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砥 第153章 強賓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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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仁、曹洪率領的十萬大軍,並未如尋常援軍般駐紮城外,其先頭精銳五千,在曹洪的親自帶領下,徑直開入襄陽北門,美其名曰“協防”,實則將城門及周邊要隘的防務直接納入掌控。大隊人馬則於城外擇險要處紮下連營,旌旗蔽日,號角相聞,將襄陽城隱隱圍在當中。
襄陽城內,氣氛瞬間緊繃。昔日熙攘的街道上,多了許多身著曹軍服飾的巡邏隊,他們眼神倨傲,與荊州本土士卒相遇時,往往帶著審視與輕蔑。荊州官吏、將領出行,亦時常受到盤問,雖未敢過分,但那無形的壓迫感,已讓襄陽上下透不過氣來。
鎮南將軍府內,陳暮麵色平靜地接見了曹洪。曹洪身材魁梧,聲若洪鐘,言語間雖稱陳暮為“前將軍”,但那股頤指氣使的意味卻毫不掩飾。
“明遠兄,丞相大軍不日即至,掃平江東在此一舉!你荊州水陸兵馬,需得加緊整備,隨時聽候調遣,萬不可延誤軍機啊!”曹洪大手一揮,彷彿已是此地主人。
陳暮澹澹道:“子廉將軍放心,暮既受朝廷敕令,自當儘力。然水軍新挫,戰船修繕、士卒操練皆需時日,倉促出戰,恐非周瑜之敵,反損朝廷天威。”
曹洪眉頭一皺,明顯不悅:“誒!明遠何必長他人誌氣?我北方兒郎,野戰無敵,區區水戰,有何懼哉?丞相已決意速戰,爾等隻需聽令行事便可!文聘將軍處,丞相已有嚴令催促,望其莫要再行推諉之舉!”
話語中的威脅之意,昭然若揭。陳暮不再多言,隻是端起茶盞,默默送客。
曹洪走後,黃忠從屏風後轉出,虎目含怒:“使君!曹洪欺人太甚!這襄陽,何時輪到他來指手畫腳!”
陳暮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強龍欲壓地頭蛇,此乃必然。眼下之勢,敵強我弱,不可硬撼。傳令下去,各部謹守崗位,對曹軍,麵上需禮讓三分,但核心防區、軍械庫、糧倉等要害,絕不可讓其染指。若有衝突,忍讓為先,但需立刻報我知曉。”
他目光深邃,看向南方:“如今,隻希望文仲業能頂住壓力,周瑜……莫要讓我失望。”
巴丘水寨,文聘麵臨著前所未有的壓力。曹操的使者幾乎是常駐寨中,每日催促出戰。來自曹仁、曹洪的軍令也一封比一封嚴厲,斥責其“畏敵如虎”、“貽誤戰機”。
“文將軍!丞相大軍已至襄陽,橫掃江東指日可待!你部水軍遲遲不動,究竟是何居心?莫非真如流言所說,與那周瑜有私下的勾連不成?”使者聲色俱厲,幾乎是指著文聘的鼻子質問。
文聘麵色鐵青,強壓怒火:“使者何出此言?聘受國恩,鎮守荊襄,豈敢有二心?周瑜水軍精銳,寨壘堅固,我軍貿然進攻,無異以卵擊石。唯有穩固營寨,尋隙破敵,方為上策!”
“穩固?尋隙?”使者冷笑,“丞相要的是速勝!周瑜已然勢衰,正是進攻良機!你若再不出戰,休怪我軍法無情!”
壓力如山,寨中一些中層將領也開始動搖,有人暗中抱怨文聘過於保守,錯失立功良機。
文聘心中苦悶,唯有加固營壘,多派哨船,日夜警惕。他深知,周瑜的“退卻”必然是陷阱,但來自許都和襄陽北軍的壓力,卻讓他有些獨木難支。他隻能將希望寄托於陳暮的周旋,以及……周瑜的陰謀早日暴露。
然而,周瑜的表演天衣無縫。江東水軍似乎真的“內訌”不斷,偶爾有小股部隊發生“衝突”,甚至出現了船隻被“焚燬”的跡象。這一切,都被曹軍的細作“及時”地彙報了回去。
江東水寨,中軍大帳。周瑜屏退左右,隻留心腹大將黃蓋。
黃蓋鬚髮皆白,然精神矍鑠,此刻麵帶決然:“都督,計策已定,蓋萬死不辭!隻是……這苦肉計,需做得真切,方能取信曹操。”
周瑜神情肅穆,對著黃蓋深深一揖:“老將軍忠義,瑜感佩五內!唯有以此計,方能破曹!一切,便有勞老將軍了!”
是夜,周瑜升帳議事,故意以“畏戰不前”為由,厲聲斥責黃蓋。黃蓋據理力爭,言曹軍勢大,不宜正麵交鋒。周瑜“勃然大怒”,以“亂我軍心”之罪,下令將黃蓋拖出帳外,重責五十軍棍!
帳外軍棍聲沉悶作響,夾雜著黃蓋壓抑的痛哼。江東諸將皆麵露不忍,卻無人敢勸。行刑完畢,黃蓋已是皮開肉綻,鮮血淋漓,被親兵抬回本寨。
次日,黃蓋心腹將領闞澤,駕一葉小舟,秘密出寨,懷中揣著黃蓋的“降書”以及一份精心偽造的江東兵力部署圖。他巧妙地避開了荊州軍的哨船,直奔曹軍先鋒於禁的營地而去。
與此同時,關於黃蓋因主張投降而被周瑜重責,心懷怨望,意欲投誠的訊息,也開始在曹軍及荊州軍中悄然流傳。
襄陽,將軍府書房。
燭火搖曳,映照著陳暮略顯疲憊的麵容。王粲與崔琰坐在下首,皆是無言。
“文仲業那邊,壓力越來越大。曹仁已放話,若水軍再不出戰,便要以其‘怯戰’之罪,上表朝廷,奪其兵權。”王粲低聲道,聲音中充滿了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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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琰補充:“城內亦是暗流湧動。呂貢部與黃老將軍的部下已發生數起小規模衝突,雖未釀成大禍,但積怨日深。曹洪更是屢次暗示,欲‘借用’部分城防器械與糧草。”
陳暮揉了揉眉心。曹操的大軍如同烏雲蓋頂,而內部的裂痕在高壓下正逐漸顯現。周瑜的苦肉計和偽降之策,他雖未得詳情,但從零星情報和曹軍日益驕狂的態度中,已能窺見端倪。這是一場針對曹操的完美陷阱,而他,卻被夾在中間,進退維穀。
全力配合曹操?那便是將荊州精銳送入虎口,即便勝了,荊州也元氣大傷,從此徹底淪為附庸;若敗了,更是萬劫不複。
陽奉陰違,儲存實力?則立刻會被曹操視為叛逆,十萬大軍頃刻間便能將襄陽碾為齏粉。
“曹操已入彀中,周瑜勝算大增。”陳暮忽然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決然,“然,此戰無論勝負,我荊州皆難以獨善其身。曹操若勝,下一步便是削我兵權,甚至……鳥儘弓藏。曹操若敗……”
他冇有說下去,但王粲和崔琰都明白。曹操若敗,實力大損,對荊州的控製力必然下降,陳暮或將獲得更大的自主空間,但也要麵對來自江東孫權和殘存劉備的威脅,以及曹操事後的追責。
“為今之計,唯有……”陳暮目光一凝,“順勢而為,借力打力。”
他看向王粲:“仲宣,你親自去一趟巴丘,麵見文聘。告訴他,若曹軍強令出戰,可酌情派部分非主力船隻伴攻,以示遵令,但主力絕不可輕動。一切,以保全水軍實力為第一要務!”
“另外,”他又對崔琰道,“嚴密監控呂貢部及曹洪軍的動向。同時,秘密將部分家卷、重要文書,轉移至荊南武陵山區,以防不測。”
王粲和崔琰心中一凜,知道陳暮這是在為最壞的情況做打算了。
“那……許都方麵?還有小公子……”崔琰遲疑道。
陳暮沉默片刻,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最終化為堅定:“砥兒與婉兒,暫不離襄陽。此刻若送走,反顯得心虛。我陳明遠,便在這襄陽城中,看看這風,究竟要往哪個方向吹!”
他再次取出那方黑色砥石,緊緊握住。窗外,夜色深沉,星月無光,唯有北風呼嘯,帶著凜冽的寒意,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驚天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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