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門貴妻 058
開了年,
京城纔有些恢複了熱鬨。
渡口迎來送往的船,把回?家鄉過年的外鄉人帶了回來。二皇子李淵在碼頭上巡視了一圈,坐到案前開始翻起賬本子,
“雖然算是過了個好年兒,但接下去的日子纔是要緊,
讓底下人都機靈些。”
“殿下辛苦,
快喝口茶。”
熱氣燻蒸,李淵拿起茶盞,
低頭聞了聞,“草木清香之氣甚濃,
這樣好的東西從哪處來的?”
“去年時候,
殿下不是給江家的船開了通行證,江書公子便送了些來。”
這話什麼意?思?福建那處進貢的團茶,陛下都還沒喝到,
就入了李淵的口。他把茶蓋一放,
開口就罵,“找死的東西!人家給你上套,
你還笑嘻嘻的拿起刀抹自己?脖子?”@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管事膝蓋一歪,
跪下,
“不能?罷!這些又不是貢茶,
江書公子也說了是要開茶館用的。”
也不能?怪李淵多?想,
如今是什麼情?景,“三皇弟觸了父皇的黴頭,本是逃不過一頓打的。可半路,卻是江閣老出麵攔下來,
父皇生再大的氣也是要給江閣老一些臉麵的。”
那夜裡,正好是江書送了江閣老入宮。
太?監們?可是瞧見的,
寧願做個趕馬車的馬夫,卻是很不大尋常。
“這麼說,江閣老要幫三皇子麼?”管事不服氣,道?,“論尊貴,他哪裡配和殿下爭!寧妃剛入宮時隻是末位的才人。”
這個想法一說出來,李淵心就跳的厲害,廢太?子是先?皇後的子嗣夠不夠尊貴?還不是,照樣被發落在鹹安宮裡頭!後宮裡,三皇子李博和公主李雅的生母均是平常人家出身,可見,那位天子是見不得家世尊貴。
公主李雅是向著三皇子,那江書必定也是向著三皇子。這叫什麼,夫妻同心其力?斷金?
他們?的婚事雖說算是板上釘釘,卻萬不能?影響到江閣老的決斷。管事又道?,“可說到底,畢竟江書少爺隻是養子,哪裡比得過正主?”
李淵也是羨慕江書,“江家待他,可比待江璟琛好的多?!”
“江大人走的是仕途,榮耀在以後可遠著呢!”不如趁早攬入麾下,也好為二?皇子辦事。管事提議,“殿下,您說是不是。”
江璟琛,他肯麼?
福州這麼亂的地界,那人都能?榨出銀子來,可見他倒是個能?乾的,這要是用來製衡江府是再好不過了!
李淵囑咐道?,“那茶館何時開業,等帖子送過來,你記著喊我,開業的日子總是要過去捧個場。”
得快些把江璟琛從福州撈回?來。
“人人都知道?,江書少爺做生意?是不願意?帶著旁人的。這一回?,打點?茶館上下的卻有?個女人!”
李淵站到窗戶前,向著外頭看一眼,“那這人,我也是要見一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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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館開業前,裝修的工人忙進忙出。
“幾家人都想盤這家店麵,卻是半路被人截胡了,可見這位女商客來頭大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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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府大街上被外地人盤下一家店麵,眾人一打聽,這居然還是一位從台州府過來的女商客。說實話,他們?是看不大上外地人的,更何況又是個女人,憑什麼占了這寸土寸金的門麵?
“不單單隻是個女商客,還是個年輕未出嫁的姑孃家!”
各說紛紜,不如眼見為實。卻是,這幾天京城裡最炙手可熱的人物。
“來了來了!”如今,女人定定的站在店鋪跟前,對著家店麵很是上心,“便是這位!”
路人再湊過去瞧,便是背影也是再美豔不過,那正麵又是何等的驚豔。
暮春尚早,褚玲瓏她一身海棠花開的襖裙,頭發隻簪著一根玉釵,日光落在那瑩潤白皙的麵盤上,樹影搖曳,美輪美奐。
“姑娘來了。”
聽聽姑娘這稱呼,可不就是未出嫁的姑孃家!
褚玲隻覺得這一聲姑娘是刺耳得很,她如今是個什麼身份?便是她底下的人,也是早看出來了,江璟琛要金屋藏嬌的意?思罷!
江璟琛又是個什麼身份?
京城裡的權貴都要禮讓三分的江閣老的嫡孫,更是受天子的寵愛,溫潤如玉,清正廉明,走到哪處,都能?被尊稱一聲江大人。
若被人知曉,他們?廝混在一處,那她就成了人人喊打的紅顏禍水!
褚玲瓏眨了下睫,很是神色平常的低聲去問,“讓你送的茶葉,可是送到了?”
本是靠著江書做生意?,謹小慎微,一朝和江璟琛捅破窗戶紙,她竟是什麼都變了,虛以為蛇,逢場作戲,精於算計,便是往日裡最不喜歡的豔麗衣裳也跟著上了身。
“那邊人收下了!說主子喝了就誇讚茶葉好。今日,還特意?托人過來問茶館何時開業。”
是的,特意?。
二?皇子,李淵,他是當今陛下最寵愛的楊貴妃所出。對從前的她來說,那是想也不敢想的人物。
托了江璟琛的福,竟讓她有?了這份野心。
都敢去招惹皇子了!
褚玲瓏壓下眼簾,慢慢的說,“開業的帖子寫的差不多?了,等江公子看過,就能?發出去。”
“那感?情?好啊!茶館早點?開起來,那就是日進鬥金。”小雀替她掀開簾子,又提醒了聲,少許叮嚀,“江公子早到了,就在裡頭。”
背著江書,送茶葉給二?皇子,這事小雀想來還是後怕的很。
這不是在火堆上蹦噠?一心尋死麼!
豈料眼前的女子隻是淡淡笑過,“茶館要開業,需得有?江公子坐鎮,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京城裡的風,都帶著紙醉金迷的氣息。
風聲不停,那她這要走的路,也不就不會停下。
褚玲瓏捏緊手裡的帕子,小步上前,見了禮,“江公子來的好早。”
江書在案前打算盤,抬起臉,麵色有?些疲倦,“我和你說家裡有?個孩子就是鬨騰,我好幾夜都沒睡好。”指的是臨哥兒,隔三差五的,就會被這江書抱走,說是江大奶奶和孩子有?緣。@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褚玲瓏得體的笑笑,這是早已經習慣被人拿捏的日子。
好在,這裡隻是江書打趣幾句,她也是能?應付的了,“臨哥兒太?小了,天不怕地不怕的。便是我拿著鞭子嚇唬,他都照樣哭鬨的。他叨擾到府上,便是我們?的罪過。”
“孩子小,以後慢慢教就是了,不礙事。”還真有?血緣一說,江大奶奶就是盯臨哥兒就挪不開眼,要江書把孩子多?留幾天,他已經答應了,“你要在外頭做生意?,把孩子托人照顧,這不是最好的事了。”
這就是沒打算把臨哥兒還給她是吧?
這和起先?說的不一樣。
真是該死的,江璟琛!
江書打了個哈欠,又道?,“開業要請的人,帖子都準備好了吧?”
褚玲瓏點?了點?,說,“都在這裡了。”
江書和江璟琛果?然都是江家人,狼狽為奸的人物,她是一個都不會信的!
隻不過,她初來京城,人生地不熟才會多?有?所依仗。褚玲瓏問,“茶館開門,做四方?生意?,隻請了這麼些人是不是不太?夠?”
“請了三皇子了,那就不要再請二?皇子,這是京城的規矩。”江書是看在臨哥兒麵子上,才會多?加提點?幾句,“彆生意?沒做成,就吃一屁股的官司。”
這麼個意?思,就是隻請三皇子,不請二?皇子了。
江書盤了賬,起了身,問,“璟琛走之前,給你留話了?”
倒是在她那裡呆了一整夜。
隻顧著,做……環繞著她的腰肢,把頭靠在她的臉側,好像是離彆前的依依不捨。江璟琛,“玲瓏,你要乖一些,我會很快回?來。”
她本不想說話的,唇齒間殘留的熱度化為□□,“嗯。”
大手落在女人的頭頂,揉了一下,江璟琛那張素來冷靜寡淡的臉看到些許依戀,“嗯?就是會想著我的意?思,是不是?”
可那個男人滿腹的算計,做事做的太?絕,褚玲瓏對他隻剩下恨,沒有?旁的東西了。
但親吻來的突然,沒來由的,潮水翻湧,想來腦袋裡滿是恨意?,身體卻是需要這一分熱度。
好賤啊!
一碰就會發騷,脖頸泛紅。
側眼望去,花瓶裡的紅梅開的豔麗,就像是落在肌膚上久久散不去的痕跡。
江書歎一口氣,“祖父尋了他一回?,我總覺得要出什麼事。他是個悶的,不會輕易開口。”
江璟琛麼?
他看著她愉悅的表情?,可不像是悶的。
江書把算盤撥得老響,斜著眼,看她,“你們?之間的事,我多?少都知道?一些。”
褚玲瓏撐著桌子的一角,充滿哀怨,“那你也不勸勸他麼?”
“勸他?”江書語氣有?些衝,“你有?本事,你來勸好了。”
她並不以為江璟琛非她不可,他對她的態度,大部分都是小心翼翼的。像是雙手捧著什麼很要緊的東西。
這種感?覺藏的很深,隻有?頂到情?動深處,他才會在耳畔,“放心,我不會去找彆的女人。”
等她察覺到他的視線不一般,正要說什麼,又充斥得酥癢之極。再後來的事,便有?些記不住了。
江書小聲嘀咕一句,“那麼多?女人,他怎麼就偏偏。”
刻意?,不說下去了。
以後是要一起經營茶館生意?的,有?些話還是留一絲情?麵。
“江大人有?大好的前程,不該困在原地。”褚玲瓏不願意?多?提那人,手攥緊著,忙不迭的撇清關係,也是表明瞭自己?識趣的立場,“江大人幫了我許多?,我不大好意?思再麻煩他。”
江書道?,“你能?記著居正的好,我便稍微安心些。”
光腳不怕穿鞋的,她現在膽子大的不是一丁半點?。
這算盤又被撥的霹靂哦啦的響,像是某種告誡,褚玲瓏她把呼吸慢慢放慢下來,說,“江公子的話,我是明白的。”
江書盯著她這張豔如芙蕖的臉,太?豔了,不像是個會安分的,他皺著眉頭,“記住你今天的話。”
試探。
這是江書的意?思,還是江璟琛的意?思?雖然那人在千裡之遠的福州,但江書是他的眼線,褚玲瓏所做的一舉一動都在那人的眼皮底下。
江璟琛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這一生,不能?葬送在他手裡。
她得忍。
把生意?做起來,不能?讓人看輕了。褚玲瓏,“鋪子裡頭還缺幾個斟茶娘子,江公子要同我一道?兒去見見麼!”
“天氣這麼冷,我便不出門了。”江閣老和江璟琛都是一家人,不至於為了些瑣事就這麼生了嫌隙。江書頭疼,擺了擺手,“你先?去忙罷。”
倒也是意?外,江書居然沒有?攔她。
小雀跟過來,“姑娘可是要坐轎子?要不,還是小的把那些人喊到前堂去吧?”
褚玲瓏點?了頭,算是答應。等看完人除開,已經是晌午過後。
她對小雀問了一句,“街上哪家果?脯蜜餞賣的最好?”
“不遠,就在前麵的馬家鋪子,要不,小的去給姑娘買過來吧?”
褚玲瓏聽出幾分微妙,說,“江公子那處等著斟茶娘子的名錄,你整理?出來,送給他。”
至於,買蜜餞這樣的事,便是不用了。沒有?小雀跟著,那是再好不過了。
“那姑娘去去就來,外頭的人亂的很,免得衝撞了什麼人。”
她哪裡是去買蜜餞,卻是遇貴人。
楊貴妃是將門之女,年幼之時,最喜歡女扮男裝混跡於集市買些吃食。這習慣,一直到入宮後才做罷了。
二?皇子李淵出宮之時,他都會為楊貴妃帶些小吃。
褚玲瓏走進蜜餞鋪子,指著最後一包的竹鹽枇杷乾,道?,“小二?,勞煩給我包起來。”
“姑娘,不巧,這些蜜餞都給人包圓了!”
小二?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身邊的男人打斷,不是那二?皇子李淵還會有?誰,隻交代了一句,“給她。”
她給那人見了個禮,“多?謝公子。”
他冷著臉,上下看一眼。
初春的空氣裡,儘是涼涼絲絲的冷風,這嗓音,便像是繁花深處開出最豔的牡丹。
李淵雖身處皇宮,卻沒見過這樣的絕色,可惜還說的上下一句,那姑娘轉身提著蜜餞就往外頭走了。
空氣裡還剩下香風不散。
他蹙了眉,“去打聽打聽,是哪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