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砥 第364章 密報驚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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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內,燭火搖曳,將三個人的影子拉長,投在牆壁的荊州全圖上。
龐統將一份密封的絹帛遞給陳暮,神色凝重:“明公,建業急報,由伯言親自加密發出。事關重大,我與元直已初步覈驗,信源可靠。”
陳暮接過,迅速拆閱。隨著目光掃過絹帛上的字跡,他平素沉靜的臉上也漸漸籠罩上一層寒霜。信是陸遜親筆,詳細稟報了近來江東各地的一些異常動向:
首先,丹陽郡南部山區以及吳郡部分莊園,出現小股不明身份的匪類流竄,雖未造成大規模騷亂,但其行動頗有章法,不似尋常草寇,更像是受人指使,試探地方防務。
其次,以吳郡陸氏旁支、會稽虞氏部分族人為首的一些本地士族,近來私下聚會頻繁,言辭間對“北客掌權”、“新政苛察”多有微詞,甚至有人暗中與江北來曆不明的商旅接觸。
最令人警覺的是,水軍巡邏艦隻在長江入海口附近,截獲了一艘試圖趁夜北上的快船,船上搜出密信。信中使用隱語,但經過龐統麾下擅長此道的幕僚破解,核心內容直指——許都方麵正試圖聯絡江東本土對陳暮統治不滿的勢力,許諾重利,意圖在江東製造動盪,牽製陳暮精力,使其無法全力經營新得的荊州西部。
“曹操的手,伸得真快。”陳暮將絹帛放在燭火上點燃,看著它化為灰燼,聲音冷冽,“他纔在荊北受挫,便迫不及待地想在我後院點火了。”
徐元捋須沉吟:“此事在意料之中。我軍強勢崛起,又取荊西,曹操豈能坐視?利用江東士族故土之念與新政損益之間的矛盾,乃其慣用伎倆。隻是冇想到,其動作如此之快,選擇此時發難。”
龐統眼中閃過一絲厲色:“跳梁小醜,不足為慮!正好藉此機會,將那些首鼠兩端、心懷異誌之輩,一併揪出,犁庭掃穴,永絕後患!明公,當立刻下令伯言,授權其調動兵馬,嚴查各地,但凡有通敵實證者,立斬不赦!以雷霆之勢,震懾宵小!”
陳暮冇有立刻表態,他走到地圖前,目光在江東六郡和新建業城上停留。片刻後,他搖了搖頭:“士元之策,猛則猛矣,然過於酷烈。江東初附,人心未定,若大興牢獄,牽連過廣,恐非但不能安定人心,反會激起更大範圍的恐慌與牴觸,正中了曹操下懷。”
他轉向徐元:“元直,你以為如何?”
徐元緩緩道:“明公所慮極是。治亂世,需用重典,然亦需講求策略。如今敵在暗,我在明。若直接以武力鎮壓,如同以石擊水,水花四濺,卻難傷水下之魚。統認為,當以‘撫’為主,以‘剿’為輔,明暗結合。”
“詳細說來。”
“明麵上,”徐元分析道,“明公可頒下安撫令,重申尊重江東士族權益,對新政中確有不便之處,可酌情調整。同時,令伯言加大剿匪力度,公開打擊那些流竄的‘匪類’,展示我軍維護地方安寧之決心與能力,此乃安民心。”
“暗地裡,”他聲音壓低,“則需勞煩士元,動用暗衛力量,嚴密監控那些與北麵有牽連的家族與個人,蒐集其通敵確切證據。但不必急於收網,可放長線,摸清其全部網絡與背後主使。待時機成熟,或可巧妙利用,反製曹操。對於首惡,則擇其要害,精準清除,起到殺雞儆猴之效,避免波及過廣。”
陳暮聽完,微微頷首,眼中露出讚許之色:“元直之策,剛柔並濟,深合我意。曹操想攪亂江東,我便偏要穩住江東,還要讓他偷雞不成蝕把米。”
他當即下令:
“第一,以我的名義,致信伯言,授其全權處置江東軍政,可按元直之策行事。告訴他,我信他之能,但有需援之處,泉陵全力支援。”
“第二,士元,你即刻調動暗衛精銳,潛入江東,配合伯言行動。重點查明,許都派來的具體是何人,與哪些家族聯絡最深,他們的具體計劃是什麼。”
“第三,傳令水軍,加強江麵巡邏,特彆是北岸沿線,嚴格盤查往來船隻,切斷曹操與江東叛逆的聯絡通道。”
“諾!”龐統與徐元齊聲應道。
處理完緊急軍務,窗外已是月上中天。陳暮揉了揉有些發脹的額角,信步走回後宅。
經過庭院時,卻見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在月光下,一板一眼地比劃著幾個基礎的站樁動作,正是兒子陳砥。小傢夥練得滿頭大汗,小臉緊繃,十分認真。
陳暮冇有打擾,靜靜站在廊下觀看。隻見陳砥按照記憶中看到的趙雲演武架勢,努力沉肩墜肘,雖然動作還顯得稚嫩僵硬,但那份專注和堅持,卻讓陳暮心中微暖。
過了一會兒,陳砥終於堅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累了?”陳暮這才走過去,含笑問道。
陳砥看到父親,連忙爬起來:“父親!我不累!趙將軍說,練武就是要吃苦!”
陳暮拿出汗巾,替兒子擦去額頭的汗水,溫聲道:“吃苦是應當,但也要懂得循序漸進,不可操之過急,傷了根基。”他順手糾正了陳砥幾個動作上的細微錯誤,“感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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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砥活動了一下痠痛的胳膊腿,眼睛亮晶晶的:“父親,練武真的好難。但是我想,隻要能像趙將軍那樣厲害,再難我也不怕!”他頓了頓,忽然仰起小臉問道,“父親,是不是當了最大的官,像曹操那樣,就不用自己親自練武打架了?”
陳暮微微一怔,冇想到兒子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他沉吟片刻,拉著兒子在廊下的石階上坐下,望著天上的月亮,緩緩道:“砥兒,位置越高,責任越大。曹操位居丞相,看似無需親自上陣搏殺,但他需要運籌帷幄,需要知人善任,需要平衡各方勢力,需要承擔決策的後果。這其中的凶險與艱難,有時更甚於陣前廝殺。”
他摸了摸兒子的頭:“個人武勇,可為一軍之膽,如你趙將軍。但掌控大局者,需有包容天下之胸襟,運籌帷幄之智慧,以及……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定力。這些,都不是單單靠武功能獲得的。”
陳砥似懂非懂,但父親話語中的凝重,他感受到了。他小聲說:“所以父親每天都很忙,要見很多人,要看很多文書,要操心很多大事。”
“是啊,”陳暮輕歎一聲,“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父子二人靜靜坐了一會兒,享受著這難得的靜謐時光。陳砥忽然扯了扯父親的衣袖:“父親,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幫你!幫你打壞人,幫你管事情,讓你不用這麼累!”
童聲稚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陳暮心中一動,看著兒子認真的小臉,一股暖流湧遍全身。亂世紛爭,權謀算計,爾虞我詐,但在這一刻,來自血脈親情的純粹支援,顯得如此珍貴。
“好,”陳暮將兒子攬入懷中,聲音溫和而有力,“那砥兒就要快快長大,認真讀書,努力練武。父親等著你。”
翌日,陳暮召集核心僚屬,正式就江東事宜進行部署。龐統和徐元將昨夜議定的方略細化後提出,獲得了眾人的一致認同。
針對江東可能出現的動盪,陳暮集團這台高效的機器迅速運轉起來:
·軍事上:陸遜被授予臨機專斷之權,可調動江東駐軍應對突發情況。同時,命令駐紮鄱陽的鄧艾部提高警戒,隨時準備策應陸遜。
·政治上:由徐元主導,草擬了一份《安民告示》,強調陳暮政權對江東士族利益的尊重,並宣佈將對新政在江東推行過程中的具體條款進行複覈優化,以消除怨氣。
·情報上:龐統麾下的暗衛係統全力開動,像一張無形的大網撒向江東各地。
·經濟上:適度調整對江北的商貿限製,擺出不願與曹操徹底撕破臉的姿態,以麻痹對方,同時暗中加強了對戰略物資的管控。
“曹操想讓我內外交困,我偏要內穩外固。”會議的最後,陳暮總結道,“江東之事,交由伯言全權處置,我等在泉陵,目光則需放得更遠。新得的荊西之地,安撫流民,整飭吏治,鞏固防務,纔是當下的重中之重。唯有內部穩固,方能無懼外敵任何陰謀詭計。”
眾人凜然稱是。
散會後,陳暮獨自留在書房,目光再次落在地圖上。曹操的出手,在他意料之中,但這也提醒他,勢力的快速擴張,必然伴隨著內部整合的陣痛與外部敵人的加倍關注。未來的路,依然佈滿荊棘。
他提起筆,開始批閱關於荊西地區官員任命、屯田興修以及與新附將領磨合情況的文書。窗外,天色湛藍,似乎一片平靜,但陳暮知道,平靜之下,暗湧已然開始流動。而他,必須在這暗湧中,牢牢掌穩船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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