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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權宦 第197章 皆是歸鄉路 悲喜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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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落之前,顧衝等人趕到了新塘郡寧壽縣。這裡是小順子的老家,自入宮以來,小順子已經四年多沒有回來過了。

他的家在寧壽縣城外幾裡的村子,母親過世的早,留下三兄弟相依為命。現在小順子又進了宮,家裡隻剩下兄長與幼弟艱難度日。

小順子歸家心切,顧衝自然順著他,眾人過城不入,直奔小順子家中而去。

這個村子不大,隻有十餘戶人家,小順子的家在村頭一塊空地上,孤零零的一座草屋,連個院門都沒有,隻用齊腰高的木柵圍擋,不遠處則是一片墳地。

小順子來到家門口,剛要推開木柵,從草屋後麵忽然竄出一條大黃狗,對著眾人狂吠起來。

好在這條狗用鐵鏈拴著,不然這低矮的木柵可擋不住它,竄出來可不得了。

犬吠聲驚動了屋內的人,草屋門被推開,一個穿著青色布衣,渾身補丁的年輕人走了出來。

這人長得倒是清秀,隻是身形過於單薄,臉上瘦的就像被刀子割過似的,彷彿一陣微風都可以將他吹倒。

「哥,我回來了。」

小順子在木柵外大聲呼喊,用力揮動手臂,見到親人的歡喜之情難以自控。

「二弟!」

那年輕人看清小順子後,笑著跑了過來,拉開木柵,與小順子緊緊擁抱在一起。

「哥,三娃子呢?」

「屋裡呢,二弟,你怎麼回來了?」

「我回來看看你們……」

小順子轉過身來,對他哥道:「這是顧公公,哥,你快見過顧公公。」

「顧公公。」

顧衝笑著點點頭,看見從草屋內走出來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正扒著泥牆向這裡望來。

「三娃子,過來,二哥回來了。」

小順子向弟弟招招手,三娃子或許是很久沒有見到家裡來過這麼多人,害怕的將身體向後縮了縮,一雙黑瞳惶恐地打量著。

「二弟,快請顧公公屋裡坐吧。」

「顧公公……」

小順子望向顧衝,顧衝搖頭道:「你們兄弟難得一聚,我們就不在此打擾了,明日辰時過後,再來接你。」

顧衝伸手過去指了指,碧迎將早已準備好的二百兩銀票塞進了小順子手中。

小順子推脫道:「顧公公,這……奴才怎能要您的銀子呢?」

「哪來的奴才,你們都是我身邊最親近的人,又不是隻給你,拿著。」

小順子接過銀票,向著顧衝深深鞠躬,「謝謝顧公公賞賜。」

顧衝點點頭,轉身上了馬車。

碧迎向小順子微笑,擺擺小手,「走了,明兒來接你。」

於進光駕車回到了寧壽縣城,找到了城內唯一的一家客棧。條件雖然簡陋,但總算有個睡覺的地方。

初秋時節,夜裡已經有些涼了,碧迎為顧衝打來溫水,端放在了床前。

「老公,奴婢為您洗腳。」

顧衝拒絕道:「哪有那麼嬌貴,我自己來就好。」

「那……奴婢給您暖床。」

「不用了……」

這次碧迎卻沒有聽他的,轉過身去解開衣衫,露出雪白的後背,隻穿著褻衣鑽進了被子裡。

顧衝歎了口氣,低聲道:「碧迎,你這是何苦呢。」

碧迎冷的嘴唇打顫,臉上卻笑的愜意,「奴婢是心甘情願的。」

此時顧衝心無雜念,他隻是怕冷著碧迎,也顧不上洗腳,褪去衣衫鑽進了被子裡,伸手將碧迎摟進了懷中。

碧迎還很羞澀,將秀首埋在顧衝胸前,不敢抬頭看他。

這一夜,碧迎睡的很踏實。

第二日一早,碧迎早早起來,精心打扮一番,將顧衝送她的首飾戴上。

這一打扮,全然沒了丫鬟的樣子,變成了一位待字閨中的千金小姐。

顧衝在一旁打趣道:「碧迎,你這樣回去,父兄會不會以為你出嫁了?」

碧迎嘟嘴道:「我纔不要嫁人,我會一直隨在公子身邊伺候。」

「等你長大了,總是要嫁人的。」

「除非公子不要奴婢了……」

碧迎說著說著,緩緩將秀首低下,心有所憂,緩聲說道:「若是日後公子娶了夫人,自然不用奴婢伺候了,到了那時……」

「碧迎這麼乖巧,我可捨不得不要。」

顧衝哈哈笑道:「好了,咱們去接小順子,然後就去你家中。」

碧迎聽了這話,臉上又露出了笑容,乖巧的點點頭。

馬車接上小順子,調轉方向,奔著延春縣進發。

延春縣處於新塘郡的最東麵,這裡已經到了賓州邊界,過了樓蘭山脈就是齊國地界。

碧迎家在縣城內,這個小縣城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個來客,一輛馬車的到來都可以引來一陣騷動。

「這是哪裡來的馬車呀,這麼精緻!」

「是啊,你看那馬兒膘肥體壯,毛兒油亮發光,再看那車廂朱漆染色,還掛著絲綢呢。」

「嘖嘖嘖,你們看那車簾上的刺繡,絕不是一般人家可有的,怕不是來了大戶人家吧?」

「你個王家婆子,哪個大戶人家會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碧迎掀開窗簾,笑意濃濃地看著車外,眼見離家越來越近,心兒早已飛了回去。

「籲……」

於進光停下了馬車,小順子最先跳下去,隨後攙扶碧迎下來,顧衝跟著跳了下來。

「公子,那裡就是奴婢的家了。」

碧迎向前一指,見到了屋簷下橫放著的一棵枯樹,上麵閒坐著幾個婦人,正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

「郝嬸子,韓婆婆,你們不認得我了?」

那幾個婦人聞聲站了起來,端詳了一陣,其中一人才驚撥出來:「哎呀!這不是孫家二丫頭嘛。」

碧迎用力點著秀首,含笑道:「是呀,我是玉蘭啊。」

「真是玉蘭啊,你不是在皇宮中嗎?怎麼回來了?」

「這還用說,定是出宮了唄,你們看看,玉蘭變得這麼漂亮了。」

「是呀是呀,我記得走時候還哭鼻子呢,一晃幾年過去,你總算回來了。」

「你回來的正是時候,若是再晚些,怕是……」

幾個婦人你一言我一語,自顧自的說起沒完,碧迎聽到最後一句,神色一變,問道:「怎麼了?」

「沒……沒什麼,你快回去看看吧。」

碧迎有種不好的預感,顧不得再與她們說話,小跑著向家中奔去。

顧衝帶著小順子,快步跟上。

碧迎來到家門前,推門而進,呼道:「爹,哥哥……」

顧衝隨後跟進院中,聽到屋內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爹,爹……!」

幽暗的小屋內,一名四十左右男人側身躺在床上,正在不停咳嗽。

碧迎跪在了床前,緊緊抓住男人手臂,連聲呼叫:「爹,玉蘭回來了,我是玉蘭啊。」

「玉蘭……咳咳……」

「爹,您病了嗎?怎麼不去看郎中?」

碧迎爹喘息了好半天,這口氣才順了過來。

「玉蘭啊,你怎麼回來了?」

「爹,我帶您去看郎中。」

碧迎爹擺擺手,強笑了一下,安慰道:「無事,老毛病了,過會兒就好了,家裡來客人了……」

碧迎回身看向顧衝,說道:「這是我的主人,顧公子。」

「顧公子勿怪,我有病在身,不能起身相迎……咳咳……咳咳……」

「伯父您彆客氣,小順子,去城裡找最好的郎中來。」

「是。」

小順子躬身答應,急忙去找郎中。

碧迎暖心道:「爹,您放心,郎中很快就來了,會醫治好您的病。

「好,好。」

「爹,我哥去哪裡了?怎麼不為您請郎中。」

碧迎爹重重地歎了口氣,傷心事重上心頭。

「玉蘭啊,你哥犯了官司,被押進牢裡去了。」

「什麼?!」

碧迎驚愕之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顧衝過去攙扶起碧迎,關切道:「起來說話,不要涼著身子。」

「爹,我哥怎麼了?怎會吃了官司。」

「說來話長,千不該萬不該,不應該采到那塊玉石啊……」

碧迎爹將事情經過斷斷續續講述了一番……

原來碧迎的哥哥名叫孫占山,年方二十三歲,半年前去樓蘭山中采玉,結果采到了一塊巨大的玉石,這塊玉石足有上百斤重,而且晶瑩剔透,可謂百年罕見。

采到玉石是件好事,可孫占山卻因此攤上了官司。

他采到巨大玉石的訊息很快就傳了出去,不久後,官府便找上了門。

原來是有人將孫占山告到了衙門,說他采到玉石的地方是人家的山地,人家地裡的東西豈能任你所得,自然要歸還主人。

孫占山不肯歸還,為此雙方爭執不休,吵到了公堂之上,這縣令大人開堂審案,將玉石判還給了人家,孫占山氣惱之下,當堂痛罵縣令昏官,結果卻換來了牢獄之災。

顧衝隻聽碧迎爹所說,就知道這一定是有人見財起意,想霸占了這塊玉石。

小順子帶來了郎中,為碧迎爹診治過後,說道:「這病乃是氣血淤積所致,並無大礙,隻是時間久了,已成頑疾,需連續服藥三個月纔可治癒。」

顧衝點點頭,囑咐道:「你儘管開藥便是,藥後錢我全部付清。」

郎中開出藥方,顧衝讓碧迎給了銀子,小順子又跟著郎中回去抓藥。

「公子……」

碧迎用乞求的目光看向顧衝,那可憐的模樣使得顧衝為之心疼。

「這件事情我會為你哥討回公道。」

顧衝堅毅的目光讓碧迎放心下來,她知道隻要顧衝說了,哥哥就有希望了。

想查出真相並不難,首先要找到其中的關鍵人物。

顧衝來到門外,笑嗬嗬地走向了那幾個婦人。

「各位嬸子,玉蘭這次返鄉匆忙,未給大家帶來禮物,這裡有一些碎銀,還望笑納。」

幾塊碎銀塞入這些婦人手裡,還有什麼事情不好打聽的呢。

「哎喲,玉蘭這丫頭有心了。」

幾位婦人的臉上增加了好幾條皺紋,樂滋滋的拿著銀子看了又看。

「玉蘭這孩子,我可是打小看著長大,從小就聽話懂事,要不是她娘死的早,也不會被送進宮裡去了。」

「誒!郝嬸子,可不能這樣說,你看現在玉蘭不是出息了,隻那些首飾就得不少銀子呢。」

顧衝淡淡笑著,隨口問道:「幾位嬸子,剛剛聽說玉蘭哥犯了官司,你們可知是怎麼回事啊?」

幾位婦人剛剛還爭先恐後說著,聽到顧衝這樣一問,頓時都變得沉寂下來。

俗話說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幾位婦人猶豫片刻,四處環視過後,悄聲道:「是城中的於員外將玉蘭他哥告上了公堂,那於家可是城中大戶,就連縣令老爺都對他客氣三分。「

顧衝又問道:「玉蘭哥進山采玉,是與誰同去的?」

「這個真是不知,不過以往都是隨李家男人同去。」

「李家男人?「

「是了,大名叫什麼不知,都叫他李二胖子。」

「他住在何處?」

「就在前麵街上,東首第三家。」

顧衝點點頭,繼續問道:「那玉蘭哥可有要好的朋友嗎?」

「大壯與他交好,他們常在一起。」

「這大壯家在何處?」

「喏,那家便是,他們是自小長大的鄰居。」

顧衝順著婦人所指,轉頭看向了對麵一戶人家。

回到碧迎家中,碧迎剛剛喂過父親喝藥,轉身看向顧衝時,眼睛是紅紅的,顯然剛剛哭過。

「公子……」

顧衝笑了笑,安慰道:「我有些話想問下伯父。」

碧迎看了一眼父親,閃身到一旁,顧衝坐在了床前。

「伯父,你兒子采到玉石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碧迎爹回想著,說道:「有些時日了,那時占山剛剛出事,家裡就接到了玉蘭的來信,可是我那時已經病倒了,便沒有去探望玉蘭。」

原來如此,怪不得探宮之時碧迎沒有等來家人。這樣算下來,已經幾個月前的事情了。

「伯父,那塊玉石采回來,是放在家中嗎?」

碧迎爹點頭道:「不錯,就放在床下,占山說這塊玉石可以賣個好價錢,當寶貝一樣藏了起來。」

「那可有人來過家中,見過這塊玉石?」

「沒有,誰都沒有來過。」

顧衝揣摩著,沒有人見過這塊玉石,那麼於員外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隻有一種可能,與孫占山一起采玉的人,將這個訊息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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