃不生氣了。”
寒霜突然握緊了我的手,著急的又說了什麼。
但我聽不見了,我想說的話,已經說完了。
趙明致,我不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