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病美人她步步為營 康寧暗湧
康寧暗湧
宮宴之後,江挽青的身份已然不同。宮中行走,所遇之人無論品階高低,皆斂目垂首,恭敬地稱一聲“江小姐”或“王妃”。靜心苑也不再是那個偏僻冷清的角落,雖楚肆有令不得隨意打擾,但送往這裡的份例、賞賜,乃至各宮隱晦示好的禮物,都明顯精細豐厚了許多。
然而,江挽青的心卻並未因此放鬆,反而因楚肆透露的關於康寧宮的線索而更加警惕。太後,那位看似與世無爭、深居簡出的帝國最尊貴的女人,若真是“幽冥之眼”的幕後關聯者,其圖謀之深、隱藏之深,想想便令人脊背生寒。
這日,按宮規,江挽青需往康寧宮向太後謝恩——為著宮宴上太後亦曾出言嘉許,並賞下了一對成色極佳的翡翠玉鐲。
嚴嬤嬤親自在宮門外迎她,態度依舊是那份恰到好處的恭敬與疏離:“太後娘娘正禮佛呢,江小姐稍坐片刻。”
康寧宮內依舊縈繞著淡淡的、寧神的檀香,與“竹露清心”有幾分相似,卻又更深沉些。江挽青端坐於下首的繡墩上,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殿內陳設。依舊是那般古樸典雅,不見絲毫奢靡,每一件器物都透著歲月的沉澱與佛家的清淨之意。
片刻後,太後由宮女攙扶著從佛堂走出。她今日穿著家常的沉香色常服,未施粉黛,眉眼間帶著誦經後的平和,見到江挽青,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挽青來了,不必多禮,坐吧。”
“謝太後娘娘。”江挽青依言坐下,言辭懇切地表達了謝意。
太後微微頷首,接過宮人奉上的茶,慢悠悠地撥著茶沫,似閒聊般開口:“前幾日的宮宴,哀家雖未親至,也聽聞了攝政王當眾請婚之事。好啊,肆兒這孩子,總算有了著落。你是個好的,日後在他身邊,要多加勸諫,使他剛柔並濟,方是朝廷之福,亦是爾等之福。”
這話聽起來完全是長輩對晚輩的殷殷關切與期望。江挽青垂首恭順應道:“太後娘娘教誨,挽青謹記於心。王爺為國操勞,挽青定當儘心侍奉,不負娘娘厚望。”
太後笑了笑,目光落在江挽青身上,帶著幾分審視,更多的是慈祥:“哀家瞧著你就喜歡,沉穩大氣,不驕不躁,比那些隻知道爭風吃醋的強多了。肆兒眼光不錯。”
她又問了些江挽青平日起居、讀何書之類的話,氣氛看似融洽溫馨。然而,江挽青心中那根弦始終緊繃著。她注意到,太後說話時,眼神偶爾會掠過殿角那尊不起眼的青銅貔貅香爐,或是窗外那片茂密的竹林,看似無意,卻總讓她覺得有些異樣。
“對了,”太後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對嚴嬤嬤道,“去把前兒哀家整理出來的那匣子舊墨拿來。哀家記得裡麵有幾錠不錯的‘青麟墨’,挽青擅書,正好拿去用。”
嚴嬤嬤應聲而去,很快捧來一個紫檀木描金匣子,開啟一看,裡麵果然是幾錠色澤烏潤、雕工古雅的墨錠,與之前賞賜的如出一轍,隻是數量更多,品相似乎也更佳。
“這……太貴重了,挽青受之有愧。”江挽青連忙推辭。
“誒,不過是一些用不上的舊物,放在哀家這裡也是蒙塵。你拿去,物儘其用纔好。”太後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肆兒忙於政務,你閒來練字靜心,也是好的。”
江挽青心中一動,再次謝恩收下。這已是太後第二次賞賜“青麟墨”了。若太後真與那陰謀有關,這墨……還會是簡單的賞賜嗎?
又坐了一盞茶的功夫,江挽青便適時告退。嚴嬤嬤依舊恭敬地將她送至宮門外。
走出康寧宮一段距離,江挽青才微微放緩腳步,手心竟有些濡濕。與太後這番看似平常的交談,竟比在宮宴上麵對百官審視更讓她感到心力交瘁。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似乎都暗藏機鋒,需要她仔細揣摩。
回到靜心苑,她立刻將那個紫檀木匣子交給早已候在院中的雲袖,低聲道:“和之前那錠分開收好,沒有我的吩咐,萬不可動用,也勿讓旁人觸碰。”
雲袖見她神色凝重,立刻鄭重應下。
晚間,楚肆過來用膳時,江挽青便將今日去康寧宮的經過,包括太後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神態,以及再次賞墨的細節,都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楚肆聽完,沉吟良久,指尖輕輕敲著桌麵:“青麟墨……太後對此物,似乎格外青睞於你。”
“我也覺得蹊蹺。”江挽青蹙眉,“若墨有問題,她為何一而再地賞賜?若沒問題,又為何獨獨賞我此物?還強調讓我‘練字靜心’。”
“嚴嬤嬤呢?可有異常?”
“依舊是那般,滴水不漏。”江挽青搖頭,“但正是這種毫無破綻,才更讓人覺得不尋常。”
楚肆眸色深沉如夜:“康寧宮就像一潭深水,表麵平靜無波,底下卻不知藏著什麼。太後久居深宮,曆經兩朝,能穩坐後位至今,絕非等閒。她若出手,必是雷霆萬鈞。”
他看向江挽青,語氣嚴肅:“日後若無必要,儘量減少去康寧宮的次數。若不得不去,務必讓雲袖緊跟身邊,入口之物,接觸之物,皆要加倍小心。”
“我明白。”江挽青點頭,猶豫片刻,還是問道,“那資金線索……追查得如何了?”
楚肆神色微冷:“線索在康寧宮外圍一個負責采買的低等宦官那裡斷了。那人前日失足落井,死了。”
滅口!
江挽青心頭一凜。對方動作如此之快,手段如此狠辣,更印證了這背後的不簡單。
“看來,我們觸及到了他們的痛處。”楚肆聲音冰冷,“他們越是急著掐斷線索,越是說明康寧宮這條線方向沒錯。”
他握住江挽青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微涼,用力握了握:“彆怕,他們既然選擇隱藏在水下,就說明暫時還不敢明目張膽地掀翻棋盤。我們在暗,他們在明,未必沒有勝算。”
他的手掌溫暖而有力,傳遞著令人安心的力量。江挽青反握住他的手,點了點頭。她知道,這場無聲的戰爭已經進入更深的層次,對手是隱藏在宮廷最深處的陰影,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然而,看著身邊這個男人,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溫度,她心中的懼意漸漸被一種堅定的決心所取代。
無論對手是誰,無論前路多麼艱險,她都會陪他走下去。
靜心苑內燭火搖曳,將兩人的身影投在窗欞上,緊密相依。而苑外,夜色籠罩下的宮廷,依舊是一片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湧的深海。康寧宮的疑雲,如同水底悄然蔓延的暗影,等待著浮出水麵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