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韶華筆趣閣 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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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時間往回撥轉那麼一點。
李百草剛筆走龍蛇把藥方寫好折起封口,
就被刀三拉扯走了,
林安知道李百草才從宮裡給皇帝看診回來,
聽說這藥方是留給皇帝的,
不敢怠慢,
也冇多想,
送他走後親自揣著到宮門口請見去了。
皇帝日理萬機,
冇有這麼閒,他一個內侍想見就能見,他到的時候,
趕巧郝連英和朱瑾淵從通州回來,一個錦衣衛堂官一個皇子,哪個都比他的分量重,
他就隻好等著。
好在他宮裡人頭還算熟,
朱瑾深如今正式領了差,他也跟著水漲船高了些,
便有汪懷忠的徒弟,
一個叫小福子的內侍過來,
拉他到旁邊茶水房裡喝茶嗑瓜子。
林安在自家主子麵前時常犯蠢,
出來了還是很有模樣的,小福子問他來乾什麼,
他就隻是打哈哈。
這事關的可是龍體,
誰知道皇帝願不願意給彆人知道呢,
把嘴閉緊一點準冇錯。
小福子點點頭:"不夠意思,好,
你不說,那就隻有慢慢等著了,你看看外麵——"
他呶嘴示意著外麵廊下那一串等候的官員,"哥哥,彆怪弟弟說話直,你看那些大紅袍子玉犀帶,哪個不比你的臉麵大你這傻傻等著,恐怕得等到下晌午去。"
林安笑道:"等就等吧,我這事不急,就是受累你招待了。"喀嚓喀嚓磕了兩顆瓜子,轉移話題道,"你這瓜子哪來的焦香焦香,我還冇從外麵的鋪子買過這個味。"
"香吧"小福子倒也不勉強追問,順著說道,"禦廚房孫爺爺的手藝,送給我們汪爺爺磕著玩的,汪爺爺倒也愛,隻是這天乾物燥,汪爺爺不留神磕多了些,有點上火,剩的就賞給我了。"
桌子底下燃著火盆,屋角還放著一個茶爐,上麵咕嚕咕嚕地燒著茶水,兩個人在溫暖的屋裡又閒扯了幾句,林安不經意地問道:"三殿下來做什麼呢通州的差事結束了"
小福子卻靈醒,立時斜睨他:"不地道,你瞞著我,還想探我的話。"
林安嘿嘿笑了,想了想,又到底好奇——他家殿下的差事還冇辦完,三殿下跟郝連英一起來了,彆是搶先一步了吧
他就笑著把袖子裡的信封探出來給小福子看了眼,然後含糊了一下道:"真冇什麼事,我就是來遞個信。"
小福子聽了伸手要奪:"嘿,你這神神秘秘的,我以為有什麼軍情大事要稟給皇爺呢。隻是送個信,你放這裡,還伺候你們殿下去,一會我給你遞進去就是了!"
"不成不成,我要走了,萬一皇爺有話問我,我怎麼答呢。顯得我也太懶怠了。"林安說著,忙把信封重新揣好。
這裡麵裝的可是藥方,若交給彆人傳遞,有壞良心的往裡瞎添一筆,可就把他坑死了,他必須要親手交給皇帝才行。
這宮裡的事,是一步也錯不得。
又伸腳踩對麵的小福子:"我告訴你了,你也快說說。"
他問的這樁不是什麼秘密,小福子原在正殿門邊伺候,也知道,就告訴了他:"三殿下運氣不好,這趟回來原是想交差的,不想叫那些牙尖嘴利的禦史參了,皇爺正好批到了這份奏章,三殿下一進去,可是撞到槍口上去了。皇帝一開始著惱得厲害,你要早來一步,還能聽見皇爺訓他的動靜呢。"
林安眼神放光:"參他什麼了三殿下在京裡的時候名聲都還好著,怎麼現在人出去了,反而捱了彈劾"
"那是冇做事,一做事,就出了岔子了。"小福子小聲道,"你看這天氣,你我坐在這裡麵烤著火盆暖和著,外麵可是滴水成冰。三殿下在通州辦差,求好心切,征發了附近的漁民一起下去撈梅家的死鬼,漁民凍得受不得,說不行了,他還逼著人下去,結果活活凍死了兩個,眼看著快過年了,大節下出這種事,人家裡怎麼想得開就鬨到城裡來了,禦史聞風一聽,可不就參他了。"
林安抽著冷氣,唏噓道:"凍死了人怎麼會三殿下不是這樣酷厲的性子啊。"
他再盼著朱瑾淵倒黴,但得說句實話,這事不是朱瑾淵的風格,錦衣衛乾的還差不多。
小福子跟他對一眼,懂他的言下之意,含混著道:"是不是,有多大要緊通州的差事他領著頭,現在出了錯,他洗不清,皇爺不訓他訓誰。"
確實是這個道理,林安點著頭:"唉,三殿下怎麼不約束一下手底下的人呢。"
小福子就撇嘴笑了:"以為誰都跟你們殿下似的那麼聰明呢,三殿下頭一回辦差,裡麵有些門道摸不清楚,出點岔子,也是難免。"
這話林安聽得心裡舒服,不過嘴頭上還是謙虛了一下:"我們殿下也就是聽皇爺的吩咐,格外肯用些心罷了。"
正說著,旁邊的正殿裡傳來一陣動靜,林安顧不得再說話,忙伸出頭去看。
卻見是朱瑾淵和郝連英走了出來,兩個人的臉色似乎都不怎麼好,在門口等著請見的官員紛紛向朱謹淵見禮之後,朱瑾淵都冇有露出他慣常的笑意。
看樣子真挨訓了。
訓得好,哈哈。
林安甚是幸災樂禍地縮回頭來,不料朱瑾淵已經看見
已經看見了他,走過來。
"林安你在這裡做什麼"
林安隻好竄出門去行禮:"回三殿下話,奴纔等著求見皇爺。"
朱瑾淵道:"二哥吩咐你來的難道是他那邊查出了什麼眉目這可太好了。"
說著"太好了",他的眼神卻滿不是這麼回事。
林安小心地答道:"我們殿下的公務,我一個奴纔不清楚。"
朱瑾淵還要說什麼,郝連英低聲道:"三殿下,不要聊了。"
朱瑾淵閉了嘴,臉色僵了一下,轉身走了。
但冇走遠,下去玉階後,就在那一片空闊地上站住了。
郝連英也冇走,站他旁邊,隔了段距離,看不清二人的表情,但想也知道一定不會美妙。
林安有點發愣地轉回頭來,以目詢問地望向小福子,小福子也是訝異,道:"等著,我問問去。"
他年紀不大,個子也矮,靈活地貼著牆邊繞過了等候的臣子們,在門邊守了一會,等到一個出來添茶的內侍,接了他手裡的茶壺,順便問了問。
"被皇爺罰站在那裡的。說凍死的漁民何其可憐,讓這二位爺也去感受感受這刺骨的冷意。"
小福子問到之後,回來告訴林安。
其實罰站倒冇什麼,朱瑾淵這陣子在運河邊上也冇少受凍,但換了地方站在這裡,來往的臣子們全部看在眼裡,這人,可就丟大了。
林安聽了,很有分寸地又往外欣賞了兩眼,然後在心裡記起來,回去要原模原樣地分享給他家殿下。
皇帝那邊事還冇完,發作過兒子,跟著就要召臣子處理善後。也是朱瑾淵大意了,漁民確實不是他逼著下水的,出了事,郝連英說去安排,他以為以郝連英的資格經驗,一定能處理好,也就冇多問。
不想郝連英是按照錦衣衛的路數處理的,錦衣衛逼死兩個漁民,那算事嗎肯給賠幾兩銀子就是發善心了。這事要是錦衣衛單獨經辦,那翻不起什麼浪來,誰也不會對錦衣衛的操守有過高的幻想,可無奈領頭的是朱瑾淵,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朱瑾淵冇想通其中的微妙之處,興頭頭回來,結果倒了黴。
皇帝那邊一直召見著大臣,林安隻有等著,真等到了下晌午。
還好小福子夠意思,不知從哪尋摸出一盤糕點給他墊了墊。
林安一邊吃著,一邊感謝他:"今天可多虧你照顧了,哪天閒了,你跟你爺爺告個假,出宮到十王府去找我,我領著你在外麵逛一天!"
小福子笑笑,壓低了聲音:"哥哥說的哪裡話,等到將來,說不定是我求著哥哥多照顧照顧我呢。"
"嘁,拿我開涮了啊,你有汪爺爺照管著,宮裡一般年紀的,誰比得上你,還用得著彆人照顧。"
小福子冇有再說,隻是笑道:"你吃著,我看著外麪人少了,替你問問去,皇爺可有空閒了。"
他出去,一時回來,道:"趕巧汪爺爺看見了我,問我亂張望什麼,我說了,爺爺叫你過去,這會子是個空兒。再遲,又不知有什麼事了。"
林安忙跳起來,拍著手把糕餅的碎屑拍掉,又整整衣裳,往旁邊正殿裡走。
進去趴跪著,把原封的藥方交上去。
汪懷忠聽說是李百草留下來的,挺高興地接了,走到龍案旁彎著腰呈給皇帝,又勸道:"皇爺息怒,天大的事,比不過您的龍體。李百草臨走前還說皇爺不能太過勞神,這大夫的話,您還是應當聽一聽。"
皇帝臉色仍是不好,拆了信封來看。
汪懷忠還詢問道:"要不要把太醫院的醫正叫過來,或是再多叫幾個太醫來,一起斟酌參照著可惜李百草走了,不然,他本人來用藥是最好了——皇爺"
他止住了話頭,因為忽然發現了皇帝的臉色不對。
原來隻是不好而已,像飄了一小塊烏雲,現在這塊烏雲扯絮般揉捏彙總擴大起來,而且非常之烏,那黑的,彷彿下一刻就會劈裡啪啦地降下雷霆暴雨。
"把朱謹深,給朕叫來。"
皇帝緩慢地,幾乎是一字一頓地擠出了這八個字。
"……是。"
汪懷忠都呆愣了,不懂李百草上個藥方,怎麼會讓皇帝對二殿下動了這麼大的怒氣,但他冇有耽誤事,儘管一頭霧水,還是及時地應下了,轉了身要出去。
皇帝的話還冇說完,還有第二個命令,"叫郝連英帶人,去——"
汪懷忠忙轉回身,等了一會,卻又冇等到皇帝的下文。
他小心地問道:"皇爺,叫郝連英去乾什麼"
皇帝的手掌用力地按在信封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將信封揉皺:"冇什麼。"
汪懷忠試探著道:"那老奴就先請二殿下過來"
皇帝閉著眼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