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攬春歡 第355章 我真的能出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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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嫣說要緩一緩,倒真是隻緩了緩。
她才闔眼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渾身冷汗淋漓地驚醒,彷彿在夢中撞見了什麼極駭人之物,眼中的驚恐尚未褪去,眼角還掛著瑩瑩淚滴。
抬眼間,她看見裴桑枝正埋首案前,不由得微微一怔。
“冇想到,裴五姑娘會在此守著我。”
裴桑枝聽見響動,循聲望來:“早說過隻是去岑女官處交個賬,交完了,豈有不回來的道理?”
“總得回來守著我的米糧和瓦房。”
“我若什麼都不做,白拿宴姑孃的東西,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宴嫣撚著帕子拭去額間的冷汗,目光卻一瞬不瞬地落在裴桑枝臉上,語不驚人死不休道:“裴五姑娘,我嫁入侯府,給你當嫂子如何?”
裴桑枝:瞧瞧,這可不就是纔出狼窩又入虎穴,病急亂投醫的活生生的例子。
“宴姑娘,家父膝下原有四子。其中三人已命赴黃泉,另一人現正身陷大理寺獄中,身染惡疾,容顏儘毀。如此境況,你還願嫁嗎?”
宴嫣若不提起,她幾乎要將裴臨允這一茬給忘了。
原本,她早佈下局,是想激得裴臨允親手殺了永寧侯。
誰知胡嬤嬤吐露的隱秘,牽連出淮南水患引發的民亂,令永寧侯百口莫辯,這倒是意外之喜。
那,裴臨允便冇有再活著的必要了。
宴嫣麵露猶疑,輕聲道:“身染惡疾倒也無妨……畢竟我自己也並非康健之身。隻是容顏儘毀,終究是件大事。成婚之後日日相對,終究難免忐忑。要不……就讓他一直留在大理寺獄中,我在外替他守節,如何?”
裴桑枝實實在在地被宴嫣的念頭驚了一驚。
這下她可以確定了,宴家上下就是竭儘全力佯裝正常人的瘋子。
“看在米糧和瓦房的份上,我還是多一句嘴宴姑娘委實冇有必要纔出火坑,又跳進另一個火坑。”
“裴臨允絕非良配。”
宴嫣躍躍欲試道:“那我隨你一同嫁入榮國公府,可好?”
“我身子弱,天命不佑,並非長壽之人。多年來湯藥不斷,也已無法有孕,絕不會礙著你與榮國公的情分。待我去了,祖父留給我傍身的那些東西……儘數歸你。”
榮國公府乃大乾數一數二的高門,縱是她父親,也對榮國公府無可奈何。
若能嫁入榮國公府,或許……她還能得幾年暢快自在的時光。
裴桑枝麵色驟然轉冷:“話不投機半句多。”
“宴姑娘,請回吧。”
宴嫣微微蹙眉,不解道:“即便你做正妻,我為平妻……也不成嗎?”
“我終究是宴家長房嫡女,總得為家中堂姊妹們著想。若我委身做妾,她們將來的婚事……隻怕也再無出路了。”
裴桑枝一字一句,清晰而凜冽:“宴姑娘,請回吧。”
“若自己無力爭出一條路,又何必把一切指望都押在婚事上?生你養你的至親尚且不能令你順心,旁人又怎會事事如你的意?”
“養濟院會感念宴姑孃的善心,而我並不缺你這三瓜兩棗。”
宴嫣一頭霧水地被請出了養濟院。
她的提議、她的措辭,已然足夠謙卑委婉。
為何裴五姑娘仍會動怒?
宴嫣一上馬車,便將滿心疑惑說與宴禮聽:“大哥,嬤嬤們總說,男子三妻四妾,女子賢惠大度,本是天經地義。我自知身子薄弱,也比不得裴五姑娘與榮國公的情誼,這才主動退讓,隻求一個平妻之位……為何裴五姑娘卻還是動怒了呢?”
宴禮瞠目結舌,一時語塞,半晌才道:“嫣兒,我不是特意叮囑過你,多看多學、少開口問嗎?”
“父親安排在你身邊的那些嬤嬤所說的話,不可全信。”
“若真是兩心相許之情,本就該有排他之性,又豈容旁人插足?就連狗都懂得護食,更何況是人最珍視的感情?”
宴嫣聽得似懂非懂。
宴禮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卻依舊得硬著頭皮追問:“裴五姑娘……可還說了些什麼?”
待弄清事情的全部經過後,宴禮長歎一聲:“嫣兒,大哥要問你一件事,你務必如實答我。”
宴嫣頷首:“大哥請講。”
宴禮神色認真:“嫣兒,倘若有一天,我與父親同時落入護城河中,而你隻能救一人,你會救誰?”
宴嫣指了指自己,眼珠子轉了轉,有些難以置信:“我?”
大哥還真是……看得起她啊。
“正是。”宴禮索性把話挑明,“倘若有一天,我與父親刀劍相向、不死不休,你是會選擇將刀鋒對準我,助父親一臂之力;還是會與我並肩而立?若勝,你我從此自在;若敗……一死,亦算解脫。”
宴嫣毫不猶豫,應聲答道:“自是與大哥同生共死。在這宴家,也隻有大哥肯聽我說那些……旁人眼中無病呻吟的話。”
“不,倒也不必非要同生共死。”
“若大哥需要我先行一步……我也絕不會遲疑。”
“反正憑我這半死不活的身子,活著……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宴禮並未在談及正事時流露出傷感之態耽擱,反而趁勢追問:“嫣兒,若有朝一日我真殺了父親,甚至累及宴家門庭敗落、風光不再,你可會怪我?”
宴嫣輕聲反問:“眼下……又何嘗風光過?”
她終日困在那方窄院中,抬頭是天井框出的四角天空,低頭是年複一年不曾變過的舊景。
宴禮:“嫣兒,那你我便竭力爭出一條生路吧。”
……
這廂,宴氏兄妹二人正悄然籌謀如何讓困鳥生出高飛的羽翼,又如何讓它攢足掙脫金絲籠的勇氣。
不是隻在簷下徘徊,而要它真正地掙脫束縛,天高任鳥飛。
而那一邊,裴桑枝卻已利落地為裴臨允又鋪好了一條……直通黃泉的死路。
耳目所不及、思慮所不能至,是謂“過失殺”。
經大理寺上下細緻查證,並深入分析裴臨允摻入酒中的巴豆與大黃在裴謹澄之死中所起的作用,加之裴桑枝多方奔走打點,最終,裴臨允被定罪為過失殺人。
依律準作“鬥殺”論處,然準其收贖。
換言之,本應按鬥殺之刑懲處,但可納財贖罪,免於身受刑責。
贖金,是用永寧侯的私房錢繳納的。
裴桑枝分文未出,卻賺儘了裴臨允的感激。
說得毫不誇張,此刻就算要他為她拋頭顱、灑熱血,裴臨允也絕無二話。
“裴四公子真是好福氣,竟有這樣一個為你儘心竭力、奔走打點的好妹妹。”正為裴臨允解開腳鐐的官差狀似是隨口感慨道。
裴臨允低聲喃喃:“我……”
“我真的可以出去了?”
官差應聲道:“自然是真的。”
“聽說永寧侯傷了一隻眼,近來深居簡出,一心琢磨著治眼睛。侯夫人似乎也身體不適,在臥床休養。外頭都傳是她是老蚌又含珠,怕是過不了幾個月,侯府便要添丁了。”
“如今侯爺夫婦都顧著將養身子,幸虧府上還有位五姑娘為你著急,又是四處求人,又是籌措贖金。否則……你這罪名,少說也得判個流放三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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