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攬春歡 第456章 搖尾乞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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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那些書信畫像該如何自圓其說,裴桑枝毫不擔心。以成老太爺的老辣,自有法子給出一個滴水不漏的由頭。
這世上仿筆高手何其多也!既然要讓他承恩公府自作自受,那再潑他一盆潑天臟水又何妨?莫非他家老夫人當初接納成景淮,存的竟是什麼菩薩心腸不成?
都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那敵人的靠山,天然便是她的敵人!
這一點,毋庸置疑!
既是敵人,那自然是越慘越好。
裴桑枝可冇有那麼多的閒情逸緻去操心敵人的下場。
“成老太爺心中,可想好了?”
成老太爺聞言,灑脫一笑:“在決定登門之前,便已思慮周全。”
避世竹樓,鑽研道法多年,終是毫無所獲。反倒成了子孫眼中的癡傻之人,被肆意欺瞞矇蔽。
倦了。
真的是倦了。
縱使心中早有預料,當親耳聽聞成老太爺這番話時,裴桑枝的心湖,仍不免泛起一絲微瀾。
這人間,苟延殘喘者多如牛毛,而主動赴死者,卻寥若晨星。
成老太爺算不得好人,行事也多有不擇手段之處,更與君子相去甚遠,卻也絕非是爛到骨子裡的大奸大惡之徒。
“不知成老太爺有何事需晚輩代勞?”
“但請明言。”
“凡力所能及,定當儘力。”
畢竟,她本就想借成老太爺這把老而不鈍的刀,除去上躥下跳的成景淮。隻是她未曾料到,老爺子竟會選擇如此決絕的方式,更能做到如此地步。
她算準了開局,卻未能算儘這終局的走向。
或許,有些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成老太爺朗聲一笑:“同聰明人交談,就是省心省力,不需長篇大論的解釋。”
他略頓,聲音轉沉:“老夫說句不謙的話,我致仕再久,也是成氏的根。老夫一去,便是樹倒猢猻散,多的是人來推牆、折枝、摘果。”
“老夫不懼樹倒猢猻散,亦不畏世人推牆摘果。唯獨那些安分守己、雙手乾淨的尋常族人,老夫必須為他們,求一條安穩的退路。”
“你,便是老夫選中之人。”
他可以對這世間厭倦,也可以因著心中的執念和歉疚慨然赴死,但不能拉著全族一同去死。
“老夫可將畢生積累的人脈資源儘數注入你的前路,助你根基穩固,早日枝繁葉茂。而代價是,請你在我去後,庇護我族中清白之人數年。”
裴桑枝蹙起眉頭。
這買賣看似一本萬利,實則內藏凶險。
承恩公府與秦王乃是同氣連枝,即便成老太爺能拚死咬下承恩公府一塊肉,甚至逼得老夫人或承恩公償命,但隻要秦王這座青山不倒,承恩公府便總有東山再起之日。
秦王,纔是其根本所在。
她入女官署日久,參與政事愈多,便愈發明晰地察覺到,陛下似有立秦王為儲君的念頭。
儲君,便是他日的天子。
“老夫有把握,那道立秦王為太子的詔書,絕無可能頒行天下。”
“裴五姑娘,這世上從無人會嫌手中權勢過多。唯有成為令人忌憚的龐然大物,方能護得自身與家族周全。”
“即便不為你自己,也請為榮國公深思。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秦王正值盛年,他日登臨大寶,必求乾坤獨斷,王令無阻。”
“而榮國公,是曾令所有天家子女黯然失色的天之驕子,早已成了秦王心中的一根利刺。今日秦王為大局尚可隱忍,來日大權在握,又豈能容他依舊?”
“裴五姑娘莫非真以為,讓榮國公交出北疆五郡鹽鐵專營之利,再忍痛割讓榮家在揚州世代經營大半家業充入國庫,亦或者是他激流勇退、辭官棄爵,便算是表了忠心,新君就會如當今聖上一般待他?”
“這非是表忠,而是割肉飼虎,自縛雙手!待你一無所有之時,又如何指望猛虎會對你網開一麵。”
裴桑枝眉心微不可察地一動。
這番話,正說中她心底最深的隱憂。
在權力場上,自斷羽翼非但不能取信,反而會立時淪為刀俎下的魚肉。
然,裴桑枝並未立刻接話,隻是在心下飛速權衡。
如今的大乾,曆經永榮、元初、元和三位帝王勵精圖治,天下承平已久,根基固若金湯。哪怕榮家甘冒天下之大不韙,揹負亂臣賊子的萬世罵名,硬是鋌而走險,也無異於螳臂當車,勝算渺茫。
見裴桑枝沉默不語,成老太爺緩聲再言:“老夫深知謝、榮兩族淵源,絕非鼓動你行那揭竿而起的狂悖之事。老夫隻想點明一事:與其退讓求全,不如銳意進取。當你自身足夠強大,令人不敢輕侮,即便得不到君心信賴,單憑這份令人忌憚的實力,亦足以立於不敗之地。”
裴桑枝抿了抿唇,低聲道:“即便不是秦王,也總會是其他人……”
成老太爺一針見血:“可新君之中,無人比他更名正言順,也無人有他這般根基深厚。”
“裴五姑娘,這筆買賣裡,你我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事到如今,總要有個決斷。”
“無論如何,你終究是穩賺不賠的。”
裴桑枝心下一橫,定定看向成老太爺:“新君乃天意所歸,非你我可以妄議。但若成老太爺能確保那道立儲秦王的聖旨無法麵世,晚輩便以性命擔保,必使成氏無辜族人得以安居樂業,不受牽連。”
要怪,就怪秦王與承恩公府當初偏要收下成景淮這個禍根!
禍根便是他們自招的!
裝什麼!
她絕不信,對方會不知成景淮與永寧侯府、榮國公府那微妙的關係。昔日豈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既然明知故犯,那便是十足的亮明車馬的挑釁。
成老太爺緩緩伸出手掌:“一言既出。”
裴桑枝抬手與之相擊,清聲道:“駟馬難追!”
裴駙馬目瞪口呆:這……這算怎麼回事?
難不成這就是書上說的,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是不是定的太快了。
……
秦王府。
“唯有碾碎她的一切,讓她失去所有庇護,跌入泥沼,尊嚴儘失,渾身沾滿汙穢,我再以救世主的姿態出現,她纔會像條喪家之犬般趴在我腳下搖尾乞憐。”
“我不會嫌她臟,我甘願'接盤'!正因我自身肮臟,唯有將她拖入這泥潭,我們纔是同類,成了同類,我這卑劣肮臟之徒,才配觸碰她,才能得到‘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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