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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女韶華筆趣閣 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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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皇帝說是冇有興趣再聽朱謹深說什麼,

但朱謹深開口的第一句話,

就令他不得不抬起了頭。

"兒臣查都察院檔,

十七年前,

梅祭酒上任左僉都禦史不久,

接民女攔街告狀,

告江南吳縣縣令柳長輝為官貪酷,

強占民財,致使該民女親人傷病而亡,本人流離失所。梅祭酒接下了狀紙,

立案後遣人取證,查實民女所告無誤,遂判柳長輝去職流放雲南府。"

皇帝皺了皺眉,

柳雲南

"經兒臣與沐元瑜覈實,

這個柳長輝,就是沐王爺妾柳夫人之父。"朱謹深也皺了下眉,

他傷處血流的速度緩了,

但血珠慢慢滾過頰邊,

有點癢,

也不便伸手去抹,隻得忍了。

"而兒臣找到梅祭酒舊居的鄰人,

詢問過後得知,

梅祭酒故妾的來曆,

與這個告狀的民女很為相似,應當就是同一人。"

梅祭酒調職國子監後搬過一次家,

他的新鄰居說不清楚他妾的來曆,但這世上凡走過必留下痕跡,朱謹深在感覺到梅祭酒和柳夫人的聯絡後,就私下遣人詢問到了梅祭酒的舊居,往他的老鄰居那裡進一步打聽,以更多地確定此事的細節,結果就打聽出了這一樁。

故妾跟柳長輝之間的一條線也出來了,這其實是一出賊喊捉賊,被告的有問題,告狀的一般是同黨,串通著演了一出雙簧,故妾當時應當是已經勾引上了梅祭酒,所以能如願將柳長輝弄去雲南。至此,柳長輝是餘孽一黨已是確鑿。

所以朱謹深才當機立斷地叫沐元瑜走。

皇帝揉著額角,他今天連著被兩個兒子氣,頭疼病雖還未犯,但腦袋裡隱隱地已有些不舒服,此時接受到如此複雜的資訊,他知道事關重大,但自己要凝神思索很費勁,覺得腦子不太夠用。

好在朱謹深冇停,他見皇帝不說話,就由著自己的一條思路繼續下去,將目前所知的所有訊息順著分析了一遍。

皇帝努力想漠然著臉,但他一直本就不太放心的異姓王府裡居然還摻進了餘孽的身影,這令他實在無法鎮定,眼神專注地不斷閃爍著。

不想聽這忤逆兒子說話的心思不覺先拋去了一邊。

候到他說完,皇帝的肩膀方微微鬆弛下來,向後靠在了寶座裡,冷道:"那份案檔呢"

"在兒臣府中,可命人取來。"

"難為你,"皇帝扯著嘴角笑了笑,"還留著,冇丟到火盆裡燒了。"

朱謹深低著頭道:"兒臣分得清輕重,從未有過如此打算。"

"你居然還有臉跟朕說這種話。"皇帝氣又上來了,極儘嘲諷地道,"朕從冇想到,你有一天居然能長成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風流種子,朕從前還以為你冇開竅,真是小瞧了你。"

朱謹深隻是不語。

皇帝看他這樣更來氣,好像一拳打到棉花裡——況且,難道他還真的默認了自己就是為女色所迷不成!

喝道:"所以,你是要跟朕說,你明知沐元瑜身上擔的事更大,你還是欺騙了你老子,在這關節上將她放走了"

他連"你老子"這種民間俗語都出來了,可見真是氣得很了。

朱謹深維持著明晰的聲音道:"不全是。沐氏內部生亂,主事的沐王爺年事已高,受了打擊病臥在床,於朝廷大局上來說,沐元瑜也是必須要回去的。"

皇帝冷笑:"沐顯道蠢笨如豬,枕邊臥了一條美女蛇十來年之久才醒過神來,他到底是為人矇騙,還是自己就跟餘孽勾結在了一起,你就能肯定了"

"他若與餘孽勾結,沐元瑱就不會死得如此湊巧了。"

是的,柳夫人母子死在這個時候,是暴露也是證明。

皇帝不為所動:"你不需替沐元瑜狡辯,沐家再凋零,也不至於隻能靠她一個西貝貨支撐。沐顯道這王位,原就得來不正,如今朕命他物歸原主,既解了沐氏的危局,又合了道理。"

"皇爺是說沐家的二老爺"朱謹深淡淡道,"皇爺認為沐王爺蠢,但年齒長於他,排行高於他卻未爭贏他的二老爺又算什麼沐王爺家中有兩大隱患,一是柳夫人,二是沐元瑜,皇爺遠隔萬裡,不知是情理之中,沐二老爺近在咫尺,若能探知其中任何一點,都足以立下功勞,奪回王位,但他卻也是毫無建樹。如此無能之輩,皇爺放心將王位賜予,令他應付接下來的亂局嗎"

"更何況,當日刺殺沐元瑜的那個刺客,可是與二老爺的長子扯上了關係,皇爺認為沐王爺可能不清白,二老爺府上就一定冇有問題嗎"

朱謹深說著話,控製著自己的眼神不要再往下望,他的血滴到了前襟上,把他的衣裳汙紅了一片,他十分不舒服。

皇帝的目光倒是在其上凝結了一瞬,才道:"沐顯意要爭王位,尋不到機會對弟弟下手,所以轉而謀取下一代。朕如今直接成全了他,他還能有什麼問題"

"皇爺不要忘了,沐元瑜遇刺的當時,沐元瑱還活著,隻殺沐元瑜,沐二老爺並不能得到想要的利益。這份利益會落到誰手裡,幕後凶手才最有可能是誰,請皇爺明鑒。"

皇帝怔了一下——朱謹深是一直在查此事,所以他的思路快而清晰,皇帝則是初初聽聞,他又還有許多彆的朝務勞心,想起來就難免有疏漏之處。

"你的意思,懷疑刺客吐露的不是實話"

"兒臣原來冇有覺得,但如今看,很有可能。"朱謹深筆直地站著,"皇爺還記得那刺客的藏身之所在哪裡嗎——國子監。"

好巧不巧地,是梅祭酒的地盤。

梅祭酒相當於一個重要的據點,餘孽在京城中的活動範圍繞來繞去,都冇有繞出他去,如果這個刺

這個刺客不是沐氏二房,而來自於餘孽,或者更糟的是二者合一,不是冇有道理,刺客如果露餡被查,亮明身份去向梅祭酒求助,梅祭酒有把柄被人捏著,不敢不幫他,而有梅祭酒的幫助,刺客等於多了一重保障,當然,最後這層保障冇來得及用上,是另一回事了。

而,如果是這樣,沐元瑜就更必須回雲南去。

因為這意味著餘孽比他們以為的更為猖狂。

"要穩定雲南局勢,現階段裡,冇有比沐元瑜更好的人選,她一身係沐刀兩家血脈,如果皇爺心下氣憤,執意要下旨更換滇寧王的爵位,兒臣不能阻攔。但請皇爺想一想,刀家可會心服必定要鬨起來,屆時外患未平,內憂又起,雲南,從此就亂了。"

皇帝冷臉:"——如此,倒全是你的理了,依你這麼說,朕還得誇一誇你瞞得朕好纔是了"

"兒臣不敢。"

說了這乾巴巴的四個字,朱謹深就又冇話了,他頎長的身軀孤立在大殿之中,氣息孤寂,然而無畏。

他冇有求饒,求饒冇有用,他與皇帝這樣的身份,難道會因為底下人哭兩聲求兩聲就讓步改變原有的意誌嗎他已經說了所有他能說的,儘最大努力替沐元瑜爭取她的生機,餘下的,就隻能看皇帝的決定再行進一步應變了。

"所以,你是打算將沐家那丫頭送走,再將此事告訴朕"皇帝緩緩道。

朱謹深默然點頭。

"你認為那時候,朕就不會懷疑你嗎"

朱謹深又是一句乾巴巴地:"兒臣不敢。"

但皇帝對他也冇有更多指望,點頭:"好,你還知道,你不能仗著這一兩分聰明,就將朕當作傻子擺弄。那麼,你是預備好代人受過了"

朱謹深道:"是。"

"你知道這一點,朕也知道,沐家那丫頭,恐怕也不會不知道,"皇帝嘴唇輕啟,問道,"但她還是跑了,留你在這裡,揹著欺君的罪名,是也不是這樣的女子,值得你為她犧牲至此"

這兩個問題,一個比一個誅心,但皇帝心情複雜地發現,朱謹深連眼神都不曾變動一下。

"是我叫她走的,不然,她不會知道自己有危險。"朱謹深道,"我做的決定,本來就該我自己負責,與她冇有什麼關係。"

皇帝沉默了片刻,提起筆來,扯過一張明黃綾絹,唰唰寫下一篇字,叫朱謹深:"你上來。"

朱謹深依言上了金階,走到了龍案前。

皇帝將那張聖旨倒轉過去,示意他看:"如此,你還是覺得自己負責,無怨無悔嗎"

朱謹深的瞳孔終於緊縮了一下——皇二子深欺君罔上,罪其甚之,今貶為庶民,發往鳳陽府圈押。

這不是正式的聖旨,一般聖旨並不由皇帝親筆書寫,而由內閣根據皇帝的意思擬定,皇帝書下的這一份,隻是個粗淺的意思,但這意思,已足夠明白了。

朱謹深輕輕吐出一口氣來:"——兒臣隻有一事,請求皇爺。"

皇帝道:"朕再與你說一遍,你現在去把沐元瑜抓回來,朕可以收回這道旨意。"

朱謹深隻是道:"兒臣欺瞞皇爺,遭此貶罰,並無怨言。隻是請皇爺允準兒臣圈押鳳陽之前,先往雲南,儘一份餘力,協助沐元瑜查出餘孽在暹羅及南疆的勢力,一網打儘。兒臣既已為庶人,身在何方,不再是要緊之事了。"

皇帝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好,好!"他好像也不知該說什麼了,指了龍案上的玉璽道,"既然如此,你用印罷!"

這份聖旨雖然不是正式用詞,但皇帝一言九鼎,一字千鈞,蓋上了玉璽,哪怕隻是張胡亂塗寫的廢紙,那也與聖旨的效力等同了。

朱謹深冇什麼猶豫地,抬手就依令去拿玉璽。

鮮紅的硃砂,如他額角凝結的鮮血,往明黃綾絹的一角上落去。

——落了個空。

皇帝劈手奪過了綾絹。

"你跟朕說實話,"皇帝這一句陡然間心平氣和,目光深沉,"你是當真無悔,還是認為朕隻是嚇唬你,不會真的如此做"

朱謹深雙手平穩地放回了玉璽,道:"兼而有之。"

他在皇帝不滿的眼神中,總算補充了一句,"後者居多。"

"倘若弄假成真呢"

朱謹深露出了一點笑意,那笑意淺,但並不淡,其中蘊含著不容錯辨的野心與篤定:"兒臣去往雲南,取沐氏而代之,大約還不是樁難事。"

皇帝:"……"

他道:"——你這種話跟沐家丫頭說過嗎"

剛纔還深情款款,轉眼就要占人家的家業雖然從他的角度實在是——無法反對,但這個兒子到底是什麼腦迴路!

朱謹深道:"冇有。不過沐王爺已經無後,他這一支想要延續下去,隻有沐元瑜招婿,兒臣不會讓她有第二個選擇——"

皇帝一口氣險些上不來:"你要給她當上門女婿去!"

朱謹深道:"不過名分而已,她笨得很,總是聽我的。"

皇帝這口氣真要倒過去了——不過名分而已,而已!這逆子是不在乎,他這個做老子的丟不起這個人!

"你給我出去,朕現在看見你全身都疼,"皇帝受不了地道,"你老實滾回你府裡呆著,等朕冷靜下來,再處置你!"

朱謹深從善如流地頂著一頭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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