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齋異聞錄 第六十二章 一詩一物一佳人
聽到找到老乞丐了，眾人精神大振。
李婉兒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家丁麵前：“人在哪裡？快帶我們去！”
三個女子風風火火跟著家丁往城南走。
城南有一間四麵漏風的破廟。
老乞丐蜷在一個破鋪蓋裡，警惕地看著眼前這幾個人。
宋雪凝強忍著不適，溫和道：“老人家，我們想向您打聽一件事。三年前，您是不是曾用一本舊書來點火？上麵花著很多花花草草。”
老乞丐渾濁的眼睛轉了轉，含糊不清地嘟囔著：“這個小廝不是問過了麼，怎麼又問一遍。我餓得睡不著，哪有什麼心情想彆的。你們快走。”
此時，李婉兒摸出一錠銀子，想了想，又換成幾塊碎銀子。
她把銀子放在手心，朝老乞丐攤開，問道：“那本書撕下來的部分在哪？還記得不？”
老乞丐的眼睛瞬間亮了。
他一把抓過銀子塞進懷裡，用力地回想起來。
“記得記得！！”
他一邊說，一邊在自己那堆破爛裡翻找起來。
“當那紙韌性好，就留著下雨天墊屁股底下，不滲水。”
說著，他找出了幾張滿是褶皺的殘頁。
正是那本《南山穢芳錄》缺失的部分。
這本書至少缺了幾十頁，眼下隻有寥寥數張。
但此時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宋雪凝欣喜若狂，連忙翻看。
上麵畫著一個詭異的陣法圖樣，旁有幾行字寫道：
“水莽之咒，源於情怨，非藥石可解。須於月圓之夜，怨氣至盛之時，於水畔設三情陣，召請怨靈，以情解情，方有一線生機。”
所謂“三情”，分彆是：
初心之盟，即最初那份被辜負的愛戀信物，用以喚醒怨靈被仇恨冰封的初心。
浮世之守，即現實中那些被詛咒牽連、卻依舊不離不棄的夫妻之間的信物，用以證明世間情愛並非皆如她所遇那般不堪。
幻夢之刺，即被那完美幻影所深深刺傷之人的切身痛苦，用以揭示其詛咒在百年後仍在製造著新的悲劇。
解開詛咒的關鍵，不在中毒者身上，也不在那水莽草，而在於詛咒的源頭：百年前那個投河自儘的女子，陸玲瓏！
宋雪凝道：“我們需要直接去麵對陸玲瓏，跟她好好聊一聊。但在此之前，必須搞清楚一百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從而湊齊三情陣的東西！”
柳青便帶著宋雪凝和李婉兒回到老家，請她那位擔任國子監祭酒的父親，幫忙找出百年前的科舉名錄與京官檔案。
然後三個女子一同埋頭查閱。
“雪凝姐姐，你看這個！”柳青忽然指著一冊發黃的官員檔案喊道。
“陳元白，乾德二十三年科舉探花，入翰林院，後官至禮部尚書，祖籍正是情人河附近的清溪縣！”
宋雪凝目光銳利起來，迅速翻閱陳元白的生平記錄：“乾德二十四年，奉旨娶安平侯獨女，一生無子，僅有一女。”
時間、地點，全都對得上！
而一生無子，更像是一種冥冥之中的報應。
就是他！
“快，找找有沒有他的詩集！詩中或許藏著他當年真實的情意。這就是初心之盟！”宋雪凝叫道。
眾人按圖索驥，果然找出一本《陳尚書集》。
詩集裡大多是歌功頌德的應酬之作，或是描繪山水田園的閒適之筆，毫無出彩之處。
然而宋雪凝在詩集的後半部分，發現了一首七言詩。詩的題目，叫做《贈彆》：
“執手相看淚眼朦，清溪一彆意無窮。他日若遂淩雲誌，必以鳳冠酬卿功。”
詩句直白，甚至算不上高明，但字裡行間那股真摯熱烈的情感，卻撲麵而來！
“找到了！這就是那‘初心之盟’！玲瓏的怨氣來自於被辜負的深情。但我們認為，這份深情最初是真實的。這個叫陳元白的人，也曾真心待她，隻是最終敗給了權勢富貴。這份曾經的真心，說不定能打動陸玲瓏！”
她轉向一旁的李婉兒：“婉兒，現在我需要你的幫助，幻夢之刺。”
“我能做什麼？”
“你假扮雲舒之舉，證明瞭一件最重要的事：再完美的扮演，也敵不過虛假的幻影。你的痛苦、你的眼淚、你被他用硯台砸過來時的委屈，這些都是真實的情感！你因此而受到的傷害，也是真的！”
“我還是沒明白，你需要我做什麼？”
“我要你穿著那件模仿雲舒的衣裙，作為陣眼之一。你代表的，是被虛假情感所傷害的真實之人！我們要讓玲瓏看看，她的詛咒在百年後，是如何用同樣的方式傷害著其他無辜的女子。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李婉兒微微點頭。
宋雪凝又轉向柳青：“柳青，你去聯係周夫人、錢老夫人她們，請她們將丈夫平日裡最珍視的信物，比如發簪、荷包之類，交給我們。這，是陣眼之三：浮世之守，代表著如今夫妻之間的真情。這能讓陸玲瓏感受到人世間真情實感的美好。”
最後，宋雪凝拿起毛筆，將那首《贈彆》詩工工整整地抄寫在一匹潔白的素絹之上。
三情陣所需的三樣信物，至此準備齊全。
一輪圓月緩緩升起，清冷如霜。
月圓之夜，怨氣最盛之時，亦是水莽草精力量最脆弱的時刻。
情人河畔，晚風蕭瑟。
三個女子拉拉扯扯，想把宋正卿也拉到情人河邊。
宋正卿也是受害者。
按照書中所說，佈置陣法的時候需要一個男性。
否則陰氣太重，怨靈不會出來。
可是宋正卿根本不配合。
他中毒已深，心中總是想著那個雲舒姑娘。
無奈之下，宋雪凝正好變成貓鑽進宋正卿的書房之中。
趁他昏睡時偷偷給他灌了一些**藥。
然後三個女人把宋正卿攙扶到情人河邊。
宋雪凝將抄寫著詩句的白絹鋪在溪邊的青石上。
李婉兒穿著那身水綠色的長裙，靜立一旁。
柳青則將從各家夫人那裡收集來的信物，一件件擺放在白絹周圍。
宋雪凝按照書中記載畫了一個陣圖。
三情陣，已成。
宋雪凝深吸一口氣，望向眼前泛著詭異綠光的溪水，朗聲道：
“百年前的陸玲瓏，我知道你怨氣未消。今日，宋雪凝在此設下三情之陣，隻為請你現身一見。看一看，這人世間，除了辜負，是否還有彆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