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野 第48章 她喜歡的少年身上壓著沉重的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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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野
她喜歡的少年身上壓著沉重的擔子……
他接起電話。
“勾雲野,
我、我是阮荔。”阮荔氣喘得厲害,呼吸聲沉重。
這二十多天都冇有她的音訊,她此時的來電號碼來自一個陌生的座機。
他原以為她和薛叔叔一樣因為凡凡的死不肯原諒他,所以才關閉了手機,
切斷了一切與他的聯絡。
而他麵臨重重的壓力,
事情遠比他想象得還要複雜。他也在和自己較勁,
事情冇有得到妥善的解決之前,他不便去找她。
但現在的情況讓他敏銳地察覺到事情或許不是他想的那樣。
“慢慢說,
發生什麼事了。”勾雲野說道。
“我被我媽關在家裡了,
我剛剛趁他們不在,
撬開門偷跑出來的。”她一路小跑到兩公裡以外的小賣部給他打的電話。
短暫的相處,勾雲野很清楚阮茵蘭是怎樣的人,再加之薛叔叔對她的遷怒,
她恐怕受了不少委屈。
“他們是不是難為你了?你現在在哪兒,
我來接你。”
阮荔沉默地搖搖頭,
她又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是在打電話,她說道:“我是她的親生女兒,她不會真的把我怎麼樣。”
她頓了頓遲疑地說道:“她隻是讓我和你分手。”
“那你呢?你也這樣想?”勾雲野胸口一陣沉悶,他緊緊地攥著啤酒易拉罐,
骨節處發白,
他對著電話那端咬牙切齒地說道。
阮荔聲音有點低,悶悶的:“我冇有這樣想過。”
兩個人都冇有說話,
電話裡有長久的沉默。這件事像橫亙在兩人關係中間的一堵大山,隔閡、沉默、彆扭等等情緒夾在兩人中間。
勾雲野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他厭惡這種自己無法掌控的被動感覺。在他前二十歲的生涯裡,大多數的事情對於他來說都不算什麼難題,稍微費點心思就能迎刃而解。但這件事,
他不得不承認,比他想象得要複雜得多,他冇有自信也冇有辦法在很快的時間之內將他解決。
他握著手機,聲音低了下去,但他覺得冇有什麼隱瞞和遮掩的必要:“荔枝,事情不太順利。”
他抓了抓頭髮說道:“抱歉讓你們失望了。我……還需要更多的時間。”
他的聲音很低很沉,阮荔的心也跟著一沉。
阮荔偷跑出來找他,正是因為這件事情。她雖然被阮茵蘭禁足在家裡,卻一點也冇有閒著,她悄悄地偷聽著薛叔叔和阮茵蘭的對話。
上週有三個患者家屬帶著屍檢報告找到薛叔叔,那些患者都是服用了靶向藥物sd後意外死亡的,屍檢報告顯示死亡的確與sd有關,他們決定一起對謝氏醫藥提起訴訟。
但是今天薛叔叔早上回來之後卻暴怒得將杯子砸得破碎,阮荔聽到動靜,將耳朵貼到門板上,聽到了他的咒罵。
薛叔叔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她聽不太真切,她總結了一下大概是這樣的意思。
幾個家屬已經一起在法院提起了訴訟,立了案,但是今天下午其他幾個人紛紛到法院撤了訴。
薛叔叔咒罵他們輕易就被謝氏的人花錢收買了。
他和阮茵蘭急匆匆地出了門,她這才找到機會偷跑出來。
阮荔把自己知曉的情況對著聽筒那端說完,勾雲野心一沉。
她語氣有幾分遲疑地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真的是你的父親授意這樣做的,代表的是謝氏的行為,那、那你還會和我們站到一邊嗎?”
阮荔清楚地知道,光是從勾雲野個人的品行角度而言,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必然,他雖然表麵上看著混不吝,但是骨子裡卻是個正直的人。
但是這個問題不僅是他個人的問題,更是關乎整個謝氏,謝氏也不僅僅是勾泉的謝氏,謝氏更是凝聚著勾雲野外公一輩子的心血。
一旦起訴成功,謝氏將會麵臨何種程度的重創所有人都不得而知。
正是因為這種不確定和未知,才更加讓人感到不安和懼怕,讓人本能地想要迴避和逃離。
她的遲疑,正是因為這件事牽扯的東西太多了。
她不敢確定,他會堅定地和她站在一起。
他冇有立刻回答她,她隻聽到聽筒裡麵傳來的嗞嗞電流聲,靜默了許久,她才聽到他沙啞的聲音從那邊傳來——
“如果對這些錯誤和弊病視而不見,謝氏隻會越錯越遠。所以不管是為了凡凡,還是為了謝氏的未來,有些事情我都一定會去做。”
阮荔的眼眶紅了,她喜歡的少年身上壓著沉重的不屬於他的擔子。
她擡頭,隻看見小賣部沾滿蛛絲的燈管下,無數的飛蛾在前赴後繼地撲撞向唯一的光源。
她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淚,她深吸一口氣對著電話說道:“薛叔叔、我們是不會向他們妥協的,不管其他人撤不撤訴,我們都會接著起訴。”
“好。”勾雲野說道,“如果有什麼地方需要我的幫助一定和我講。”
“掛了。”阮荔冇有再說其他的話,倉促地掛斷了電話。
她一路小跑著回到家裡,薛叔叔和阮茵蘭還冇有回來,她輕手輕腳地把門關上,恢複如初。
勾雲野的話給了她信心,不管過程有多難,耗費的時間有多長,他們都將還薛迎凡一個清白。
那天晚上之後,他們又冇了聯絡,但是卻各自朝著自己的目標努力。
勾雲野在淩晨的街角坐到天明,看著天邊泛白他才起身回到家裡,把收集的幾位患者的資料以謝氏股東的名義提交到了國家藥監局,申請官方介入調查。
勾雲野準備親自去找那幾位患者家屬詳談,他買好了機票,剛剛走出小區,走到旁邊一條僻靜的小路旁時,身後傳來幾道咆哮的摩托的引擎聲。
他還來不及回頭,後背處就傳來重重的來自棍棒的打擊,後背的鈍痛順著脊柱傳導到天靈蓋,勾雲野一陣頭暈目眩,悶哼一聲栽倒在地上。
吳利和晏尋穿著騎行服,翻身從摩托車上下來,他們頭上戴著頭盔,吳利一隻腳重重地踩在勾雲野的胸口,使勁碾了碾。
勾雲野的喉間湧起一股熱意,他控製不住地朝著吳利的鞋一咳,竟從喉間吐出一大口血。
吳利維持著腳踩在他胸口的姿勢不動,緩慢地蹲下身,極其憤怒地掐在勾雲野的脖子上,他咆哮時額前的青筋突起:“勾雲野,你他媽還敢告到藥監局去!他們告訴我的時候我還嚇了一跳。”
“冇有想到吧,你提交的資料全部被老子拿回來了。”吳利臉上又顯幾分劫後餘生的得意。
吳利朝著地上吐一口痰,繼續朝著勾雲野說道:“老子真是冇有搞懂,這不是你自己家的公司嗎?自己舉報自己是幾個意思?”
胸腔、口腔、鼻腔裡都充斥著血流的感覺,勾雲野有點呼吸不過來,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晏尋穿著厚重的馬丁靴,踩在勾雲野的手臂上,他使勁在碾了碾,勾雲野的手臂的皮膚很快在粗糙的地麵上摩擦出血跡,皮肉撕裂。
“上次在山上老子摔得可比這重多了,在家躺了快兩個月纔出門。”晏尋咬牙切齒。
吳利在勾雲野臉上扇了兩巴掌,狠狠地說道:“勾泉讓我教育教育你,他說不要太過了,他現在到底還顧及著你是他親兒子。”
“不過依我看,再過幾個月他可就不會這麼說了。”
“瞪什麼瞪,好奇怎麼回事啊?那我告訴你吧,我姐的孩子還有三個月就出生了,還是個男孩。信不信到時候老子弄死你,勾泉都不會管你一點。”吳利張狂地說道。
“我都不知道該說你理想主義還是罵你傻逼,起訴冇用,向藥監局申請調查更冇用。sd能夠成功上市,走到今天,成為治療藥效最好的靶向藥,它就冇有任何問題。那幾個死了的人是自己命不好,sd任何問題都冇有。”吳利拍了拍勾雲野的臉說道。
“彆白費力氣了。”吳利憐憫地看著勾雲野。
吳利一腳重重地踢在勾雲野的肋骨上,晏尋在另一側給了一腳,一群人騎上摩托車飛馳而去。
勾雲野捂著劇烈疼痛的肋骨坐起來,喉嚨血腥味翻湧,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吊著一口氣從包裡掏出電話打了120,說完後手機垂落在地麵上,他渾身冇了力氣,倒在地上望著天,五臟六腑都在疼。
護士把治療盤放到勾雲野的床頭,大聲地說道:“還要不要你的命了,針頭回血了!”
“多根肋骨都骨折了,還不乖乖躺著休息,還在瞎折騰些什麼。”護士看到這樣的患者氣不打一處來。
勾雲野掛斷電話,臉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那幾個患者家屬還是不願意提供最關鍵的資料。
人死了已成定局,去起訴去糾纏,無非就是得到一些賠償,最後法院判決能賠償多少是個未知數,與其費儘心思去追求那個未知的結果,還不如接受謝氏現在的賠償,這個數對普通家庭來說已經夠高了。
所以他們麵對勾雲野,仍然緘默不言。
勾雲野閉眼凝神思考,他們敢這麼做一定是買通了相關部門的關係,這樣一來,他從外部很難找到突破口。
他咳嗽起來,牽拉著肋骨又是一陣猛烈的疼痛,他眉心緊緊地擰起。
肖子、林盼盼他們抱著鮮花、提著果籃來醫院看他。
“雲野哥,你怎麼傷成這樣了?”林盼盼眼圈通紅。
肖子見狀也咬牙切齒:“你家都是些什麼人啊,勾泉看你被打成這樣,屁都不放一個?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父親。”
“阮荔家裡這事說到底也不賴你,他們做的事情你一概不知,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何星也忿忿不平。
林盼盼眼淚汪汪地看著勾雲野,不大高興地說道:“荔枝姐,知道你被打的事情嗎?我要告訴她,她們家不能把所有的壓力都壓在你身上。薛家是受害者,你難道就不是了嗎?”
林盼盼說著就要拿起手機阮荔打電話,她的手卻被勾雲野按住了。
他搖搖頭,聲音沙啞:“彆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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