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10萬,親媽把我嫁給三婚家暴男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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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現場的音樂震耳欲聾,是那種八十年代迪斯科舞廳淘汰下來的曲子,配上主唱堪比殺豬的嚎叫,完美營造出一種土洋結合的詭異喜慶。
我身上這件一百塊包郵的婚紗,蕾絲硬得像鋼絲球,每動一下都在我皮膚上刮出新的紅痕。可我得站直了,臉上還得掛著笑,因為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
我那披著人皮的親媽劉桂芬,正抓著我的手,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頭。她眼眶通紅,不是因為捨不得,而是因為激動。激動她終於用我這個賠錢貨換來了十萬塊現金,給她那寶貝兒子,我那不成器的親哥林偉,還清了賭債。
晚晚啊,她壓低聲音,嘴裡噴出的唾沫星子帶著一股大蒜和劣質口紅混合的味兒,今天嫁過去了,就是王家的人了。要懂事,要孝順公婆,要好好伺候你老公,知道嗎你哥的命,可就全指望你了。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心裡冷笑。
伺候說得真好聽。
我身邊的新郎,王大強,本地屠宰場老闆,一個體重兩百斤、脖子上掛著小拇指粗金鍊子的移動五花肉。這是他第三次結婚,前兩任妻子,一個被打得半夜跳河,幸好被人救了;另一個被打斷了三根肋骨,捲了點錢跑了,至今下落不明。
整個鎮上,誰不知道他王大強是個什麼貨色。可在我媽劉桂芬眼裡,他是個金龜婿。有錢,大方,最重要的是,他肯出十萬塊,買我。
我唯一的念想,就是給弟弟林晨湊夠心臟病手術的錢。我拚死拚活在電子廠打了五年工,冇日冇夜地加班,省吃儉用,連瓶一塊錢的礦泉水都捨不得買,終於攢下了八萬。可這筆錢,上週被我媽以暫時保管為名,連同我的身份證和戶口本一起收走,轉頭就拿去填了我哥那個無底洞。
然後,她告訴我,王大強看上我了,願意出十萬彩禮。
晚晚,你想想你弟弟!這十萬塊,加上王家的人脈,讓你弟弟去市裡最好的醫院做手術,不是分分鐘的事你哥的債也能還了,一舉兩得,多好的事啊!
我看著她那張因為貪婪而扭曲的臉,第一次發現,原來人心真的可以爛到這種地步。
我的渴望很簡單,賺夠錢,治好弟弟的病,然後帶他離開這個家,去一個冇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開個小小的刺繡店,安安穩穩地過日子。我有一雙巧手,自學了蘇繡,那些藏在我床底下的繡品,是我對未來唯一的幻想。
可現在,這個幻想,連同我的人生,被我媽以十萬塊的價格,打包賣給了魔鬼。
新郎新娘,上台咯!司儀扯著公鴨嗓子喊道,我和王大強被推上了那個用啤酒箱臨時搭建的舞台。
王大強的手順勢就攬上了我的腰,油膩的觸感讓我一陣噁心。我下意識地側身躲開,他的手落了個空,臉色當即就沉了下來。
我媽在台下狠狠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說:你敢給我找事,我回去就拔了你弟的氧氣管。
弟弟,林晨。他是我唯一的軟肋,也是我唯一的盔甲。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翻湧,臉上重新掛上一個木然的微笑。行,不就是演戲嗎誰怕誰。
司儀開始走流程,那些陳詞濫調聽得我耳朵起繭。直到他說:下麵,有請我們新孃的母親,偉大的劉桂芬女士,上台為新人致辭!
我媽扭著腰上了台,從司儀手裡接過話筒,清了清嗓子,開始了她的表演。
各位親家,各位來賓,大家好!她一開口,眼淚就下來了,演技堪比影後。今天,是我女兒林晚大喜的日子。我這個當媽的,心裡是又高興,又捨不得啊!
台下響起一片稀稀拉拉的掌聲。
我們家晚晚,從小就懂事!她知道家裡困難,知道她哥哥不爭氣,知道她弟弟身體不好,所以處處都為家裡著想。她一邊說,一邊用眼角瞥我,像是在給我下最後的通牒。
所以,就在昨天晚上,這孩子拉著我的手說,‘媽,王家看得起我,是我的福氣。這十萬塊彩禮,我不要了!’她說,她要全心全意地對婆家好,不能讓婆家覺得我們是賣女兒!
轟的一聲,台下炸開了鍋。
哎喲,這閨女真懂事!
老林家真是養了個好女兒啊,倒貼的!
王老闆有福氣啊,娶了這麼個不圖錢的好媳
我聽著這些議論,隻覺得渾身發冷。好一招釜底抽薪。她不僅賣了我,還要給我安上一個自願的名頭,斷了我所有的退路。
可這還冇完。
劉桂芬的哭腔更重了:這孩子還說,她知道她婆家要裝修新房,手頭緊。她把自己這幾年辛辛苦苦打工攢下的八萬塊錢,對,就是準備給她弟弟做手術的那筆錢,全都拿了出來,說要孝敬公婆!你們說,我怎麼就養了這麼個傻孩子啊!
這次,台下安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燈一樣打在我身上,有同情,有鄙夷,有看好戲的幸災樂禍。
我清楚地看到,王大強那張肥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得意的、誌在必得的笑容。
我放在身側的手,死死攥成了拳頭。指甲陷進肉裡,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但這疼痛,卻讓我前所未有地清醒。
劉桂芬,你真該死啊。
她表演完畢,把話筒遞給了王大強。
王大強接過話筒,清了清嗓子,一股濃重的酒氣撲麵而來。他一隻手搭在我肩膀上,力氣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鎖骨。
嘿嘿,謝謝我丈母孃。說得對,我們家晚晚,就是懂事!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是在拍一件貨物,我王大強雖然結過兩次婚,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那些娘們,一個個的,眼睛裡就隻有錢!不像我們家晚晚,圖的是我這個人!
台下響起一陣鬨笑。
我今天就把話放這兒了!他提高音量,唾沫橫飛,以後,林晚就是我王大強的女人!她的人,她的心,她的一切,都是我的!她要是敢有二心,或者敢不聽話……他頓了頓,眼神陰狠地掃過我的臉,你們是知道我脾氣的。
威脅。**裸的當眾威脅。
他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突然湊過來,想當眾親我。那張塗滿了油的嘴,離我越來越近。
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就在他即將碰上我的那一刻,我猛地一側頭,同時腳下不小心一崴。
哎喲!我誇張地叫了一聲,整個人順勢倒向另一邊,完美地躲開了他的攻擊,還讓他撲了個空,差點從台上栽下去。
王大強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我媽在台下急得直跳腳。
我扶著舞台邊緣,慢慢站直,臉上掛著歉意的微笑:對不起啊老公,高跟鞋不合腳,站不穩。
王大強氣得鼻孔都在噴氣,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又不好發作,隻能硬生生把火氣憋回去。
司儀趕緊出來打圓場:哈哈,看來是我們的新娘太激動了!那麼,接下來,讓我們聽聽新娘有什麼想對大家說的
他把話筒遞給了我。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他們等著看我哭,等著看我認命,等著看這場鬨劇如何收場。
我媽在台下用口型對我無聲地嘶吼:你敢亂說,試試!
王大強站在我身邊,眼神像刀子一樣,彷彿在說:你今天要是讓我下不來台,明天我就讓你下不來床。
我接過話筒,入手冰涼。
我環視全場,將每一張幸災樂禍的、麻木不仁的、充滿惡意的臉都儘收眼底。
然後,我笑了。
大家好。我的聲音很平靜,通過音響傳遍了整個院子,嘈雜的現場瞬間安靜了下來。
首先,我要感謝我的母親,劉桂芬女士。我轉向她,給了她一個無比燦爛的微笑,謝謝您,含辛茹苦把我養大,然後,以十萬塊的價格,把我賣給了王大強先生,用來給我那嗜賭成性的哥哥,還清賭債。
一句話,石破天驚。
劉桂芬的臉,刷地一下就白了。
王大強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台下的賓客們,一個個張大了嘴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剛纔還在嘰嘰喳喳的議論聲,戛然而止。
我冇理會他們的反應,繼續說道:其次,我要感謝我的‘老公’,王大強先生。我轉向他,眼神玩味,謝謝您,願意花十萬塊钜款,來買我這麼一個‘不圖錢’的好媳婦。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宣佈了您對我的所有權,順便預告了一下未來可能會發生的家庭暴力。真是坦誠得可愛。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王大強終於反應過來,一把搶過話筒,指著我的鼻子罵道,你這個瘋女人!我看你是瘋了!
我瘋了我笑了,從身後一直攥著的捧花裡,拿出了一樣東西。
我的手機。
我當著所有人的麵,解鎖螢幕,將它高高舉起。
螢幕上,是一個正在進行中的短視頻直播介麵。鮮紅的直播中三個字下麵,是在線人數——5.6萬,而且還在飛速上漲。螢幕上,彈幕像瀑布一樣刷過。
【臥槽!現場直播買賣婚姻21世紀還有這種事】
【這女的好剛!粉了粉了!】
【那個男的就是王大強我們鎮上的屠夫,打老婆是出了名的!】
【彩禮十萬,嫁妝八萬倒貼這媽是親生的嗎建議查查DNA!】
【已錄屏!已報警!小姐姐挺住!】
王大強看著我的手機螢幕,眼睛都直了。他那點有限的腦細胞顯然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CPU都快燒了。
我媽劉桂芬,則像是見了鬼一樣,指著我,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從王大強手裡,輕巧地拿回話筒。
各位網友,各位來賓,歡迎大家來到我的退婚現場,暨大型人口買賣普法直播間。我的聲音通過話筒和手機,清晰地傳了出去,我,林晚,今天站在這裡,不是為了結婚,而是為了做個了斷。
我從婚紗的腰帶裡,抽出了一張摺疊的紙,當眾展開。那是我從家裡偷跑出來時,順手帶走的戶口本影印件。
劉桂芬女士,我看著台下那個已經快要癱倒的女人,一字一頓地說道,從今天起,我林晚,與你,與這個家,斷絕一切關係!生養之恩,我認,但這十萬塊,就當是我買斷了這份恩情。從此以後,我活我死,與你無關!你那寶貝兒子是死是活,也彆再來找我!
說完,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我刺啦一聲,將那張戶口本影印件,撕成了兩半。
然後,我轉向王大強。
他正暴怒地朝我撲過來,想搶我的手機。
我靈巧地後退一步,舉起手中的捧花——那束用最廉價的塑料花和鐵絲紮成的捧花,用儘全身力氣,狠狠地砸在了他那張油光滿麵的大臉上。
王老闆,這婚,我不結了。這十萬塊,你可以找我媽要去。如果她不給,我建議你報警,告她詐騙。
塑料花的邊角和鐵絲,在他臉上劃出了幾道清晰的紅痕。
他捂著臉,發出了殺豬般的嚎叫。
現場徹底亂了套。王家的親戚想衝上台來抓我,我媽的孃家人則指著王家人破口大罵,說他們騙婚。賓客們有的在拍照,有的在起鬨,有的在悄悄溜走。
一片混亂中,我扔掉話筒,提起那礙事的婚紗裙襬,赤著腳,跳下舞台。
我冇有回頭。
我能感覺到背後有無數道目光,震驚的,憤怒的,幸災樂禍的。我甚至能聽到我媽那撕心裂肺的咒罵和王大強氣急敗壞的咆哮。
攔住她!給我抓住那個小賤人!
有人想上來攔我,但我跑得很快。我穿過一張張錯愕的臉,穿過那些油膩的酒席,像一條掙脫了漁網的魚,頭也不回地衝出了那個讓我窒息的院子。
外麵的空氣,前所未有的清新。
我跑了很久,直到身後的嘈雜聲再也聽不見,才停下來,扶著路邊的一棵樹,大口大口地喘氣。
手機還在直播,在線人數已經突破了十萬。彈幕裡全是小姐姐快跑注意安全我們支援你。
我對著鏡頭,露出了逃出生天後的第一個微笑。
謝謝大家。我安全了。
說完,我關掉了直播。
世界,終於安靜了。
我看著自己身上這件可笑的婚紗,赤著一雙被石子硌得生疼的腳,口袋裡一分錢都冇有。我自由了,但我也一無所有了。
不,我還有林晨。
我必須儘快賺到錢,給他做手術。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這是一雙常年在電子廠流水線上勞作的手,指關節有些粗大,但卻穩定而靈巧。
這是我唯一的資本。
我脫掉那雙磨腳的高跟鞋,扔進路邊的垃圾桶,然後撕掉婚紗礙事的長裙襬,讓它變成一件勉強能走路的短裙。
夜色降臨,我需要找個地方落腳。
我漫無目的地走著,城市的霓虹燈一盞盞亮起,卻冇有一盞是為我而亮。我像一個遊魂,與這個世界的繁華格格不入。
最終,我在一個正在施工的寫字樓地下停車場,找到了一個暫時棲身的角落。這裡安靜,乾燥,最重要的是,不會有人來打擾。
我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掏出我真正的嫁妝——一小包繡花針,幾卷金銀絲線,還有一塊巴掌大的、從廠裡撿來的廢棄綢布。
這是我所有的家當。
我打開手機的手電筒,藉著那點微弱的光,開始穿針引線。
我不知道未來會怎樣,我隻知道,我不能停下來。
我必須活下去。
為我自己,也為林晨。
針尖刺破綢布,也像刺破了籠罩在我頭頂的黑暗。
一針,一線,我的世界裡,隻剩下飛舞的針尖和交織的絲線。
我要繡的,是鳳凰。
一隻在烈火中掙紮,即將涅槃的鳳凰。
這就是我,林晚。
我的戰爭,纔剛剛開始。
2
在地下車庫的日子,比我想象的更難熬。
白天,我像一隻地鼠,躲在最深的角落,聽著頭頂傳來車輛進出的轟鳴和工人的叫罵聲。晚上,這裡就成了我的世界。我靠著撿來的紙板禦寒,靠著商場衛生間的水龍頭解渴,至於食物,則是附近便利店晚上八點後打折處理的、快要過期的三明治。
我所有的精力,都傾注在了那塊綢布上。那隻鳳凰的雛形,在我的指尖下,一天天變得豐滿。
我逃婚的視頻在本地火得一塌糊塗。有好心人憑著視頻背景找到了王家村,把王大強家暴的曆史和劉桂芬賣女兒的醜事扒了個底朝天。據說王大強的屠宰場被衛生部門查封了,理由是衛生不達標。劉桂芬則成了全鎮的笑柄,連門都不敢出。
這些訊息讓我短暫地感到快意,但緊隨而來的,是更深的憂慮。
我給弟弟的主治醫生張醫生打了個電話,用的是路邊公用電話亭。
林晚張醫生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你總算聯絡我了。你弟弟的情況不太好,已經兩天冇吃藥了。你家裡人說,你把他的醫保卡和存款都卷跑了,現在聯絡不上你。再這樣下去,他隨時可能有危險!
我的心猛地一沉。
劉桂芬,你真是好樣的。你不僅扣下了我給弟弟準備的救命錢,還用這種方式逼我現身。
張醫生,錢和卡我都冇拿,我急切地解釋,是我媽……是我家裡人扣下了。您能不能先幫我墊付一下我很快就會把錢湊齊給您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傳來一聲歎息:林晚,醫院有醫院的規定。你還是儘快想辦法吧。
掛掉電話,我靠著電話亭的玻璃,渾身冰冷。
我不能倒下。林晨還在等我。
我拿出手機,登錄了一個國內頂級的國風設計大賽官網。這是一個線上比賽,不問出身,隻看作品。一等獎獎金二十萬,剛好夠弟弟的手術費,還有富餘。
我看著我那幅快要完成的刺繡《涅槃》,這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用手機拍下作品的區域性,上傳報名。冇過幾天,我就收到了入圍初賽的郵件通知。我的作品在幾千份參賽稿件中脫穎而出,評委給的評語是:針法老練,構圖大膽,雖是殘幅,卻有噴薄而出的生命力。
我看著那行字,第一次在這個冰冷的城市裡,感到了一絲暖意。
為了趕在決賽截止日期前完成作品,我開始冇日冇夜地刺繡。地下車庫冇有電,我就去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快餐店,點一杯最便宜的可樂,一坐就是一整晚。快餐店的燈光很亮,亮得晃眼,但我不在乎。我的眼睛裡,隻有那隻即將浴火重生的鳳凰。
我太專注了,以至於忽略了危險的降臨。
那天晚上,我正在給鳳凰繡上最後一根尾羽,金色的絲線在燈光下閃著光。快餐店的門被推開,風鈴響了一聲。
我冇有抬頭。
直到一雙油膩的、沾著豬肉腥氣的皮鞋,停在了我的桌前。
我心裡咯噔一下,緩緩抬起頭。
王大強那張肥碩的臉,正對著我獰笑。他身後,站著我的好哥哥林偉,和我那親愛的母親劉桂芬。林偉的眼神躲躲閃閃,而劉桂芬,則用一種看階級敵人的眼神,死死地瞪著我。
跑啊,你再跑啊王大強一屁股坐在我對麵,桌子都晃了三晃,林晚,你真是好本事啊。把我王大強的臉都丟儘了,還把我生意給攪黃了,嗯
我冷靜地將繡了一半的作品收進懷裡,護住。
你們怎麼找到我的
你哥厲害唄,劉桂芬尖著嗓子說,一把將林偉推到前麵,他想起你以前老唸叨,想在市中心開個店。我們就在這附近一家家找,總算堵到你了!林晚,你個白眼狼,你還有臉在這兒坐著你弟快被你害死了你知不知道!
她上來就要搶我懷裡的東西。
我側身躲開,冷冷地看著她:害死他的人是你。是你扣了他的藥,扣了他的錢。
你放屁!她破口大罵,要不是你逃婚,王家會不給你弟治病嗎現在好了,你把人得罪了,把所有人都害了!
林偉在一旁小聲幫腔:妹,你就跟王哥道個歉,回去吧。王哥說了,隻要你肯回去,以前的事既往不咎,還照樣給弟弟治病。
我看著他那副窩囊又貪婪的樣子,隻覺得可笑。
回去我轉向王大強,回去繼續給你當出氣筒,當保姆,然後等著哪天被打死
王大強的臉色沉了下來,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抖出一根點上,深吸一口,煙霧噴了我一臉。
林晚,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他把菸頭在桌上摁滅,留下一道黑色的疤痕,跟我回去,好好過日子。你要是再不識抬舉……
他目光落在我懷裡的繡品上,突然笑了。
喲,還玩上這個了怎麼,想當藝術家啊他嘲諷道,就你一個廠妹,還懂這個我告訴你,你這輩子,就隻配在床上伺候男人!
說著,他突然伸手,一把將我懷裡的繡品扯了過去。
還給我!我急了,撲上去搶。
但我的力氣怎麼可能比得過他。他輕易地將我推開,我撞在卡座的硬角上,疼得差點喘不過氣。
他拿著我的《涅槃》,像是在看一塊抹布。
就這破玩意兒,值得你熬夜
他端起桌上我那杯冇喝完的可樂,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
不!我聲嘶力竭地喊道。
晚了。
褐色的可樂,夾雜著冰塊,從上到下,澆在了那幅我傾注了所有心血和希望的繡品上。上好的綢緞瞬間被浸透,變得皺皺巴巴,金色的絲線也失去了光澤,沾上了黏膩的糖漿。
我的鳳凰,在離涅槃隻差一步的地方,被一盆臟水,澆熄了所有的火焰。
哈哈哈哈!王大強發出暢快的大笑,小賤人,我告訴你,除了我,誰也彆想給你出路!你的命,就攥在我手裡!要麼,乖乖回來伺候我。要麼,你就帶著這塊破布,去給你弟收屍!
劉桂芬和林偉站在他身後,臉上是同樣的得意。彷彿毀掉我的希望,就能讓他們獲得無上的快感。
快餐店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們身上,竊竊私語。但冇有一個人上來幫忙。
我看著那幅被毀掉的作品,看著他們三個那一張張醜惡的嘴臉,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
世界在我眼前旋轉,所有的聲音都離我遠去。
天,真的要塌了。
我慢慢地低下頭,肩膀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
他們以為我崩潰了,以為我哭了。
王大強臉上的笑容更得意了:怎麼,現在知道怕了晚了!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不跟我走……
好啊。
我抬起頭,聲音沙啞,卻異常平靜。
我的臉上冇有眼淚,甚至還帶著一絲詭異的微笑。
這下,輪到他們三個愣住了。
你說什麼王大強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好啊。我重複了一遍,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我跟你們回去。
劉桂芬喜出望外:這就對了嘛!早這樣不就什麼事都冇有了
王大強也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得意。他認為是我終於屈服於他的淫威之下了。
算你識相。他把那塊濕透了的破布扔回我懷裡,走吧,車在外麵等著呢。
我抱著那幅冰冷的繡品,像抱著一具屍體,默默地跟在他們身後。
路過垃圾桶時,我不小心手一滑,繡品掉在了地上。
哎呀。我輕呼一聲。
磨磨蹭蹭乾什麼!一塊破布還當寶了!劉桂芬不耐煩地催促。
我冇理她,蹲下身,慢慢地,仔細地,將繡品重新撿起來。在我蹲下的那一瞬間,我的另一隻手,從口袋裡滑出,飛快地按下了手機的某個按鍵。
我的手機,從剛纔他們出現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處於錄音狀態。
我把繡品重新抱在懷裡,那黏膩的觸感讓我作嘔,但我臉上卻掛著前所未有的順從。
走吧。我說。
王大強開的是一輛破舊的麪包車,車裡一股濃烈的汗臭和豬下水混合的味道。我被夾在劉桂芬和林偉中間,王大強從後視鏡裡,用審視的目光不斷打量我。
他還不放心。
林晚,光口頭答應可不行。他陰惻惻地開口,等會兒回去,你得寫個保證書。保證以後都聽我的話,再也不跑了。還有,你那個什麼狗屁刺繡,也彆想了。你的手,以後隻能用來伺候我。
好。我低著頭,聲音小的像蚊子叫。
還有,劉桂芬立刻接上話,你那個弟弟,手術費王家可以出。但是,你得簽個字據,就說這筆錢,是你自願從王家借的,以後要加倍還。跟你我們林家,可沒關係。
好。我依舊是這兩個字。
他們看我如此聽話,終於徹底放下了心,開始在車裡肆無忌憚地討論著我的使用價值。
等回去了,先把她關幾天,磨磨她的性子。這是王大強。
對對對,不能讓她再跟外麵聯絡了,手機也給她冇收了!這是劉桂芬。
那……那錢什麼時候給我這是林偉。
我聽著這些汙言穢語,抱著懷裡冰冷的繡品,閉上了眼睛。
我的心裡,冇有憤怒,也冇有悲傷。
隻有一片死寂的平靜。
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車子冇有開回王家村,而是停在了一家看起來就不正經的洗浴中心門口。
王大強把我拽下車:今晚,就在這兒給我賠罪。伺候好了,以前的事,一筆勾銷。
我被他推進一個煙霧繚繞的包廂。劉桂芬和林偉很識趣地冇有跟進來。
包廂裡,除了王大強,還有他兩個同樣滿身橫肉的兄弟。他們看著我的眼神,像是在看案板上的一塊肉。
強哥,這就是你那個剛烈的小媳婦看起來也不怎麼樣嘛。一個黃毛混混笑著說。
等會兒你就知道她怎麼樣了。王大強淫笑著,朝我走來,來,媳婦,先給哥哥們倒酒。
我站在原地,冇有動。
怎麼,又犯病了王大強臉色一沉,看來在車上還冇給你長夠記性!
他揚起手,一個巴掌就要朝我臉上扇過來。
我冇有躲。
就在他的手掌即將落下的那一刻,包廂的門,被人從外麵一腳踹開。
警察!都不許動!
幾個穿著製服的警察衝了進來,為首的,是一個看起來很乾練的女警。
王大強和他那兩個兄弟都懵了,舉著手,一臉不知所措。
女警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我身上。她皺了皺眉,然後對身後的同事說:先把這三個人帶走。
等那三個人被押出去後,包廂裡隻剩下我和那個女警。
她走到我麵前,看著我懷裡那幅被毀掉的繡品,又看了看我。
你就是林晚她問。
我點點頭。
是我報的警。我說,然後,我舉起了我的手機,按下了停止錄音鍵,將剛纔在快餐店和車上錄下的所有內容,播放給她聽。
從王大強的威脅,到劉桂芬的算計,再到他們合夥毀掉我的作品,逼迫我簽下不平等協議,每一句話,都清清楚楚。
女警聽完,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這些,都可以作為他們非法拘禁和故意毀壞財物的證據。她說,你很勇敢,也很聰明,懂得保護自己。
我看著她,搖了搖頭。
這還不夠。
我說:我不要他們被關幾天就放出來。我要他們,付出真正的代價。
女警看著我,眼神裡有些疑惑。
我慢慢地,將懷裡那幅被毀掉的《涅槃》,鋪在了桌上。
雖然被可樂浸泡,但鳳凰的輪廓依舊清晰。隻是,那原本應該光彩奪目的羽翼,現在變得黯淡無光,佈滿了汙漬,像一隻落湯雞,狼狽不堪。
這本來,是我唯一的希望。我輕輕撫摸著冰冷的綢緞,現在,它被毀了。
但是……我話鋒一轉,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女警,您知道,什麼是金繕嗎
女警愣了一下。
我冇有等她回答,自顧自地說道:金繕,是一種用金粉修複瓷器的手藝。人們認為,器物破碎了,不是終結,用金將它重新粘合,那些裂痕,會成為它獨一無二的紋路,賦予它新的生命。
我指著我的作品:它現在也破碎了。但是,我不準備扔掉它。
我要修複它。
我要用最亮的金線,沿著這些汙漬的邊緣,繡出新的紋路。我要讓這些醜陋的傷疤,變成它最華麗的勳章。
我要給它取一個新的名字,叫《重生》。
我的聲音不大,但在空曠的包廂裡,卻擲地有聲。
女警看著我,眼神從疑惑,變成了震驚,最後,化為一絲難以言喻的欣賞和敬佩。
她沉默了很久,纔開口說道:你需要什麼幫助
我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和兩天時間。我說,還有,我需要您幫我聯絡一個人。
我報出了國風設計大賽主辦方的官方聯絡方式。
請您告訴他們,我遇到了點意外。但是,我一定會帶著我的《重生》,參加決賽。
我說完,對著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當我直起身時,我看到,女警的眼眶,有些紅。
她冇有再說什麼,隻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
3
女警官姓周,叫周晴。她把我帶回了警局,給我安排了一間空置的辦公室。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盞明亮的檯燈。對我來說,這裡就是天堂。
周晴給我端來一杯熱水道:王大強和他那兩個同夥,因為涉嫌非法拘禁、尋釁滋生,暫時被拘留了。你母親和你哥哥,作為脅從,還在接受調查。
我點點頭,說了聲謝謝。
你的錄音是關鍵證據,周晴看著我,但是,他們很可能會找律師,把事情往家庭糾紛上引。到時候,處罰力度可能不會很重。
我明白她的意思。我捏緊了手裡的針,我知道。所以,我需要更大的籌碼。
我的籌碼,就是桌上這幅《重生》。
接下來的四十八小時,我幾乎冇有閤眼。辦公室裡很安靜,靜得隻能聽到針尖穿透綢緞的簌簌聲。我將整幅作品用清水小心翼翼地清洗乾淨,晾乾。那些可樂留下的汙漬,像一塊塊醜陋的疤痕,烙印在鳳凰的身上。
我的任務,就是讓這些傷疤開出花來。
我拆開了一卷最亮的金線。我的手很穩,心很靜。沿著每一塊汙漬的邊緣,我開始落針。金線像一道道光,將那些破碎的色塊重新勾勒、連接。我冇有試圖去掩蓋那些傷痕,而是將它們放大、突出。
傷痕,成了鳳凰身上最華麗的金色翎羽。
這不僅僅是刺繡,這是我和命運的一場對弈。
決賽作品提交的截止時間是第三天下午五點。
四點五十分,我繡下了最後一針。
看著眼前的作品,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畫麵上,那隻鳳凰正從一片混沌的汙濁中振翅高飛,它身上佈滿了金色的裂紋,每一道裂紋都閃爍著不屈的光芒。它不完美,甚至有些猙獰,但那股向死而生的力量,幾乎要衝破布麵。
我用手機,將它拍了下來。
然後,我登錄了大賽官網,上傳了兩份檔案。
第一份,是我之前在快餐店拍下的、被毀掉的作品照片,檔名是:《涅槃之死》。作品簡介我隻寫了一句話:鳳凰浴火,卻遭惡鬼潑汙。
第二份,是我剛剛完成的這幅作品,檔名是:《重生》。作品簡介同樣隻有一句話:不破不立,向死而生。
做完這一切,我靠在椅子上,前所未有的疲憊席捲而來。我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林晨的病好了,我們坐在一間灑滿陽光的小院裡,我繡花,他讀書。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是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的。
是周晴。
林晚,出事了。她的聲音很焦急,王大強被他家裡人保釋出去了。還有你媽和你哥,也因為證據不足,被放了。
我心裡一緊:他們……
他們去醫院了。周晴說道,我的人剛收到訊息,他們正堵在醫院,說要找你弟弟。你千萬彆過去,我馬上派人去處理!
我的血,瞬間涼了半截。
他們這是要拿林晨來威脅我。
我掛掉電話,幾乎是立刻就做出了決定。我必須去醫院。
我衝出警局,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市中心醫院。路上,我的手機瘋狂震動,是一個陌生號碼。我按了接聽。
林晚電話那頭是一個溫和而充滿磁性的女聲,你好,我是國風設計大賽主辦方,‘東方雅集’文創集團的品牌總監,我姓蘇,叫蘇曼。
我愣住了。
蘇總,您好。
你的作品,我們看到了。蘇曼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興奮,非常……震撼。評委會一致決定,你就是這次大賽的一等獎得主。我們想邀請你來我們公司麵談,討論一下後續的簽約合作事宜,你看什麼時間方便
換做任何時候,接到這個電話我都會欣喜若狂。
但現在,我隻覺得諷刺。
我贏了比賽,卻可能要輸掉我弟弟。
蘇總,我的聲音在發抖,我現在有點急事,非常抱歉。能不能……能不能晚點再聯絡您
出什麼事了蘇曼敏銳地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聽你的聲音,好像很慌張。如果不介意,可以告訴我嗎或許我能幫你。
我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把心一橫。
我把所有的事情,用最快的語速,原原本本告訴了她。從我被賣,到逃婚,再到作品被毀,以及現在,他們正堵在醫院威脅我弟弟。
電話那頭沉默了。
長久的沉默。
就在我以為她會覺得我是個麻煩,準備掛掉電話的時候,蘇曼的聲音重新響起,隻是這一次,她的聲音裡,多了一絲不容置喙的果決。
林晚,聽我說。你現在,不要慌。他們要什麼,你就給他們什麼。
什麼我不解。
他們無非就是要錢,要你屈服。蘇曼冷靜地分析道,你答應他們。約個地方,就說你要把獎金給他們,跟他們做個了斷。把他們從醫院引出來。
可是……
彆可是了。蘇曼打斷我,你按我說的做。地點你來定,定了告訴我。剩下的,交給我。
她的聲音裡有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我咬了咬牙,點頭道:好。
我給劉桂芬打了個電話。
電話剛接通,就是她尖銳的咒罵:你個小賤人,還敢打電話過來!我告訴你,你再不出現,我就讓你這輩子都見不到你弟!
我認輸了。我說,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大賽的獎金,我拿到了。二十萬,我全都給你們。我們找個地方,做個了斷吧。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瞬,然後是王大強搶過電話的聲音,充滿了懷疑和貪婪:真的你冇耍花樣
隨便你們信不信。我說,我隻有一個要求,彆再動我弟弟。地點你們定。
王大強和劉桂芬商量了幾句,然後說:好!就去城南的‘帝豪KTV’,888包廂。你自己一個人來,要是敢帶警察,後果自負!
好。
掛掉電話,我把地址發給了蘇曼。
她很快回覆了一條資訊:【收到。穩住,我們馬上到。記住,保護好自己,拖延時間。】
我看著窗外,城市的燈火像一張巨大的網。而我,正主動跳向這張網最中心的位置。
帝豪KTV,888包廂。
我推開門,一股混雜著菸酒和香水味的濁氣撲麵而來。
包廂裡,王大強、劉桂芬、林偉,三個人正襟危坐,像是在審判我。王大強身邊,還坐著他那兩個被一起保釋出來的黃毛和小平頭兄弟。
看到我真的一個人來了,王大強臉上露出了勝利者的笑容。
算你識相。他拍了拍身邊的沙發,過來,坐。
我走了過去,在他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離他保持著一米的安全距離。
錢呢劉桂芬迫不及待地問。
還在主辦方那裡,要走流程。我麵無表情地回答,不過我已經跟他們說好了,會直接打到你們的賬戶上。但是,我需要你們簽個字據。
簽什麼字據王大強警惕地問。
斷絕關係協議。我說,還有一份,自願贈與協議。證明這二十萬,是我自願贈與你們的,與買賣婚姻無關。簽了字,錢就是你們的,從此我們兩不相欠。
這是蘇曼在電話裡教我的。她說,要讓他們的罪證,由他們自己親手簽下。
王大強和劉桂芬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貪婪。二十萬,對他們來說是筆钜款。
好!王大強一口答應,拿來!
我從包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協議和印泥。一式三份。
你先簽。王大強把協議推到我麵前。
我冇有猶豫,拿起筆,在三份協議上都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林晚。然後按下了鮮紅的手印。
王大強拿起一份協議,仔細看了看,確認冇有陷阱後,滿意地點點頭。他把協議遞給劉桂芬和林偉,讓他們也簽了字。
最後,他自己大筆一揮,簽下了王大強三個歪歪扭扭的大字。
他把簽好字的協議扔回給我,翹起二郎腿,得意洋洋地看著我:行了,字也簽了。現在,你可以打電話,讓他們打錢了。
我看著那份簽著他們名字的協議,嘴角,終於忍不住,微微向上翹起。
不急。我說,在打錢之前,我還有幾個問題想問問。就當是,滿足一下我這個失敗者的好奇心。
王大強心情很好,大手一揮:問吧。
第一個問題,問我媽。我看向劉桂芬,把我賣了十萬,給我哥還了賭債,你晚上,睡得著覺嗎
劉桂芬臉色一變,尖聲道:什麼叫賣!你是我生的,我養的,你為你哥做點貢獻怎麼了天經地義!
好一個天經地義。我點點頭,又看向王大強,王老闆,你前兩任妻子,一個跳河,一個跑路。她們也是像我這樣,不聽話嗎
王大強的臉瞬間沉了下來:你問這個乾什麼不該問的彆問!
我就想知道,錢是不是真的可以買到一切包括女人的命我步步緊逼。
是又怎麼樣!王大強被我激怒了,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老子有錢,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要不是看你還有幾分姿色,十萬塊買你都嫌貴!我告訴你,等拿到錢,你還得跟我回去!協議算個屁,老子撕了它!
他旁邊的黃毛也跟著起鬨:就是!強哥看上你,是你的福氣!彆給臉不要臉!
還有我那幅繡品,我的聲音冷了下來,毀掉我唯一希望的時候,你們是不是覺得,特彆痛快
是!王大強獰笑著,我就是喜歡看你這副想反抗又無能為力的樣子!我告訴你林晚,你這輩子,就彆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是嗎
我笑了。
我慢慢地站起來,看著他們,像在看一群小醜。
該問的,都問完了。我說,那麼現在,輪到我來回答你們的問題了。
什麼問題王大強一臉莫名其妙。
你們不是想知道,錢在哪兒嗎我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樣東西。
不是手機,也不是銀行卡。
而是一個小小的,黑色的,類似U盤的東西。
我把它,輕輕地放在了桌上。
我所有的回答,和你們剛纔所有的回答,都在這裡麵。
他們還冇反應過來我的話是什麼意思。
包廂的門,被人從外麵,猛地推開。
這一次,進來的不是警察。
為首的,是一個穿著一身乾練白色西裝,氣場強大到讓人無法忽視的女人。她身後,跟著兩個穿著黑西裝的保鏢,還有一個……扛著攝像機的攝影師。
攝像機的鏡頭,正閃著紅光,對準了包廂裡的每一個人。
那個女人,正是蘇曼。
她看都冇看王大強他們一眼,徑直走到我麵前,臉上帶著讚許的微笑。
乾得漂亮,林晚。
然後,她轉向已經完全傻掉的王大強和劉桂芬,眼神瞬間變得冰冷。
自我介紹一下,東方雅集集團,蘇曼。她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屈指一彈,名片精準地落在王大強麵前的酒杯裡,就是你們口中,那個要給林晚二十萬獎金的主辦方。
你們剛纔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她指了指桌上那個小小的錄音筆,又指了指攝影師的鏡頭,這裡,和這裡,都記錄下來了。
買賣婚姻,非法拘禁,故意毀壞他人財物,人身威脅……她每說一個詞,王大強和劉桂芬的臉色就白一分,還有這份你們親手簽下的協議,我想,這些東西加在一起,應該夠你們在裡麵,好好地待上一陣子了。
王大強終於反應過來,他上當了。
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抓起桌上的酒瓶,就朝蘇曼砸了過來。
臭娘們,我殺了你!
他身後的保鏢動了。
我甚至冇看清他是怎麼動的,王大強就已經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牆上,像一灘爛泥一樣滑了下來。
另外兩個混混想跑,被另一個保鏢一人一腳,踹翻在地,痛苦地哀嚎。
劉桂芬和林偉,則像兩隻受驚的鵪鶉,縮在角落裡,抖作一團。
蘇曼走到那份協議前,拿了起來,吹了吹上麵並不存在的灰塵。
林晚,她回頭看我,你剛纔說,你要跟他們做個了斷,對嗎
我點點頭。
那就,親手了結吧。
她把那份協議,和桌上的一個打火機,一起遞給了我。
我接過協議。紙上,是他們歪歪扭扭的名字,和鮮紅的手印。這是他們親手為自己簽下的罪證。
我按下了打火機。
橙紅色的火苗,舔上了紙張的邊緣,迅速蔓延。
我看著那張紙,在火焰中,一點點捲曲,變黑,最後,化為灰燼。
就像我那被禁錮的前半生。
灰燼從我指尖飄落。
我抬起頭,看到包廂門口,周晴正帶著一隊警察,站在那裡。
她對我,露出了一個微笑。
我也笑了。
我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也一切,都將重新開始。
4
王大強和他那兩個橫行霸道的兄弟,被周晴的隊伍直接押送回局裡。罪證確鑿,包括錄音、視頻和那份他們親手簽下的協議,等待他們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至於劉桂芬,因為主要罪行是王大強實施的,她作為教唆和脅從,也被暫時收押調查。
包廂裡終於恢複了平靜,隻剩下我和蘇曼的人。
謝謝你,蘇總。我看著眼前這個改變了我命運的女人,由衷地說道。
該說謝謝的人是我。蘇曼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裡是純粹的欣賞,我看到了你的才華,也看到了你的堅韌。東方雅集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你的獎金,還有我們準備追加的簽約金,明天就會到賬。至於你弟弟的病,我已經聯絡了市裡最好的心外科專家,明天就安排會診。所有的費用,都由集團承擔。
我的眼眶,終於忍不住,濕潤了。
我以為自己已經流乾了所有的眼淚,可是在這一刻,在鋪天蓋地的溫暖和善意麪前,我所有的堅強都土崩瓦解。
我不是無堅不摧。我隻是,除了堅強,彆無選擇。
走吧,休息了片刻後,蘇曼說,我們現在就去醫院。我想,你現在最想見的人,應該是你弟弟。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然而,命運似乎總喜歡在我看到曙光的時候,給我最沉重的一擊。
就在我們準備離開KTV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是周晴打來的。她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嚴肅。
林晚,有個情況必須通知你。主犯王大強已經被刑事拘留。你母親劉桂芬也因為涉嫌參與買賣婚姻和非法拘禁,被繼續收押。周晴停頓了一下,但是,根據初步審訊和現有證據,你哥哥林偉……因為情節相對較輕,被認定為脅從,剛剛辦理了取保候審,被暫時釋放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我們低估了他的人性之惡,周晴的聲音變得急促,他剛剛離開警局,就直奔醫院去了!我們的人正在趕過去,你千萬彆衝動!
話音未落,我的手機另一個來電插了進來。是醫院的急電。
我切換過去,是張醫生。他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慌亂。
林晚!不好了!你快來醫院!你哥,你哥林偉,他剛纔衝進病房,把你弟弟的救命藥全都搶走了!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他說什麼了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他說……他說,他這輩子都完了,他要去把藥賣了換賭資!我們已經報警了,但他跑得太快,現在不知道去哪兒了!你弟弟他……他因為受了驚嚇,現在情況很危險,急需手術!可我們找不到家屬簽字!
手機從我手裡滑落,摔在地上。
蘇曼扶住了我搖搖欲墜的身體,她從我的表情裡已經猜到了一切。
怎麼了
我哥……我嘴唇哆嗦著,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他搶了林晨的藥……林晨他……他快不行了……
剛從地獄爬出來,轉眼又被踹了回去。
甚至,比地獄更深。
蘇曼的臉色也變了。她當機立斷,對身後的保鏢說:老張,你開車,用最快的速度去醫院!小李,你馬上聯絡周警官,告訴她我們正在路上,讓她務必封鎖醫院,全城搜捕林偉!
我像一個木偶,被蘇曼塞進了車裡。
車子風馳電掣地在午夜的街頭穿行。我看著窗外飛逝的霓虹,隻覺得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
為什麼
為什麼在我終於看到希望的時候,要讓我承受這樣的痛苦
我恨。
我恨劉桂芬的自私,恨王大強的殘暴,但這一刻,我最恨的,是我那個無可救藥的哥哥,林偉。
他不僅是吸血鬼,他還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一個想要拉著所有人一起下地獄的魔鬼。
車子剛在醫院門口停穩,我就不顧一切地衝了出去,直奔林晨的病房。
病房門口,圍著一圈醫生和護士。幾個警察也趕到了,正在向張醫生瞭解情況。
看到我,一個年輕警察立刻迎了上來:林晚同誌,你冷靜點。我們已經封鎖了各個出口,周隊正在帶人逐層搜查。
冷靜我看著他,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我弟弟現在就躺在裡麵,生死未卜!你讓我怎麼冷靜!
我推開人群,衝進病房。
林晨躺在病床上,臉上罩著氧氣麵罩,臉色青紫,胸口微弱地起伏著。床邊的心電監護儀,發出刺耳的、斷斷續續的警報聲,那每一聲,都像一記重錘,砸在我的心上。
我的弟弟,那個會笑著叫我姐姐,那個會用他攢下的零花錢給我買生日禮物的男孩子,現在,像一朵即將凋零的花。
我衝過去,握住他冰冷的手。
林晨,林晨你醒醒!姐姐來了!你看看姐姐!
他的眼皮動了動,似乎想睜開,卻連這點力氣都冇有。
病人情況危急,必須馬上手術!張醫生衝進來說道,蘇總請的專家已經在路上了!林晚,你是他唯一的直係親屬,快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
我接過那張薄薄的紙,它卻重如千斤。
我顫抖著,在家屬欄上,簽下了我的名字。
就在我簽完字的瞬間,一個護士衝了進來,氣喘籲籲地喊道:找到了!監控顯示,嫌疑人往頂樓天台跑了!
天台!
我把同意書塞給張醫生,轉身就往外跑。
林晚!你去哪兒!危險!蘇曼在後麵喊。
我什麼都聽不見了。我隻有一個念頭,我要親手抓住那個畜生,拿回我弟弟的救命藥。
我瘋了一樣衝向樓梯間,一口氣爬上了頂樓。
天台的風很大,吹得我幾乎站不穩。
我看到,林偉正被幾個警察圍在天台的邊緣。他手裡,緊緊攥著一個藥瓶。
彆過來!你們再過來,我就從這兒跳下去!把這些藥全都毀了!他情緒激動地嘶吼著,臉因為恐懼和瘋狂而扭曲。
看到我,他像是看到了救星,又像是看到了仇人。
林晚!你個賤人!你害了媽還不夠,現在還想害死我!我告訴你,冇門!我要讓你們所有人都後悔!讓你弟弟給我陪葬!
林偉!我朝他走過去,每一步都走得很穩,把藥給我。那是弟弟的救命藥。
你做夢!他歇斯底裡地大叫,除非你現在就讓他們放了我!再給我二十萬!不,一百萬!不然我死也不會給你!
周晴也趕到了,她對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穩住他,她的人正在從另一側悄悄包抄。
我深吸一口氣,看著眼前這個我叫了二十多年哥哥的男人。
哥,我的聲音很輕,很柔,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我們還冇有被生活逼到這個地步的時候,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我被人欺負,是你拿著磚頭去幫我報仇的。我發高燒,是你揹著我,跑了三裡路去衛生所的。那個時候的你,去哪兒了
林偉愣住了,眼神裡閃過一絲迷茫和動搖。
就是現在!
兩個警察從他身後猛地撲了上去,將他死死按在地上。
藥瓶從他手裡脫落,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朝著天台邊緣飛去。
我的心,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動。
我幾乎是憑藉本能,一個魚躍,撲了過去。
在藥瓶即將墜落樓下的千鈞一髮之際,我抓住了它。
我的半個身子,都探出了天台。隻要稍一鬆手,我就會掉下去。
一隻手,及時地抓住了我的腳踝,將我拖了回來。
是周晴。
我癱坐在地上,手心裡,緊緊地攥著那個小小的藥瓶。
得救了。
林晨得救了。
我轉過頭,看到林偉被兩個警察死死地壓在地上,他還在不甘心地咒罵著。
就在這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或許是地麵濕滑,或許是他掙紮得太用力,壓著他的一個年輕警察腳下一滑,失去了平衡。林偉抓住這個空隙,像一條泥鰍一樣掙脫束縛,瘋了一樣朝我衝過來,想要搶奪藥瓶。
給我!
他離我隻有一步之遙。
然後,他的腳,踩在了天台邊緣的一塊苔蘚上。
他臉上的表情,從瘋狂,變成了驚恐。
身體失去了平衡,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啊——
一聲短暫而淒厲的慘叫,劃破夜空,然後,戛然而止。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所有人都驚呆了。
我慢慢地,爬到天台邊緣,向下望去。
樓下,水泥地上,一攤迅速擴大的血泊,和一個不成形狀的人體。
我的哥哥,林偉,死了。
以一種最荒誕,也最咎由取取的方式,結束了他罪惡的一生。
我看著那攤血跡,心中冇有複仇的快感,也冇有失去親人的悲痛。
隻有一片空洞的,麻木的,近乎解脫的平靜。
這個家庭的悲劇,這個糾纏了我二十多年的噩夢,終於,以最慘烈的方式,畫上了句號。
不知過了多久,蘇曼走過來,用她的西裝外套,裹住了我冰冷的身體。
都結束了。她說,專家已經開始手術了。林晨,他會冇事的。
我抬起頭,看著她。
眼淚,終於決堤。
半年後。
市中心一間明亮的loft工作室裡,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在一排排精美的繡品上。
晚來風急——我的個人品牌工作室,在蘇曼的幫助下,成立了。我主打高階國風刺繡定製,在圈內已經小有名氣。
林晨坐在窗邊的輪椅上,捧著一本書,安靜地看著。他的心臟手術非常成功,雖然還需要靜養,但臉色已經恢複了紅潤。他是我工作室裡,最帥氣,也是最治癒的吉祥物。
我正在整理客戶的訂單,助理小妹遞給我一封信。
晚姐,監獄寄來的。
信封上的字跡歪歪扭扭,是劉桂芬。
我拆開信。通篇都是對我的咒罵,罵我是白眼狼,罵我害死了她唯一的兒子,讓她老林家斷了香火。信的最後,她話鋒一轉,開始乞求我,念在母女一場的情分上,給她請個好律師,讓她能早點出來。
我看著信,笑了。
我走到窗邊,看著正在給一盆綠植澆水的林晨。他注意到我的目光,抬起頭,給了我一個燦爛的微笑。
陽光,真好。
我轉過身,走到碎紙機旁,將那封信,連同我那不堪回首的過去,一起,送了進去。
機器發出嗡嗡的聲響,將那些惡毒的字句,撕成了粉末。
香火
我林晚自己,就是一把燒儘一切舊世界的野火。
從今往後,我的人生,我自己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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