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攬春歡 第471章 親撰悼文,皇子扶棺
-
成老太爺血濺金殿,以一條性命,畢生功績,澆滅了承恩公府延續數十年的榮華。
曾炙手可熱的國舅爺,一夕之間從雲端跌落塵埃,成了他平生最瞧不上的普通庶民。不僅爵位被一舉褫奪,身上的官職也被一捋到底。
從今往後,他再也踏不進象征權力核心的金鑾寶殿。也再冇有資格繼續坐在這落於京城風水寶地、規製宏麗的承恩公府。
承恩公府的庶女,亦被褫奪誥命夫人的封號。華服儘褪,她被遣送至深山庵堂,青燈古佛,日日懺悔,了此殘生。
而承恩公府的老夫人,則為自己選擇了一種更為體麵的終結。
一杯毒酒飲下,她豎著進宮,最終橫著被抬出了宮門。
承恩公府的兒郎們依製呈上丁憂的奏疏,元和帝未有半分遲疑,執硃筆一概照準。
府中子弟,無一人被奪情起複,儘數歸家守製。
與此同時,吏部呈遞的遷轉文書以異乎尋常的速度被批覆,新的官員被迅速提拔,填入了那些驟然空出的要職,彷彿那片權力場中,從未存在過任何空缺。
除此之外,還有秦王……
即便有承恩公府在前頭頂著罪責,秦王卻也難將自己撇得乾乾淨淨。
此番風波之下,他入朝聽政之權被元和帝當即收回,所領差事儘數卸去,麾下黨羽更被拆得七零八落,勢力轉眼間四分五裂。
元和帝絕口不提何時再行重用,隻一道旨意,將秦王遣去了京外皇陵。
名義上是令其陪伴先祖,感念功績、靜心修德,實則彼此心照,此行與流放何異?
明眼人都看得真切,這位曾被認為最有可能入主東宮的嫡皇子,至此,已然是徹底廢了。
元和帝當著滿殿重臣的麵,直言秦王“資質、心智與胸襟,皆擔不起這萬裡江山”,更痛斥其“身為嫡長,太令朕失望”。
那番話,字字句句,如同冰冷的鍘刀,將秦王繼承大統的所有可能,徹底攔腰斬斷。
更何況,其他皇子早已虎視眈眈,隻待趁他病、要他命,一舉將這失勢的嫡皇子徹底按入泥淖,永絕後患。
畢竟,少了一個秦王,他們在那條通往權力之巔的窄路上,勝算便又多了一分。
經此一事,原本已漸趨明朗的立儲之爭,再度被籠罩於重重迷霧之中。
一時間,不少人的心思,也隨之活絡了起來。
在一片心思各異的暗流中,元和帝兌現了他當日的承諾,以人臣所能享有的最高規格,為成老太爺操辦身後事,極儘哀榮。
靈幡蔽日,哀樂動天,送葬隊伍浩浩蕩蕩。
皇子一身縞素,扶棺引路。
元和帝親自執筆揮毫,成老太爺撰寫悼文祭奠,遣禦前大總管李順全至靈前高聲誦讀,追念其功,褒獎其忠。
那場極儘哀榮的盛大喪儀,如同一道厚重的帷幕,徹底掩蓋了成景翊與成景淮這對堂兄弟的死亡。
他們就像兩滴雨水落入深潭,未起漣漪,便悄然無聲。
確切地說,成景淮生前便已被逐出宗族,死後自然也成了無塚無碑的孤魂野鬼。
而成景翊,亦不過得一具薄棺,草草掩埋於荒土之下。
畢竟,經曆了金殿上那一番番對質,成尚書心中已然琢磨出了一些關竅。
府中內情,外人不可能比他更清楚。
自那“一女侍二房”的醜聞鬨出之後,成景淮壓根兒就冇有資格靠近那竹樓,又怎會有一次次竊取老太爺書信的可能?
真正有能力、也有機會做成此事的,恐怕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好兒子……
成景翊。
承恩公府的前車之鑒就擺在眼前,天子一怒,頃刻間大廈傾頹,數十年煊赫化為烏有。
在這血淋淋的教訓之下,他哪裡還敢存有半分僥倖,去扮演情深義重的慈父,為逆子成景翊風風光光地操辦喪事?
此時此刻,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竭力維持一個孝子的形象。
在這滿堂縞素、哀聲不絕的靈堂之上,牢牢鎖住心底那絲幾乎要破籠而出的快意與解脫。
隻要不在老太爺靈前失態笑出聲來,就已經是他竭儘全力抑製隱忍了。
成尚書這番用意,其夫人實在難以領會。
她隻當是丈夫天性涼薄,心硬狠毒,連一場體麵的葬禮、一副像樣的棺木,都捨不得給予親生骨肉。
爭啊吵啊,不得片刻清淨安寧。
成尚書忍無可忍,一把將夫人扯到僻靜處,壓低聲音厲聲道:“你以為景翊他是怎麼死的?當真是自縊嗎?”
成尚書夫人被他眼中的厲色駭住,淚水漣漣,失聲喃喃:“不……不是嗎?”
成尚書目眥欲裂,從齒縫間擠出兩個字:“不是!”
“是他竊取了老太爺的書信字畫,交給成景淮!而成景淮,正是用這些東西攀附上承恩公府與秦王府,才招致這滅頂之災!”
“你仔細想想,老太爺既已決心血濺金殿,哪裡會容得下景翊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繼續活著?”
“你再想想,牽涉此事的承恩公府是何等下場!若再鬨下去,莫非你要讓咱們另一個兒子,也給景翊陪葬不成?”
“承恩公府已經徹底傾覆,就連秦王……如今也被罰去守了皇陵。”
“景翊他……好歹還有一副薄棺,還能落得一個入土為安。夫人,到此為止吧,這已是萬幸了!”
成尚書夫人瞳孔驟縮,聲音抑製不住地發顫:“難道……是老太爺?”
“噤聲!”成尚書厲聲打斷,目光警惕地掃過四周,隨即壓低了嗓音,一字一句道:“有些事,心裡清楚便好,萬萬不可宣之於口。”
“他……終究還是給景翊留了幾分體麵。”
成尚書夫人猛地捂住嘴,眼中驚懼未消,低聲道:“老爺,妾身……明白了。”
倘若真相果真如老爺所言……景翊還能葬入祖墳,未曾淪為孤魂野鬼,便已是天大的造化了。
見夫人終於順從下來,成尚書神色一緩,歎息聲中透出幾分疲憊:“你若實在心疼景翊,待這陣風頭過去,多去墳前看看他,多燒些紙錢……讓那孩子在下麵,過得滋潤舒坦些,也算了卻你一樁心事。”
滋潤舒坦?
絕無可能!
與老太爺前後腳到了地下,以老太爺的性子,隻怕要讓景翊連鬼都不得安生。
老太爺的手段,他算是見識了一回又一回,每一回都令他歎爲觀止,不得不信那句“薑還是老的辣”,確是至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