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齋異聞錄 第一百二十四章 滿室淒涼，一掌風雷
在宋雪凝為她父親之死的真相發愁時，周太傅府又籠罩上了一片陰雲。林氏兩個孩子的病情變得越來越嚴重。她日夜守在孩子的床前，不吃不喝，整個人都瘦脫了形。
她向周景運和周太傅求助，但他們根本不理會。……
太傅府，內院。林氏坐在床邊，雙目空洞地看著床上那兩具小小的身體。孩子的臉頰深陷，麵板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青灰色，
她的兒子和女兒身上的老年斑都越來越嚴重，彷彿在嘲笑她這個母親的無能。
她的眼淚，早已流乾。門，被人從外麵推開。周景運一身官服，緩步走了進來。他的臉上，帶著一絲官場應酬後的疲憊。他關上門，房內又陷入了昏暗。
這位周侍郎瞥了一眼床上病重的孩子，又瞥了一眼形容枯槁的妻子，冷冷地問道：“非要哄到不可開交雞飛狗跳嗎？”
“哄？你說這是哄？
他們是你的親生孩子，親生骨肉啊。你看他們還剩幾口氣。難道你就一點都不關心嗎？他們要是沒了，你一點都不心痛嗎？”
周景運輕輕歎了口氣說：“我當然關心，當然心痛。
可我也是無奈之舉。最是無情帝王家，我們雖然不是帝王，但也身不由己。因為我們一旦不前進，就會被彆人踩在腳下。身為周家的子孫必須要為這個家族做出應有的貢獻。
”
“貢獻？”林氏忽然低笑起來，笑聲淒厲而又瘋狂，“用他們的命，去換你父親的命，去換你的官位，這叫貢獻？”
“住口！”周景運厲聲喝道，眼中閃過一絲被戳破偽裝的惱怒，“你懂什麼！
婦人之見！父親在，周家就在！我吏部侍郎的位置，就穩如泰山！隻要周家不倒，我們將來便有享不儘的榮華富貴！這，是為了家族的榮耀！
想擊倒父親的人那麼多，現在他們一個個都不見了。他們的下場如何，恐怕你也很清楚。一旦父親倒了，我們就會跟他們一樣。再說了，咱們還年輕。
而且兩個孩子還沒有惡化到那個地步。”
“周景運，你真是無恥。什麼最是無情帝王家，你把自己當皇帝了嗎？不過一個吏部侍郎的烏紗帽，比兩個孩子的命更重要？
這就是你的苦衷嗎？”
“正是因為你這麼想，你的父親和你的哥哥這麼想，所以他們十年前就屍骨無存了。”
他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臉上甚至帶上了一絲悲天憫人的神情。
“我知道你心疼孩子。可你要看得長遠一些。他們的犧牲，是必要的，更是榮耀的！”
“你要犧牲，你怎麼不犧牲？”
“我也想犧牲，可是我已年過中年，我的血肉已經沒有多少精氣。
”
他看了看林芳的臉，心中露出一絲不忍。他咬咬牙繼續說：
“你放心，等將來，我登閣拜相，定會向聖上請旨，追封他們。讓他們享受萬世香火，被後人景仰。
這難道不比庸庸碌碌地活一輩子，最後化作一抔黃土要好得多嗎？到時候我再請禦醫要兩個方子給你好好調理身體，咱們再生兩個。”
林氏靜靜地聽著。
她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悲憤，漸漸變成了麻木。當周景運說完最後一個字，林氏緩緩地站了起來。“說完了嗎？”她輕聲問道。周景運一愣：“你……”
“啪！
”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周景運的臉上。林氏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周景運被打得一個踉蹌，半邊臉頰瞬間紅腫起來。他捂著臉，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突然爆發出驚人力量的妻子。
“你瘋了？！”周景運大聲罵道。自從他踏入官場以來，從來沒有受過耳光。文武百官誰不敢給他一分薄麵。沒有想到今天會受到這麼羞辱性質的耳光。
這要是傳出去，那還怎麼做人？明天上朝時，彆人看到了問他，他怎麼回答？後院起火。說明這個人能力不足。他的大好前程有可能因此毀於一旦。
“我是瘋了！”林氏的眼中，燃起了複仇的火焰，“是被你，被你們周家這群吃人不吐骨頭的畜生，給逼瘋的！虎毒不食子。你比那老虎惡毒得多。
”
她指著床上的孩子，聲音泣血：
“榮耀？香火？周景運，你摸著你的良心問問你自己，你說的是人話嗎！我告訴你，從今天起，你我夫妻，恩斷義絕！
我不會再求你，也不會再指望你那點可憐的父性。我的孩子，我自己救！你不救就算了，以後你就算當上了宰相，你晚上睡得著嗎？你不怕孩子敲門來找你嗎？
”
“你還想救？”周景運臉上的震驚迅速被狠厲所取代。他發出一聲冷笑。“林芳，你彆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以為你還能走出這個院子嗎？
我告訴你，從你動了不該動的心思那一刻起，你就已經是個廢人了！而且你還把家裡的事情告訴外人。傳得到處都是。他們怎麼看我們周太傅府？
所有人都在暗中等著機會給我們致命一擊。你不僅不在乎，反而給他們遞刀子。簡直可惡，可恨。”
他拍了拍手。門外，立刻湧進來四名身材壯碩的家丁。
“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夫人踏出房門半步！若她再敢尋死覓活，就給我綁起來！如果有誰來私自拜訪她，無論是誰，都把他抓起來，送到京兆尹那裡去，說他擅闖民宅，意圖行刺當朝太傅。
所有來曆不明的藥都不允許吃。要是讓我看到這個房間裡出現一碗藥，你們四個自己把它喝下去。”
“是，大人。”四條大漢沉聲道。
“周景運！你這個畜生！你會遭報應的！你一定會遭報應的！”
周景運整理了一下被扯亂的衣襟，臉上恢複了往日的平靜。他用毛巾沾了清水，敷了敷臉上的巴掌印。
接著走到床前，看著兩個孩子，眼神複雜。……
宋雪凝也聽到了林芳的訊息。這個訊息不是李婉兒帶來的，而是周府對外宣稱的。周家的人說，林氏因愛子病重，憂思過度，以致心神失常，舉止瘋癲。
周侍郎將其暫時安置於彆院，靜心調養。同時懇請皇上向太醫求助，請太醫來幫林芳治病。宋雪凝知道，肯定是周家的人軟禁了林芳。在偌大的周府，隻有林芳在乎她的兒女，其他的人都不在乎。
可這是彆人的家務事，宋雪凝根本沒辦法管。李婉兒想去探望林芳，但是都被擋在門外。宋雪凝悄悄來到周家門外，想找機會化貓進去探望林芳。
但是沒想到周家養了更多條狗。就算沒有這麼多狗看家護院，宋雪凝短時間內也不能再化貓。下次化貓起碼要等一個月，不然的話她變成貓之後就不能變回人了。
她擔憂至極。既擔憂林芳，又擔心林芳的兒女。不過天無絕人之路。就在林氏被軟禁的第三日，一騎快馬，卷著一路風塵，自北疆邊關，星夜兼程，奔入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