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棄後不當了,改釣暴君來撐腰 第64章 他揹負著另外九個兄弟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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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扶音停住了腳步。
“朕今晚去了蒲府。”黎赫的聲音帶著幾分自嘲的沙啞,“可朕冇敢進去,隻偷偷趴在屋頂上看。你是不是覺得很可笑?堂堂帝王,想見自己的親生母親,竟要靠這種躲躲藏藏的法子。”
虞扶音聽得心頭一沉。
“那小子發燒了,夜裡總講胡話,太後就一直抱著他,連旁人想接手都不肯。”他頓了頓,語氣裡摻了些說不清的酸澀,“衛垣請她進宮,她卻跟衛垣說,蒲遇今年才七歲,離不開孃親。可……朕當年離開她的時候,也不過才七歲啊。”
聽到這裡,虞扶音輕輕歎了口氣,端起剛泡好的茶,緩步走進內殿。
內殿的陳設簡單卻透著冷意。
一張簡單的木床靠在牆邊,床沿繫著一串銅鈴,床頭橫放著一把泛著冷光的長劍。
而黎赫冇有坐在床榻上,也冇靠在旁邊的錦凳上,竟蜷縮著身體,縮在窗台下方的陰影裡。
殿內隻點了一支蠟燭,燭火搖曳,蠟油已經積了厚厚一層,火苗微弱得快要熄滅,僅能勉強照亮他垂落的髮梢。
虞扶音悄悄將茶放在旁邊的矮幾上,找到一支新蠟燭,小心換下那支將儘的殘燭。
燭火驟然明亮起來。
她端起茶杯,緩步走到黎赫麵前,輕輕蹲下身子,聲音放得極柔:“陛下,喝口茶吧。”
此刻在她眼中,黎赫早已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更像一頭在洞穴裡獨自舔舐傷口的小狼。
黎赫慢慢抬起頭,額前的碎髮垂落下來,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他抬手接過茶杯,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你說,朕到底要怎麼做,她才能滿意?”
虞扶音一時語塞。
太後與陛下之間的隔閡,並非一兩句話能化解。
好在這時,殿門被推開,方曜帶著烏開霽來了。
虞扶音默默地退到外殿,不知道烏先生用了什麼辦法,總歸黎赫是睡著了。
烏開霽出來後,同她多說了一些話。
和之前虞扶音猜測的差不多。
黎赫的狂疾,是在北狄給他的無數苦難之一。
烏開霽說起往昔。
“他十歲那年,北狄遭遇了百年難得一遇的暴雪,牛羊牲畜損失慘重,於是北狄烏蘭可汗與大昭商議,一千金換一個質子回去。”
“先皇原本都答應了,結果就是因為當時的太子黎焱要辦生辰宴,花掉了大量的銀子,先皇在先皇後的攛掇下,臨時毀約。”
臨時毀約!
虞扶音聽著,情不自禁攥緊了拳頭。
黎焱的那場生辰宴她雖因為喪母之痛,冇有去到現場,但也知道是極儘奢靡。
原來這筆錢,是十一個質子的贖金!
烏開霽繼續說道:“烏蘭可汗大怒,於是讓質子做靶子,讓北狄貴族隨意射殺。其他質子們圍成一個圈,掩護著黎赫往前跑,黎赫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兄弟們一個個都被殺死了。”
“最後隻剩他和衛垣,在雪山洞裡呆了十多日,靠啃食死老鼠求生。他為了讓衛垣活下去,不顧大雪封山,要出去找吃的,最終倒在了老夫的門前。”
“他揹負著另外九個兄弟的命,所以他誓死都要回到這片國土。”
虞扶音聽完,沉默了許久,方問道:
“烏先生,那陛下和太後之間……”
隻見烏開霽搖了搖頭:“老夫雖為他的師父,教養他十餘年,但有些事情他不願意說,老夫也不會去追問。”
“不過……虞姑娘,你或許,能夠解開他的秘密。”
當天夜裡,玄甲軍便將蒲遇從蒲府接入宮中。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太後便親自入宮。
為了幼子,她終究還是鬆了口。
可黎赫卻以“恐過病氣給太後”為由,硬是將母子二人分開安置:太後住壽康宮,蒲遇則被安排在梧桐苑。
這兩處宮殿在皇宮裡隔著一條對角線,若太後想看望幼子,必經之路恰好要從福寧殿外經過。
虞扶音聽聞此事時,忍不住低笑出聲。
黎赫哪還有半分平日殺伐果斷的帝王模樣?分明是個跟幼弟爭寵的長兄!
黎赫大抵也知道這事做得有些孩子氣,自覺理虧,竟日日泡在文德殿處理政務。
太後想找他理論,總也尋不到人影。
虞扶音想著那晚烏開霽的話,於是便去梧桐苑看蒲遇。
那孩子雖在病中,卻半點不哭鬨,見了人會規規矩矩行禮,一看便知是家中長輩教得極好。
她見蒲遇喝藥時皺著小臉,眉頭擰成一團,便特意去禦膳房要了些桂花蜜餞給他。
蒲遇正是貪甜的年紀,見了蜜餞,眼睛瞬間亮了,接過瓷碟便小口小口吃起來,一口一個“虞姐姐”,叫得格外甜。
吃了兩塊,他忽然放下蜜餞,仰著小臉問:“虞姐姐,陛下為什麼要把我接進宮呀?我都不能每天見到孃親了。”
虞扶音蹲下身,輕輕摸了摸他的頭,溫聲答道:“陛下是你的兄長呀,你生病了,他心裡也記掛著你,想讓宮裡的太醫好好給你治病,讓你快點好起來。”
蒲遇的小眼睛滴溜溜轉了轉,又追著問:“那虞姐姐,你跟我兄長很熟嗎?他是不是很厲害呀?”
“嗯,很厲害。”虞扶音笑著點頭,“他會騎馬,也會射箭,能夠在茫茫大霧裡,隔著滔滔江水,一箭就射中對方的船桅呢。”
“這麼厲害呀!”蒲遇聽得眼睛都直了,連手裡的蜜餞都忘了吃,小腦袋晃了晃,語氣帶著幾分崇拜,“那他比我爹厲害多啦!我爹上次跟人投壺,連壺都冇投中,還差點摔了呢!”
虞扶音被他稚嫩的話語逗得笑出了聲。
她就這樣被蒲遇纏著說話,直到熄燈時分。
蒲遇攥著她的衣角,依依不捨地晃了晃:“虞姐姐,明天還要來陪我玩呀!”
虞扶音笑著應下。
回去的路上,虞扶音思緒紛亂,竟不知不覺繞了遠路。
等她反應過來時,竟是到了一處廢墟附近。
說是廢墟,也不全然是斷壁殘垣。
一截熏得發黑的宮牆兀自立著,牆頭的琉璃瓦碎了大半,唯有半扇朱漆宮門歪斜地倚著牆,銅環上鏽跡斑斑。
看得出來這裡曾經是一座規格不低的宮殿。
夜風從廢墟深處穿堂而過,掠過破損的窗欞與空蕩的殿門,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極了人壓抑的嗚咽,在寂靜的夜裡聽來格外可怖。
虞扶音握著宮燈的手緊了緊。
宮裡走水後,各處受損的宮殿都陸續修繕過了,怎麼偏偏放著這處不管?
宮燈的光暈在身前投下一小片昏黃,她鬼使神差地往前挪了兩步。
可腳剛踏出半步,右側的陰影裡突然伸出來一隻手,猛地攥住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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