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齋異聞錄 第七十四章 梁上狸奴，聽得句句真
宋雪凝歎道：“好在要等到下一個月圓之夜，悲劇才會再次上演。所以在這一個月之內，這些男人都是安全的。大家忙碌一晚後，都回去休息吧。”
眾人告彆。
宋雪凝到頭便睡。
這一覺睡得昏天暗地。
晚上宋雪凝還和哥哥宋正卿下了趟館子，吃了紅燒魚。
她化貓的次數越多，就越愛吃魚。
沒有想到事情的發展，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
次日清晨，京兆尹府的張千李萬敲開了忘憂齋的大門。
“宋姑娘！昨晚又死了一個！”張千道。
宋雪凝驚道：“你說什麼？昨晚不是十五啊！”
“或許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昨晚是十六，三更時分，城西富商趙萬貫，被發現死在了同心柳下！死狀和之前的人一模一樣！被柳枝纏著，胸口係著紅繩！好在咱們救下的周錦昌已經醒了過來，他是目前唯一逃過一劫的人。而且他連夜取消了婚禮，要把他之前的原配夫人接回家了。”李萬補充道。
果然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撞了南牆纔回頭，這周錦昌也算是識時務者為俊傑。
“現在人心惶惶啊，咱們王大人被皇上罵了一頓。還請你們再幫我們王大人查案。”張千陪笑道。
“去趙府看看。”
宋雪凝顧不上自己尚未痊癒的內傷，立刻起身，與宋正卿一同前往趙府。
張千李萬帶了轎子過來。
他們親眼看到宋雪凝受傷，這次請她出馬，自然要有所表示。
宋雪凝也不客氣。
……
趙府之內，一片縞素，哭聲震天。
趙萬貫的正妻賀氏，正伏在靈堂前哭得梨花帶雨，幾欲昏厥。
張千李萬率先上前，對著賀氏拱手道：“趙夫人，節哀。這位是忘憂齋的宋雪凝宋姑娘和宋正卿宋公子，我們的王大人特意請來協助查辦此案，前幾樁奇案都是多虧了宋家兄妹才得以真相大白。”
賀氏抬起淚眼，目光在宋雪凝身上停留片刻，哭聲愈發淒切起來。
她捶胸頓足，對著前來弔唁的賓客泣不成聲：“我的夫君啊！你怎麼就這麼狠心啊！我早就勸過你，不要去招惹外麵的狐媚子！你說你隻是一時糊塗，你還說你會改的！可那同心柳的鬼神，哪裡肯給你改過的機會啊！你這個殺千刀的，你死了我怎麼活啊！”
眾人又安慰了一陣。
賀氏轉而抓住宋雪凝的手，眼中含淚：“宋姑娘，王大人既然請你來，你定是有大本事的！你一定要幫我，幫我找出那個害死我夫君的狐媚子！若不是她勾引，我夫君怎會背棄當初在同心柳下立的誓言，又怎會招來這殺身之禍啊！”
她哭得情真意切，聞者無不動容，紛紛唾罵那個未曾謀麵的“狐媚子”，感歎賀氏的賢良與不幸，倒是把柳鬼的事情拋在一邊了。
宋雪凝看著眼前這張淚痕交錯的臉，心中有些納悶。
賀氏的悲傷，感覺像是演出來的，不像是真心實意。
宋雪凝打聽了一陣，得知趙萬貫和前麵的人一樣，打算和賀氏和離，然後去娶彆的女人。
但是和離書還沒簽下來，他就死了。
唯一不一樣的是，彆人都是在十五死的，而他卻是死在十六。
回到忘憂齋，宋雪凝和宋正卿商討了一陣，大家都覺得這賀氏有問題。
既然白天看不出問題所在，就在晚上跟蹤。
十七的晚上月亮依舊比較圓。
好久好久沒有化貓了，這次應該不會有什麼反噬。
宋雪凝施術化貓，變成了一隻黑貓翻過趙府高高的院牆，靈巧地穿過迴廊。
幾個起落間，便伏在了屋頂之上。
一雙碧綠的貓瞳在黑暗中閃爍著幽光，將屋內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白日裡還哭得死去活來的賀氏，此刻正悠閒地坐在梳妝台前，精心卸下釵環。
臉上哪裡還有半分悲慼。
一個男人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宋雪凝定睛一看，發現白天見過，這個男人正是賀氏的表兄何文。
“表妹，事情都辦妥了，你什麼時候把說好的銀子給我？”何文搓著手笑道。
賀氏從鏡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嗤笑道：“急什麼？趙萬貫的頭七還沒過呢，你就這麼迫不及待了？”
”何文湊了上來，伸手想去摟她的腰：“我這不是怕夜長夢多嘛。再說了，以後這萬貫家財都是你的了，你還差我這點小錢？”
賀氏嫌惡地躲開他的手，站起身來。
“放心，少不了你的。這次你做得不錯，那青樓女子找得很好，幾句媚眼，幾個笑，就把趙萬貫那個蠢貨迷得團團轉。”
宋雪凝心想到：看來這趙萬貫不是主動背信棄義、負心薄倖，而是被賀氏設計的。不過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如果趙萬貫自身沒有問題，他也不會輕易上鉤。
何文接過酒杯，得意地笑道：“那是自然！我辦事，你放心！現在滿京城的人都以為是趙萬貫自己負心薄倖，被柳鬼懲罰。誰能想到，這背後都是表妹你一手炮製的好戲呢！”
賀氏將杯中酒一飲而儘，臉上露出一抹狠毒的笑容。
“他活該！當初若不是看上他家有錢，我怎會嫁給他這個腦滿腸肥的蠢豬！現在好了，他死了，家產是我的了，真是美滋滋。”
宋雪凝恍然大悟。
原來她在利用同心柳的懲罰法則。
隻要丈夫背叛諾言，那柳鬼就會替她動手，讓她兵不血刃地霸占所有家產！
何文喝了口酒，卻有些後怕地說道：“不過，表妹，我還是有點想不通。那柳鬼不是說，要等到月圓之夜才索命的嗎？怎麼趙萬貫第二天就死了？這也太快了，快得讓我心裡發毛。”
“我怎麼知道！我原以為還要再忍他一個月，誰知道那柳鬼竟這般性急。不過這樣也好，省得我再對著他那張肥臉演一個月的戲，我早就受夠了！”
她頓了頓，眼中也掠過一絲寒意：“或許是這同心柳的怨氣，越來越深了吧。殺人越來越快了。”
屋頂之上，化作黑貓的宋雪凝將這一切聽得清清楚楚。
趙萬貫的死，已真相大白。
但對宋雪凝而言，這樁借鬼殺人的案子雖破，柳鬼的真相來龍去脈還沒有搞清楚。
她父親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依舊一片茫然。
她得繼續查下去。
……
忘憂齋內。
“哥，賀氏對柳鬼一事應該很瞭解，像是早有預謀。”宋雪凝把所見所聞說了一遍。
宋正卿道：“此話怎講？”
“尋常人聽聞柳鬼索命，隻會感到恐懼與敬畏。可賀氏不同，她非但不怕，反而將柳鬼的法則當成霸占家產的武器。這非同尋常。我懷疑，賀氏早就知道了柳樹的秘密。就算她不知道，她身後也有高人指點。而知道這些秘密的人，或許也知道我們的父親與同心柳之間的關係。”
宋正卿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