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攬春歡 第407章 宴氏女宴嫣,自願為永寧侯府裴四公子守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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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後能讓先皇傾心相許、至死不渝,自有她過人之處。”
“這絕非‘幸運’或‘命運’二詞所能輕易概括。”
“世人常說女子慕強,可男子又何嘗不是?”裴桑枝中肯說道,“榮後能在先皇退居深宮、不問政事之後,以女子之身穩攝朝政,令滿朝文武俯首,更帶領大乾百姓熬過那幾年嚴寒冷冬……”
“這足以說明,榮後擁有與先皇比肩的才智與能力,其手腕與謀略,更是非凡。”
“先皇對榮後的愛慕,源於榮後本身便值得這一切,而非先皇紆尊降貴的施捨。”
裴駙馬聞言,眼中異彩連閃,難掩激賞之色。
滿是為清玉大長公主覓得一位忘年知己而由衷驚喜。
“你這認知,倒是與公主殿下大差不差。”
“若是公主殿下的身子骨兒康健些,能延壽至今,見今日之你,定願將你這個孫女兒視為衣缽傳人,將畢生心血傾囊相授,將所有人脈、資源儘數托付,親手將你送上那實至名歸的女侯之位。”
“公主殿下的本事可比我這個空有輩分和虛名的吉祥物大多了。”
“桑枝,你或許不知,當年先皇獲封太子後,朝野上下多有議論。有人說榮後走了狗屎運,才得先皇青睞;有人譏諷這是一人得道,雞犬昇天;更有人惡意揣測,說榮後憑美色惑人,讓先皇灌了**湯,這才一步步牝雞司晨,全是先皇縱容所致。”
“然,事實恰恰相反。”
說到此處,裴駙馬神色一斂,朝裴桑枝微微招手,壓低聲音,神神秘秘道:“來,本駙馬父與你細說一樁上一輩的秘辛。”
“你且近前細聽。”
裴桑枝依言上前,側耳傾聽。
裴駙馬語氣正經了起來,說道:“若非要論一人得道,雞犬昇天……那麼,真正借勢登天的,乃是先皇。”
“榮後是先皇的貴人,而非先皇是榮後的貴人,若非榮後的力挽狂瀾,怕是這大乾依舊是秦家的天下,先皇早就死在了貞隆帝的算計之下。忠勇侯府也早就成了史書裡的寥寥數筆,或悲壯、或唏噓、甚至於聲名狼藉。”
“忠勇侯府與北境軍的血海深仇得報,靠的是榮後的敏銳。”
“先皇能無風無浪、近乎水到渠成地君臨天下,也是榮後在背後鋪的路。”
“當年上京城那一局棋,真正的執棋之人,從來都是榮後。”
“先皇固然英明,但榮後更具魄力。”
“榮後一人,織就了一張大網,掀起了一場波瀾壯闊的風雲變幻。”
“公主殿下在世時也常說那句,榮後本身就值得。”
“因此,祖父想告訴你,不必趨奉,無需患得患失。但修己身,他自會慕你光華,向你奔赴而來。”
“待到那時,莫說一個謝寧華,便是有十個百個,也難動你地位之萬一。”
裴桑枝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
回想她在榮妄跟前扮儘的諸般情狀,倒真真似戲台上粉墨登場的角兒,唱唸做打,樣樣不落。
該柔弱時柔弱。
該嘴甜時嘴甜。
該引誘時引誘。
該顯露才智時顯露才智。
她就是要榮妄這個人。
她就是要榮妄的心神為她而動,眼神為她而轉。
“祖父,孫女兒受教了。”
不管駙馬爺所說的道理,她以前知曉與否,駙馬爺願意講,她便願意聽。
這世間,有如永寧侯與莊氏般精於算計、權衡利弊的長輩,自也有那等儘心扶持、諄諄教導後輩的長者。
前世,她福薄,未曾得遇。
今生,幸而得之,唯願珍之重之。
裴駙馬心情大好:“陛下宣你進宮可刁難你了?”
裴桑枝微微搖頭,為祖父斟上一盞熱茶,隨後便將華宜殿中的事娓娓道來,祖孫二人閒話家常,滿室溫馨。
……
除夕。
在所有人翹首期盼著辭舊迎新,新的一年可以繼續風調雨順、五穀豐登時,上京城又發生了一樁大事。
宴府嫡女宴嫣,感念永寧侯府裴四公子以死證清白之忠烈,亦傷懷其平生際遇之悲慨,更追憶二人幼時青梅竹馬之誼。不忍見其泉下孤苦,遂服毒自儘,欲與之同赴幽冥,比翼雙飛。
幸得大夫來得及時,一番救治,方纔將她從鬼門關前奪回性命。
宴嫣雖僥倖生還,死意未絕,嫁與裴四公子之心亦未泯。經宴夫人再三勸解,方暫息殉情之念,但魂兒到底是跟著裴四公子去了,轉而決意成為他的未亡人,此生守節,永不再嫁。
既生不能同衾,便待等她死後再同穴。
萬眾矚目裡,宴嫣身穿一身紅色的嫁衣,髮髻上簪著一朵小白花。
蜿蜒的送嫁隊伍伴隨著鑼鼓聲,曲調幽幽,如送葬,亦如出嫁。
永寧侯府外。
宴嫣下轎,行至長階之前,提起裙襬,鄭重地屈膝跪在冰涼青石板上。
她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朗聲道:“宴氏女宴嫣,自願為永寧侯府裴四公子守節,懇請準允晚輩入府。”
一聲接著一聲。
一聲高過一聲。
府內,裴桑枝隨口道:“宴嫣與裴臨允何時有過青梅竹馬之誼了?”
素華執著裴桑枝的手,細細為她塗著蔻丹,口中說道:“有了青梅竹馬這層緣由,那番說辭才更顯真切,也更能動人肺腑。”
“這上京的勳貴世家,彼此之間誰家冇有些心照不宣的門麵功夫?麵上總有幾分過得去的交情,旁人也無法辨真假。”
“姑娘,外頭已經鬨起來了,可要出去瞧上一瞧?”
裴桑枝輕輕搖頭:“此刻出去為時尚早。”
“宴夫人若聞訊趕來,少不得要費一番周折,且有的鬨呢。”
“先得確定宴夫人的態度。”
素華手下的動作一頓,驚疑地抬眼:“姑孃的意思是……宴姑娘這是自作主張,宴夫人並不知情?”
可隨即她又自行推翻了這個猜測,喃喃分析道:“但外院小廝明明說,連嫁妝都抬出來了。那樣聲勢浩蕩,一抬又一抬地從庫房抬出府去,必要經過清點造冊。這般動靜,怎麼可能瞞得過當家主母?”
裴桑枝道:“宴嫣自有宴嫣的法子。”
“無非兩種可能:要麼,她早已哄得宴夫人將嫁妝移至彆院存放;要麼,便是今日刻意設計,將宴夫人支出了府去,方能瞞天過海,鬨出這般陣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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