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齋異聞錄 第十章 才喜沉冤儘洗，又聞惡語叩門
蘇明月看著丈夫，淚如決堤。
她伏在沈千源肩上失聲痛哭。
沈千源緊緊抱著她，卻是麵帶微笑。
宋雪凝竟覺得他的微笑有幾分溫和，也有幾分溫柔。
沈千源摟著妻子，看向那麵鏡子，朗聲道：
“秦墨！你聽到了嗎？我們夫婦，自願入鏡，換你解脫，換那些女子自由。我們犯的錯我們認。這孽，由我們來了結！”
幽藍的光芒停止了旋轉。
很明顯，秦墨聽到了。
沈千源扶著蘇明月。
兩人對視一眼，互相攙扶著，走向銅鏡。
他們越靠近，臉上的笑容越從容。
宋雪凝本想阻攔，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沈千源的手指觸控到銅鏡的鏡麵，接著夫妻二人化作兩道流光，被吸入了鏡中。
鏡麵泛起一陣漣漪。
幽藍的光芒化作一股純淨的白光。
那白光無比強烈，猛地向外擴散。
接著，幾道虛幻的少女身影從鏡中被拋了出來，落在地上，瞬間凝實。
正是失蹤的李婉兒等人。
“婉兒！”李侍郎一個箭步衝上前，抱住女兒，老淚縱橫。
其他官差也紛紛上前，扶起那些失蹤的女子。
接著，秦墨的身影也自鏡中墜落，跌在地上。
麗娘衝上去，與丈夫相擁而泣。
一場彌天大禍，終於消弭。
宋雪凝長舒了一口氣。
她看向那麵銅鏡。
鏡子不再有任何異樣的光彩，彷彿就是一麵普通的鏡子。但是偶爾會看到一些極其細微的漣漪，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覺。
不過鏡子的背麵，多了一對依偎在一起的男女身影圖案。
那自然是沈千源和蘇明月夫妻。
半月後，轟動京城的少女連環失蹤案，宣告結案。
官府張貼告示，主犯沈千源與其妻蘇明月畏罪自殺。
而那麵銅鏡，光華內斂，卻更添一絲詭異。
其工藝之精巧，鏡麵之清晰，堪稱鬼斧神工，卻又令人望而生畏。
李侍郎心有餘悸，不敢將此邪物留於人間，遂將其上報朝廷。
皇帝聞聽此鏡詭秘，又愛其工藝，遂命人將其深鎖於內庫之中，嚴加看管，不予示人。
……
“哥！”
監牢門口，宋雪凝眼眶一熱，快步迎了上去。
宋正卿瘦了許多。
臉上還多了許多包，也不知道是蚊子咬的還是跳蚤咬的。
宋正卿看著朝自己奔來的妹妹，不由得露出笑容。
“雪凝，辛苦你了。”
“不辛苦。”
宋雪凝聲音哽咽：“哥，沒事就好。”
邪鏡一案，漸漸平息。
忘憂齋卻越來越熱哄。
“宋姑娘，這是我家老爺讓我送來的一點薄禮，感謝您救了我家小姐。”刑部右侍郎府的管家恭敬地遞上一份禮單。
身後是堆積如山的禮物。
宋雪凝推辭不過，隻得收下。
接著看到李府的馬車停在不遠處。
車簾掀開一角，露出了李婉兒那張蒼白卻美麗的臉。
李婉兒遙遙對她頷首致意。
不過，恐怕她是來看宋正卿的。
“雪凝！”
一個熟悉的呼喊傳來。
柳青提著一個食盒進屋。
“我爹知道宋大哥今日出獄，特地讓我送來些酒菜，過來探望探望。”
目光不經意間與從宋正卿對上。
她臉頰微紅，連忙低下頭。
宋雪凝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微微一笑。
這酒菜自然是柳青本人送的，卻說是她爹讓送的。
而在書鋪的另一個角落裡，吏部侍郎家的小公子，正裝作挑選書籍，一雙眼睛卻時不時偷瞟她。
隔壁茶樓二樓的雅間裡，幾位聞訊而來的年輕才俊，正憑欄而望。
這幾位年輕公子對著宋雪凝的身影，撫掌讚歎。
“都說宋家公子是人中龍鳳，我看他這個妹妹，纔是真正的奇女子。”
“是啊，有此膽識，此智慧，此情義，當真世間罕有。”
柳青前來，除了關心宋正卿，還邀請宋雪凝參加三日後的女子詩會。
詩會由永寧郡主操辦，由樂善好施的趙員外家千金趙靈芸協辦。
如今京城女子，都想與宋雪凝結交一番。
永寧郡主便順水推舟，組織一番。
宋雪凝樂得去玩耍放鬆，自然答應。
詩會好不熱哄。
眾女分享自己的詩作，還故意當著宋雪凝的麵吟唱宋正卿的大作。
歡聲笑語之中，大夥儘興而歸。
沒料到這場詩會，卻惹得好大一個事端。
詩會結束的第七日，宋雪凝坐在櫃台後看書。
突然，外麵傳來一陣急促而慌亂的腳步聲。
一道倩影衝了進來。
來人正是柳青。
她一把抓住宋雪凝的手。
“不好了，趙家的人瘋了。他們去京兆府衙告你，說你用妖術，毀了趙小姐的容貌！”
“什麼？”
宋雪凝眉頭一蹙，還沒來得及細問，忘憂齋的木門，被粗魯地撞開。
緊接著，一群氣勢洶洶的家丁湧了進來，將小小的書齋堵得水泄不通。
為首的是一名衣著華貴的中年男子，正是城東富商趙員外。
他雙目赤紅，臉上滿是悲痛與怒火。
“宋雪凝！”
趙員外嘶吼著。
在他的身後，是一個全身籠罩在寬大鬥篷裡的女子身影。
這個女子便是趙員外的女兒，趙靈芸。
這一行人的動靜太大，吸引來無數街坊鄰裡過來看熱哄。
“趙員外，您這是……”宋雪凝站起身，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怎麼得罪了趙員外。
“你這個蛇蠍心腸的毒婦！”
趙員外抬起顫抖的手，直直指向宋雪凝。
“啊，我怎麼成毒婦了？”
“我女兒靈芸，好心待你，與你姐妹相稱。平常待你不薄吧？你為何要下此毒手？為何要毀了她的容貌？”
此言一出，街坊們瞬間炸開了鍋。
“什麼？趙小姐被毀容了？”
“天呐，怎麼會這樣？聽趙員外的意思，是宋姑娘乾的？”
“不會吧？宋姑娘不像是這樣的人啊，她對我客氣極了。”
“知人知麵不知心啊，不知心啊。”
“女人之間，就是喜歡嫉妒，你不懂麼？”
議論聲此起彼伏。
宋雪凝正要開口辯解，卻見一個熟悉但惹人厭惡的身影。
此人一身錦衣華服，手持摺扇，臉上掛著得意。
正是刑部左侍郎之子，人稱王衙內是也。
他慢悠悠地搖著扇子，對著趙員外拱了拱手：
“趙員外，此事蹊蹺啊。”
“王公子，此話怎講？”
王衙內輕咳一聲，瞥向宋雪凝。
“前有李婉兒失蹤，今有趙小姐毀容。她們都是國色天香的美人，且都宋姑娘相熟，偏偏她們都出事了。這說明什麼？是不是說明宋小姐嫉妒她們的美貌啊？哈啊哈。”
這番話，端的惡毒無比。
“啊！”
趙靈芸大叫。
她顯然被王衙內的話刺激到了。
接著她一把推開身邊的丫鬟，衝著宋雪凝嘶吼：
“就是你！一定是你！詩會那天，滿座賓客，你離我最近，隻有你碰過我的茶杯！是你嫉妒我，給我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