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曾經 002
7
電話那頭隻剩下粗重的喘息聲。
我能想象得到沈晚棠震驚到瞳孔失焦，隨即憤怒到麵目扭曲的樣子。
畢竟，當初是我死乞白賴的求她嫁給我的。
孩子，也是我求著她要的。
在她心裡，我愛她如命，離了她會死。
我隻會求著她施捨，求著她多看我一眼，多跟我說幾句話。
離婚或者不要她了這種話，是萬萬不可能從我嘴裡說出來的。
從我嘴裡說出的話隻能是好聽的，捧著她的。
這種話，她最是聽不得了。
要是麵對麵地說，我是討不了什麼好的。
畢竟不管我說什麼，她總能找到說辭將我狠狠地羞辱一番。
把我羞辱得麵紅耳赤說不出話時。
她就說：「算了算了，我懶得跟你計較。」
簡簡單單一句話不光把錯推到了我身上，還顯得她大度。
我太瞭解她了。
所以在她準備了一番驚天地泣鬼神的話準備PUA我時。
我率先把電話掛了。
掛掉電話時，我不自覺露出了笑容。
女兒說：「爸爸，我好久沒見過你笑了！」
是啊，好久沒笑了。
從前每天睜開眼就是乾不完的家務，操不完的心。
得不到肯定的生活讓我天天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倦意。
偶爾埋怨幾句，沈晚棠還會責怪我不夠體諒她。
她說：「就你矯情！在家享福還想讓我給你提供情緒價值？你能不能體諒一下我工作辛苦？！」
可從來沒人體諒過我。
沒人體諒我無數次一個人抱著女兒去醫院。
沒人體諒我為了她們母女倆熬的夜。
甚至沒人體諒過，我也是個人。
我也會有情緒，我也會生病，我也會累。
一切的一切，沈晚棠都選擇了無視。
她覺得她是這個家的經濟來源，是這個家的頂梁柱。
我照顧她、體諒她是天經地義的事。
我要她照顧、要她體諒就是我不懂事。
她覺得我不過就接送孩子、做點家務罷了，中間大把的時間都是在享福。
她無視我給她熬的湯，無視我給她留的燈。
無視她無數次弄臟的內褲，亂扔的襪子。
無視她永遠乾淨無摺痕的裙子。
「爸爸，你快來看媽媽，媽媽崩潰了！」
女兒一句話讓我思緒回了籠。
8
監控畫麵裡。
沈晚棠捂著口鼻跳著腳，對著又臟又臭的家一邊嚎一邊吐。
扶著牆吐的間隙還不忘跺著腳罵我。
她吐得有多臟，罵得就有多臟。
喊著我的名字，罵儘了世界上最難聽最不堪的話。
罵完了，她說：「老子不信離了你地球還不轉了！」
她請來了鐘點工。
那個阿姨到了門口就吐了，連連擺手說：
「你還是找彆人吧，你這錢我真賺不了。」
阿姨走了，她又開始瘋狂給我打電話。
試圖把我這個免費「保姆」叫回去給她收拾殘局。
我調了靜音，把手機倒扣在桌麵。
我看著她踹門，看著她摔手機，看著她把自己的手砸出血絲。
我平靜地看著她發瘋。
就好像她曾經那樣，一邊看一邊忍不住哼著曲兒。
我後知後覺地發現——
難怪她那天在車裡會哼曲兒。
原來，人高興的時候是忍不住會哼曲兒的。
看到她腳一滑摔進冰箱裡流出來的血水上時，我關了監控。
最後她是怎麼把那個家收拾乾淨的，我一點兒都不感興趣了。
在我心裡，她現在就跟那股惡臭一樣。
粘上都會讓人惡心。
可有些人，你越是覺得她臭。
她就越是要圍著你打轉。
9
我找了工作。
工資不高，但足夠養活我和女兒。
更重要的是——
沒有人會在我耳邊打壓我、否定我。
就算我在公司經常要請教彆人這個怎麼弄、那個怎麼弄。
可從來沒有人會罵我蠢得像頭豬。
那些小女生甚至每次都會誇我一句：
「哇哦，大叔好棒哦，還會舉一反三耶！」
女兒住宿，我也有了自己獨處的時間。
沒有了乾不完的家務，沒有那個讓我會陷入無限內耗的女人。
我變得陽光開朗，情緒穩定了。
可班還沒上幾天，沈晚棠又給我打電話了。
這次語氣倒是收斂了。
但是一開口還是那股熟悉的PUA風。
「江塵，多大點事啊，你要跟我這麼鬨！」
「我真的都莫名其妙！甚至不知道你在鬨什麼！」
「是我去女兒學校要開導航的事？還是我給王崢送特產的事？」
「如果是我要開導航的事，那沒辦法！誰讓你老婆我是路癡呢！」
「如果是因為給王崢送特產的事，那你更不應該了！大家都是鄉裡鄉親的，幫忙送個東西你這麼鬨就是不懂事了！」
「就算我跟王崢曾經談過戀愛，但那也是過去的事了！我要是真的跟他有什麼我也不會帶著你一起去啊！你要是還誤會我，我多冤啊！」
沈晚棠就是這樣。
從不認為自己有錯。
即使明知自己有錯，她也總能找到理由為自己開脫。
我要是跟她吵，她就把自己偽裝成受害者，把責任全部歸咎於我。
再然後，無論我如何發瘋似的爭吵，她就再也不會回應。
「說完了嗎？」我不耐煩地說，「我留著你的電話是跟你談離婚分財產用的，不是讓你來教訓我的！」
我正準備把電話掛掉的時候，沈晚棠急了。
「等等！我不是來教訓你的！」
「我是……今天開會的資料我落家裡了，你趕緊給我送一趟！」
她特地說明：「很重要！今年能不能升職加薪就看這次了！你快點的！」
10
聽著她命令式的口吻。
我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意思是，求我幫忙都要彎彎繞繞把我教訓一頓？！
這不是她第一次把重要資料落家裡。
以前不管刮風下雨，我給她送過去都得不到一句感謝。
她會嫌棄地看著因為著急而狼狽不堪的我，指責我不注意形象來給她丟臉。
我要是表示委屈，她就說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
我一旦計較，她就站在道德的最高點說我愛翻舊賬愛記仇。
一想到這裡，我心裡就有一股氣。
我還真是給你臉了！
今天我還就真把舊賬翻一翻，把仇報一報了！
「知道了！」我說，「我儘快！」
我一如既往的回答讓沈晚棠很滿意。
她難得地跟我說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掛掉電話，我給自己衝了一杯咖啡坐下。
11
辦公室裡有空調，還有同事們投喂的點心水果。
時不時還有賞心悅目的小女生喊我大叔。
我腦殼有包才會去給你送資料！
半個小時後，沈晚棠給我發了微信。
【到了嗎？】
我回：【堵車。】
【你是豬嗎？你不會騎小電驢嗎！】
【我警告你，這次的會議對我非常重要！你就是爬也得準時給我送到！】
我回：【哦。】
又喝了一杯咖啡後。
她又問：【到哪了？還有五分鐘領導就到了！！！】
過了三分鐘。
我回：【你往視窗看看！】
幾秒後，她說：【我到視窗了，你在哪！】
我回：【你看看馬路上有沒有一個頭發被吹亂，衣服來不及換，鞋子跑丟了的傻子？】
【如果沒看到，那傻子要不就是清醒了，要不就是被傷透了心不送了唄！】
下一秒，沈晚棠的電話打了過來。
「江塵！你毀了我你知道嗎！」
「我故意的。」我說。
她憤怒地咆哮。
我掛掉電話。
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很奇怪，那種報仇雪恨的快感隻是一閃而過。
剩下的，是讓我無比疲倦的厭惡！
特彆是看到沈晚棠發過來的那條【你給我等著！】的微信。
一想到要跟沈晚棠糾纏，我心口就不順暢。
不過幸好，沈晚棠也終於知道我不是跟她鬨著玩的了。
她約我見麵。
隻是我沒想到，她把王崢也帶了過來。
12
對麵的男人和我想象中的形象差彆有點大。
我原本以為能讓沈晚棠迎著暴風雨去送特產的男人。
要麼長得很帥，要麼能力、談吐極佳。
可王崢兩樣都沒有。
我還沒坐下，他就看了我一眼說：
「聽說你因為沈晚棠給我送特產的事要鬨離婚？」
他搖搖頭，「嘖」了一聲，「少見多怪沒見識！」
「我和沈晚棠從小一起長大，又是彼此的初戀，分手後我倆處得跟兄弟似的，她給我送送特產怎麼了？」
「反正我覺得沒什麼，你要是覺得有什麼，那就是你的問題！」
「我解釋完了，你隨意！」
他說完，沈晚棠就附和一句：「王崢說得沒錯！事兒就是這麼個事兒！」
「清楚了嗎！明白了吧！知道怎麼做了吧？」
兩人說完，默契地往後麵一靠，雙臂交叉抱在胸前。
昂著頭像看傻子般看著我。
直覺告訴我——
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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崢在等著我死纏爛打惹人煩，他好坐收沈晚棠這個漁利。
而沈晚棠在等著我說知道了，我錯了，對不起，我們回家吧。
我原本覺得沈晚棠是約我出來談離婚的。
可如今看來，她還是不夠清醒。
我也知道我一張嘴說不過他們兩張嘴。
我端起杯子潑了過去。
毫無防備的兩個人被潑了一臉。
「現在清醒了嗎？」
「我不是來看你們演戲，聽你們狡辯的！」
沈晚棠跳了起來，下意識地用手護住了王崢。
「江塵，你他媽到底想乾嘛！」
「我，要，離，婚！」
「我看你是失心瘋了！王崢都親自來跟你解釋道歉了，你還要鬨什麼！」
我：？？？
我冷笑一聲。
這是解釋道歉？
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可是不重要了，我已經不想跟她爭對錯辨是非了。
「我不需要，我隻想要離婚！」
沈晚棠愣了愣，臉上神色幾番變換。
我說：「我隻想遠離你！」
我的態度激怒了沈晚棠，她瞪著我大聲吼道：
「離！誰不離誰是狗！」
沈晚棠神色幾番變換，換上了那張對我冷暴力的臉說道：
「是你想離婚，你休想把過錯推到我身上！你真要離的話，我是什麼都不會給你的。」
她盯著我，一字一頓地說：「包括女兒的撫養權！」
沈晚棠知道女兒是我的命。
為了女兒彆說當狗了，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是願意的。
看著我攥緊手心，害怕失去的樣子。
沈晚棠很得意地回頭衝王崢笑了一聲，說：
「看！有人要當狗了！」
13
「好。」我說，「我淨身出戶。」
聞言，沈晚棠猛然看向我，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臉上像被打翻的調色盤一樣，白了紅，紅了青。
連聲音都帶了微顫。
「你……你說什麼？」
我早就算過賬了。
房子是沈晚棠的婚前財產，至於錢——
沈晚棠就這點好，給錢足夠大方準時。
她工資一萬八，每個月固定給我轉一萬。
逢年過節會主動給我爸媽買禮物轉錢。
這也是我甘心在家裡做這麼多年家庭煮夫的原因了。
我大概算了算，她手裡撐死也不到20萬。
而我雖然這麼多年都沒上班。
但是我平常寫點小說畫點插畫，手裡的存款早就比她多了。
這麼多年花著她的錢，倒是存下了自己賺的錢。
至於女兒的撫養權，女兒早就跟我溝通過了。
她叮囑我千萬不要為了她的撫養權妥協。
她說撫養權在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長腿了。
女兒還說了，她得留在媽媽那邊將來好繼承遺產。
既然如此，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我隻想快點跟沈晚棠離婚。
我隻想，以後為自己活著。
我說：「女兒的撫養權也歸你，你存款裡該我的那一半就當我給女兒的撫養費吧！」
聽清楚我的話後，沈晚棠的表情逐漸僵硬，微張著嘴久久說不出話來。
直到王崢用手肘碰了她一下。
「你聽見沒！他說他淨身出戶！」
見沈晚棠像被人抽了魂般還是沒反應，王崢直接推了她一把。
「不是，你不會是想當狗吧？」
我呼吸一滯，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
沈晚棠並不想跟我離婚，我是知道的。
畢竟，沒有人能對她，對她們家做到我這個份上了。
這點，沈晚棠相當拎得清。
沈晚棠要的一直都是——
家裡紅旗不倒，外麵彩旗多飄一飄。
甚至，她今天特地帶著王崢出現在我麵前，也是想藉此來告訴我，她跟王崢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出軌。
她拉不下臉來哄我，希望給點暗示我就像從前那樣舔著臉去哄她回家。
可是她沒想到，我連女兒的撫養權都不要了。
不過幸好，今天有王崢這個神助攻。
我順著他的話激沈晚棠。
「對啊，你不會是想當狗來求我不要離吧？」
沈晚棠回過神來，咬牙切齒地說：「離！馬上！立刻！離！」
14
起草離婚協議書，簽名，提交申請，一氣嗬成。
十幾年的婚姻不到一個小時就結束了。
拿著回執，我暗暗鬆了一大口氣。
三十天冷靜期一過就能領證了。
從民政局出來時，沈晚棠的臉色極其難看。
與王崢那副春光滿麵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看著王崢那副誌在必得的樣子笑了笑。
「今天謝謝你啊。」
不明所以的王崢震驚得後槽牙都露了出來。
在我轉身離開時，他才大笑著跟沈晚棠說：「哈哈，那個傻子！他居然說謝謝我？！」
餘光裡，我瞥見了沈晚棠的表情。
有不甘，有憤怒，有咬緊牙關絕不低頭的倔強。
……還有被強行壓住的悔意。
我知道，她聽懂了我謝謝王崢的意思。
她也知道，誰纔是真的傻子。
我原以為我和沈晚棠就到此為止了。
但是我期盼的安靜並沒有到來。
隨之而來的是更大的風暴。
15
第二天。
我爸的電話就來了。
開口就是質問我為什麼要跟沈晚棠離婚。
他這麼一問，倒是把我問住了。
並不是因為我找不到跟沈晚棠離婚的理由。
而是理由太多，我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爸暴怒：「沈晚棠那麼好的女人彆人打著燈籠都找不到！你還要鬨離婚！」
「我們家丟不起這個人！你趕緊去把申請撤銷了！」
「你要是敢跟沈晚棠離婚我就跟你斷絕關係！」
我媽在旁邊附議。
勸我說：「沈晚棠是有點蠻橫驕縱，但是她對我們沒話說啊！」
「單憑她過年過節主動問候轉賬這點，就比大多數女人好太多了！」
「再說了，這麼多年她虧著你了嗎？餓著你了嗎？打你了嗎？都沒有啊！」
「江塵啊，咱們做男人更要體諒女人的辛苦啊，不能如此不負責任啊！」
我腦子突突直疼。
不用問我都知道，這是沈晚棠逼我妥協去撤銷申請的手段。
這麼多年，她在外人麵前永遠一副孝順、貼心的兒媳形象。
但凡我們之間有爭執，彆人都一定認為是我的錯。
明明是沈晚棠的錯。
可到最後，脾氣變壞的人是我，不想好好過日子的人也是我。
就連我的爸媽也不例外。
她吃準了這一點。
也篤定我會為了年邁父母的身體著想而妥協。
可我不想再為任何人妥協了。
我頂撞了幾句，把電話掛掉了。
或許是見父母出動，我都不為所動。
沈晚棠換了一種方式給我發微信。
「江塵，爸媽年紀大了身體不好，你不該這麼頂撞他們的。」
我沒回。
她又發。
【算了，都是我把你慣壞了，爸媽那邊我多照顧吧。】
【對了，你現在既沒收入又沒靠山，你住哪啊？】
【嫁給我十多年，你都是在家享福的，現在沒了我你還撐得住嗎？】
【我沒彆的意思，單純是看在你是女兒爸爸的份上問一下而已。】
看著她連著發過來的微信，我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16
從前我給她發任何微信，她都隻會回：
哦。
嗯。
好。
OK。
上一次她給我發這麼多字我都忘了是什麼時候了。
在滿屏的「哦」、「嗯」、「好」、「OK」中，這幾句話顯得格外突兀。
就像她這種陰陽怪氣的關心一樣，讓我看著都覺得惡心。
但凡她放下麵子，光明正大地來挽留我，我都敬她能屈能伸。
可她偏不。
她幾經打探找到了我工作的地方。
看見我跟女同事說說笑笑地走出來時，她麵如黑炭。
她目光像淬了毒的釘子，死死釘在我身上。
「這纔是你要跟我離婚的原因吧！」
我示意女同事離開後，笑了笑。
學著她從前回應我那樣聳聳肩說：「你覺得是就是吧！」
「你要這樣想，我也沒辦法。」
「你……」沈晚棠被我的話噎住。
話是越聽越熟悉的，嘴巴是越張越大的。
她梗著脖子，卻說不出話來了。
這是第一次，她在我麵前啞口無言。
不過，她沒說出口的話，有人替她說了出來。
17
王崢不知道從哪竄了出來。
「江塵，你這個臭不要臉的！自己勾搭彆的女人還要把臟水往我們身上潑！」
「卑鄙無恥！我……」
「啪！」我用巴掌打斷了他。
並且回了他兩個字：「反彈。」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我往他的右臉也扇了一巴掌。
兩邊都通紅的臉，終於對稱了。
我說：「第一，我打狂犬疫苗了，你這招對我沒用！」
「第二，我怎麼樣輪不到你嘰嘰歪歪！你要是看我不爽，你可以比我先死。」
「第三，……算了，你這個腦子，說太多我怕你記不住。」
王崢氣得嘴都歪了。
在他像個鼓著氣兒的蛤蟆向我撲過來時。
剛才還在隱身的沈晚棠突然伸出一條腿絆倒了他。
「王崢！你真是夠了！」
「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簡直不可理喻！」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特彆讓人厭惡！」
「江塵是我老公，什麼時候輪到你指指點點了？」
「……」
熟悉的話又在耳邊響起時，我是覺得好笑的。
我沒想到沈晚棠會有一天站在我這邊。
把從前罵我的話全吐到了王崢身上。
王崢趴在地上震驚、憤怒、撒潑、打滾。
「沈晚棠！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王崢拍地而起，欲撲向沈晚棠來一場大戰。
明明他的目標不是我，沈晚棠卻下意識地攥緊我的手，拉著我一起狂奔。
任由我怎麼甩，都甩不掉。
18
跑到王崢追不上的地方，她才停了下來。
她呼呼喘著大氣，依然不放手。
甚至，臉上還露出瞭如釋重負的笑容。
她說：「江塵，你看！我為了你絆倒了他，為了你拋棄了他！」
「現在你知道我是愛你的了吧？」
她像個想要表揚的孩子般期盼地看著我。
彷彿這是什麼特彆值得被表揚的事。
我掰開她的手，沒好氣地笑了一聲。
「沈晚棠，你能不能彆演了，你要是還有一丁點良心就好聚好散吧。」
「可是為什麼啊！這麼多年我們不是一直好好的嗎？」
「是，我承認我有時候說話難聽不顧及你的感受了。」
「有時候為了麵子也沒把你放在第一位。」
「我是有點驕縱蠻橫，家裡的事和女兒的事我從來沒管過！可是你也不能因為我去女兒學校要導航的事就跟我離婚啊！」
「……」
我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我就知道,她什麼都清楚什麼都明白。
她隻是覺得我是她圈養在籠子裡的烏鴉。
不屑在乎,不屑在意。
甚至，事到如今,她還以為我要跟她離婚是因為導航的事。
在這個處境，話也說到這個份上了。
我以為,她會低頭認一次錯。
沒想到,她說：「都是你的錯！」
「是你不跟我溝通！不跟我說！」
19
幾乎是一瞬間。
我無語到失笑。
「沈晚棠，你還要臉嗎？」
我拿出手機，翻開跟她的聊天記錄。
「你翻翻看,到底是誰不溝通！但凡你能找到一條你回複超過五個字的，我都算你說得對！」
她拿過手機，開始翻。
臉上從自信滿滿到蒼白如紙。
就算翻到頂了,她的手指依然拚命地在劃。
「如果你一定要我給一個離婚的理由。」
「那這就是答案。」
沈晚棠看著我，眼裡第一次沒了那種高高在上的銳利。
她張著嘴,千言萬語如鯁在喉,卻久久說不出一個字來。
這一次，換我不耐煩了。
我皺著眉頭,厭惡地看了她一眼。
「明天記得準時去民政局！」
20
第二天。
沈晚棠準時出現了。
不過是一夜之間而已，我竟然有些不認識她了。
不是因為她邋裡邋遢、憔悴不堪。
恰好相反，是因為她特地打扮了一番。
甚至穿上了那件我們領證時的白裙子。
白裙子已經發黃,染上了一塊一塊的汙跡。
她縮著發胖的肚子，硬是把拉鏈拉了上去。
她吸著氣兒跟我說：「我知道你想要跟女兒在一起，她的撫養權我給你，錢我也給你。」
我說好。
她又說：「你還記得這件白裙子嗎？」
這件襯衫是我當初省吃儉用給她買的。
我看著那個少女穿,歡呼雀躍地摟著她誇好漂亮。
我們說好了要一輩子在一起,永不分開。
我知道,她在試圖喚醒我的記憶,為了當初的承諾再給她一次機會。
可我隻覺得她不敢喘大氣的樣子十分滑稽。
我沒有回答她。
她從前從不肯低下的頭還是默默低下了。
這一低頭,裙子拉鏈劈裡啪啦地崩開。
她慌得反手拽緊裙子。
我接過離婚證，起身離開。
她看著我離開，終於把對不起三個字小聲地說了出來。
可我隻當沒聽見,大步離開。
我不再在意你的難堪。
也不再願意多看你一眼。
21
離婚後,我如同煥發新生。
女兒成績越來越好,我的工作越來越順利。
反倒是沈晚棠，工作生活一落千丈。
因為上次資料的事，領導原本就對她不滿了。
離婚後她?精神恍惚，幾度犯錯。
公司便把她解雇了。
女兒跟我說的時候,我像聽陌??的故事一樣。
淡淡地笑著,時不時回應?句哦。
女兒還說——
王崢天天去糾纏沈晚棠。
沈晚棠不?他，他就把?砸了,把沈晚棠抵到牆上掐她脖子。
質問他為什麼離婚了都不嫁給他。
兩個人?打出手。
沈晚棠害王崢磕到頭，成了植物?。
王崢的家人廢了沈晚棠一條腿。
並且要求她出錢出力照顧成了植物人的王崢。
這輩?，他倆終於成功綁上了。
聽到這裡，我又欣慰?慶幸。
沈晚棠終於無法來打擾我！
我笑著繼續忙活?上的事，??嘰嘰喳喳說了很多。
很多話我都沒留心聽清楚。
但是她最後?句話，我聽清楚了。
她說：「爸爸，媽媽現在來看我不用導航了！」
我颳了刮她的鼻尖說：「因為你在她?裡啊！」
她把你放在?裡，你?到天涯海角她都能不?導航直接找到你。
反之,就算你在她麵前，她用導航都不?定能找到你。
女兒抬頭就笑。
「爸爸，你這些道理都是在哪裡學的啊？」
我看著遠處好不容易從烏雲裡鑽出來的太陽說：
「墳墓裡學的。」
「哈哈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