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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攬春歡 第424章 父女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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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

宴大統領的親衛們如同早已得了吩咐,無一人上前阻攔宴嫣。

她就這般暢通無阻地,徑直走到了宴大統領麵前。

宴大統領正臨案懸腕練字。

聽聞門口響動,瞥見宣紙上投下的身影,他卻不急不躁,直至將最後一行字從容寫完,方纔擱筆抬頭。

從前父親總評他的字:匠氣過重,靈氣匱乏。筆畫雖工整嚴謹,內裡卻透著一股陰森死氣。

父親還說,練字即練心。

說他心胸狹隘,涵養欠缺,故而筆下難有開闊氣象。

他心底始終不服。

為此,他特意拜在書法名家門下,日夜苦練不輟。可父親仍是從那筆墨間,品出了揮之不去的死板與僵硬。

即便後來,他得了最擅狂草的書法大家傾囊相授,筆下依舊未能掙脫父親那句“死板僵硬”的定論。

彷彿他在父親心中,早已是一塊無法雕琢的頑石,命定了的格局。

然而時至今日,他筆下狂草已不拘章法,筆勢連綿如行雲流水,世人皆讚其可為代表,更有甚者不惜千金求其墨寶,尋名匠裝裱,奉為傳家之物。

父親若知曉今日,可會自摑其麵,悔歎一聲有眼無珠?

要他說,所謂的“死板僵硬”,那全是父親的偏見……

思緒翻湧間,宴大統領心緒漸亂。

筆鋒落下最後一字,一點濃墨已不受控地洇染了宣紙。

宴大統領目光如寒霜地看向宴嫣:“如此前呼後擁,興師動眾地回府……護衛、婢女、仆婦一應俱全,你究竟意欲何為?”

“好大的排場!這般陣仗,便是比起公主的鳳駕,怕也不遑多讓了。”

“怎麼,嫁了個人,便把腦子與教養一併丟在永寧侯府了?”

他語氣陡然一沉,譏誚更甚:“還是說近墨者黑,你如今這般作態,儘是跟永寧侯府那些粗鄙頑劣之徒學來的?”

宴嫣垂首,幾不可察地撇了撇嘴,於心底無聲反駁:粗鄙頑劣?

桑枝治下的永寧侯府,分明多是些安分守己、待人和善的。

“父親,您以前常說,君子不在背後論人短長,您方纔那番話,是不是有些……有些像小人之舉。”

宴大統領喉頭一哽,竟被這話噎住。

一直以來,他都視宴府為一棵精心修剪、枝繁葉茂的巨樹,如今卻總有枝椏試圖掙脫他的掌控,肆意瘋長,破壞他苦心維持的規整。

該死!

實在是該死!

不待宴大統領開口,宴嫣便上前一步,規規矩矩地福了一禮,姿態溫順一如往昔:“父親容稟。”

“女兒聽聞,您因我執意嫁入永寧侯府,怒氣牽動舊傷,正在靜養。女兒聞訊後寢食難安,深感不孝。為人子女,豈能對父親傷病置之不理?故而特請駙馬爺恩準,回府侍疾,略儘孝心。”

“隻是……”

宴嫣話鋒微轉,抬眼細細端詳著宴大統領的麵容,語氣裡帶著恰到好處的困惑與瞭然:“今日回府親眼得見父親容光,方知女兒先前怕是誤信了流言,白白憂心了許久。”

“父親當日因觸怒聖顏所受的廷杖之傷,如今可大安了?”

“若尚未痊癒,女兒願暫居府中,親自侍奉湯藥,直至父親貴體康健。”

“也免得……”

說到此,她微微垂眸,聲調輕柔卻意有所指:“也免得叫外頭那些不明就裡的人,再議論女兒不孝。”

“父親應該知道的,真要論起來,流言蜚語比霜雪都要寒上幾分,比暗箭匕首都要利上些許,比巍峨山川都要重上幾分,隨隨便便的就能殺人於無形,甚至還會殃及到身邊的親近之人。”

“女兒終究是外嫁之身,一言一行皆係永寧侯府顏麵。“不孝”的罪名太重,女兒擔不起,永寧侯府……更擔不起。”

“萬望父親念在多年父女情分,體恤女兒難處,為女兒的處境稍作考量。”

話音落下,宴嫣直接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懇請父親允許女兒侍疾。”

宴大統領胸中怒氣翻湧,幾欲氣極而笑。

這些孽障,但凡是得了些微依仗,便個個生出反骨,迫不及待地要反噬於他!

他們何曾念及半分,他過去那些年的悉心栽培與苦心照拂?

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養條狗,尚知搖尾示好!

那他明媒正娶的正妻、他寄予厚望的嫡長子、他金尊玉貴的嫡女,又算什麼?

豈不是連牲畜都不如!

宴大統領也收了與宴嫣周旋的心思,徑直挑明:“說吧,你專挑永寧侯府風雨飄搖的當口回來,究竟是受誰指使?”

“還是說,你如今終於悔了?發現自己不惜將整個宴家踩在腳下,淪為上京笑柄,也要嫁進永寧侯府這條路……根本就是一步錯棋!”

“那裴臨允算個什麼東西!”

“就你這般病急亂投醫,慌不擇路地從宴家,跳進一個火坑,竟還把個死人當成了救命稻草!”

宴嫣緩緩直起身,語氣平和,還染著些許笑意:“父親說笑了,女兒確是回來侍疾的,何來指使一說?”

“莫非父親在官場日久,已慣於以最晦暗的心思,去揣度他人的善意了?”

“您怎麼就不信女兒呢……”

“至於悔……”

“女兒此生最不後悔之事,便是拚死闖出了宴家這道門。”

宴大統領怒斥:“執迷不悟!”

宴嫣卻不為所動,反而迎著他的目光:“看來,父親的傷是好全了。”

“那您故意放出傷勢加重的訊息,所圖為何?莫非就是想將這“不孝”的罪名,扣死在女兒頭上?”

“還是說,父親在謀劃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亦或者是,父親是想將所有的精力和時間都花在搭救深陷泥潭的永寧侯身上。”

“畢竟……”

宴嫣刻意頓了頓,方緩聲道出關鍵:“父親與永寧侯雖表麵疏淡,實則私交甚密。如今想要救他,倒也在情理之中。”

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然而欲得虎子,除了親身入局,更需先拋出足以引虎出洞的誘餌。

既然死不了,那就反覆蹦躂便是,總能從她父親口中,探出些東西來。

宴大統領瞳孔驟然一縮,厲聲喝斷:“休得胡言!”

旋即,強壓下翻湧的心緒,語氣轉為冰冷的警告:“若想求我為你那公婆奔走,就收起這些陰陽怪氣的腔調。”

宴嫣:陰陽怪氣?

誰?

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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