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齋異聞錄 第二十三章 千萬蝶，舞作漫天恨
殷娘冷冷問羅靜姝：“如果我比你美，是不是就可以搶你的丈夫了？”
羅靜姝毫不示弱，反唇相譏：“是啊，可以啊。可惜你這樣子，怎麼可能比我美？”
殷娘哈哈一笑：“我自己不能變得更美，但是我可以讓你變醜！”
話音未落，殷娘手一揮，枯骨蝶群愈發躁動，不再僅僅盤旋，而是俯衝攻擊！
更多蝴蝶圍攻向羅靜姝，
她頭上的鳳冠被撞得歪斜，華麗的霞帔被蝶翅刮破。
臉上和脖子上瞬間添了幾道血痕，嚇得她花容失色，尖叫不止。
幾隻枯骨蝶尖銳的翅膀劃過林文遠的臉頰和手臂，留下滲血的傷口。
他痛得大呼小叫，狼狽躲閃。
“住手吧！”
宋雪凝朝殷娘喝道。
她從袖中取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支被人用絲線小心翼翼纏好的梨木簪。
這是宋正卿從殷娘老家找到的。
簪子樸素無華。
簪頭那朵小小的素馨花，因為歲月的打磨，已經模糊不清。
她舉起木簪，迎上殷娘那雙充滿怨毒的眼睛，輕輕喚道：
“住手吧，素心。”
素心這兩個字，讓她身體微微一顫。
她盯著那支木簪上，彷彿看到了十多年前的往事。
那個窮困潦倒的年輕書生，在燭光下，笨拙地為她刻花。
他握著她的手，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
“素心，待我金榜題名，定讓你頭戴鳳冠，霞帔加身……”
一絲掙紮，浮現在殷孃的臉上。
然而，這絲動搖，僅僅持續了短短一瞬，便被恨意覆蓋。
那曾經最甜美的誓言，如今卻變成了最鋒利的刀刃，狠狠紮進她的心臟。
“閉嘴！素心已經死了。在那個男人把這根簪子狠狠摔斷，罵我是個醜陋女人的時候，她就已經死了。”
“啊？你是素心？素心那麼醜，你卻這麼美！”羅靜姝躲避枯骨蝶之餘，大聲質問。
“因為這張臉，是彆人的！等會兒枯骨蝶把你的臉吸走了，我就能變成你的模樣！哈哈哈哈！看看到時候，林文遠是喜歡你長得醜八怪的你，還是喜歡長得像你的我！”素心瘋狂地大笑起來。
“素心，你當初那麼善良那麼賢惠，現在為何要這麼瘋狂？這麼滿心怨毒！當初我以為你上吊死了，我才找靜姝的，我沒有對不起你。”林文遠小聲問道。
“善良換來了什麼？賢惠換來了什麼？為了保住貞潔，我親手劃破自己的臉，又換來了什麼？你說！”殷娘叫道。
“以前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你放過靜姝。好不好？”林文遠小心求饒。
“你不回答，那我來回答。隻有背叛。無情的背叛！！今天，就讓羅小姐嘗嘗毀容的滋味！”
宋雪凝反擊道：“所以，你就用仇恨去回擊背叛嗎？”
殷娘怒道：“宋雪凝，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壞我好事！真當我不敢殺你嗎？”
“我不是要壞你好事，我是要救你！素心，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樣！操縱邪術，殘害無辜，以他人之痛來填補自身之傷！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這真的是那個曾為夫君付出一切、剛烈自持的素心會做的事嗎？”
“閉嘴！你懂什麼？！”殷娘尖叫，周身的蝶群因她的情緒波動而狂舞。
“你未經我之苦，憑什麼勸我向善？我所承受的背叛、屈辱、絕望，你根本一無所知！這世間何曾善待過我？我為何要善待這世間！”
“我是不懂你的切膚之痛，但我懂得，冤有頭，債有主！林文遠負你，羅靜姝或有不當，但趙靈芸、張小姐、李小姐她們何辜？她們的美貌，並非罪過！你將對所有不公的憤怒，都傾瀉在她們身上，這與當初傷害你的人，又有何區彆？你正在成為新的施暴者！”
“區彆就是，她們活該！她們享受著我不曾擁有的東西，炫耀著虛妄的幸福！我就是要撕破這假象！讓她們也嘗嘗從雲端墜落的滋味！”
“然後呢？就算你毀了羅靜姝的容，奪了她的臉皮，就算你讓林文遠身敗名裂，然後呢？你內心的空洞就能被填滿嗎？過去的傷害就能消失嗎？不會！仇恨隻會滋生更多的仇恨，痛苦隻會蔓延更廣的痛苦！你看看趙靈芸！”
她指向一旁神情詭異的趙靈芸：“她就是你仇恨的果實！一個原本無辜的女子，如今卻成了你複仇的工具，心中充滿怨毒！這就是你想要的新生嗎？”
“你住口！”
殷娘被戳到痛處，情緒愈發激動，枯骨蝶的攻擊也隨之變得淩厲。
“休要用這些大道理來迷惑我！今日，我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殷娘大叫。
宋雪凝毫不退讓，聲音陡然提高：“讓他們付出代價的方法，就是毀掉你自己最後的人性，徹底墮入魔道嗎？素心！你醒一醒！不值得，這一切都不值得。林文遠不配讓你變成這樣！你看看這支簪子！曾經的你是多麼堅韌和善良！那纔是真正的你！不要讓仇恨徹底吞噬那個自己！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殷娘看著那簪子，眼中閃過一絲極深的痛楚與迷茫。
聲音竟有了一絲哽咽，但轉瞬又被恨意取代。
“從我劃破臉的那一刻，從他摔斷這簪子的那一刻，就一切都來不及了！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也可以說，我就沒想過要回頭。我一定要報仇，你沒有經曆過我的苦痛，就不要說這些風涼話，大道理誰都會講。但是複仇，一定要用鮮血來付出代價。”
“不！回頭的路。路一直都在！”宋雪凝抓住她那一瞬間的動搖，懇切道，“放下執念，放過這些無辜的人，也放過你自己。真正的解脫，不是毀滅他人，而是掙脫仇恨的枷鎖！”
“解脫？哈哈哈哈！我早已身處地獄，何談解脫？既然無法解脫，那便讓所有人，一起沉淪吧！”
兩人的言語交鋒，如同驚濤駭浪，一浪高過一浪。
宋雪凝句句直指殷娘內心的矛盾與痛苦，試圖喚醒其良知。
而殷娘則固守仇恨堡壘，以更激烈的情緒和行動反擊。
宋正卿在此時走到妹妹身旁，朗聲說道：“你被仇恨矇蔽了雙眼，但是你從一開始，就恨錯了人！”
他猛地指向麵無人色的林文遠：“在你遭遇山賊之前，你深愛的丈夫林文遠，早已背叛了你。他早就與羅小姐有了私情。你的毀容，對他而言，從不是你被拋棄的原因。那不過是一個讓他可以名正言順、擺脫糟糠之妻的藉口！”
“什麼？”殷娘滿臉驚駭。
“你恨錯了人。你真正該恨的，從始至終，都隻有林文遠一人。那些被你毀掉的美貌女子，她們是無辜的！”
宋正卿最後猛地指向早已麵無人色的羅靜姝：
“甚至，她，也是無辜的！”
“無辜？她羅靜姝無辜？她搶人夫君時怎麼不想想無辜？她方纔辱罵我時怎麼不想想無辜？宋公子，你讀聖賢書讀傻了嗎？這世上哪有什麼無辜？不過是成王敗寇，弱肉強食！今天，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