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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砥 第73章 回馬許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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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南郡的秋天,在肅殺與血腥中走到了尾聲。安成山區的叛匪,在失去外部資助與內部策應後,麵對官軍愈發淩厲的圍剿,終於徹底潰散。殘部或降或死,幾個負隅頑抗的頭領被梟首示眾,首級懸掛在平輿城門,以儆效尤。

程昱主導的清洗也暫告一段落。永昌貨棧及其關聯網絡被連根拔起,涉案的幾家豪強被抄家滅族,男丁或斬或流,女眷冇入官籍。郡府中一批與外界勾結、瀆職貪墨的官吏或被明正典刑,或被革職下獄,空出的位置迅速由程昱帶來的僚屬或從郡內其他清白官員中擢升補缺。整個汝南官場,經曆了一場徹骨的風暴,雖人人自危,卻也暫時被強行納入了一種新的、以鄴城意誌為絕對主導的秩序之中。

堆積如山的卷宗、口供、物證被分門彆類,整理裝箱。那三名“南客”作為關鍵人證,被嚴密看管,連同他們最初攜帶的密信、銀牌,構成了指向許都宮廷最直接的證據鏈。

軍營大帳內,程昱與陳暮對坐。幾案上擺放著即將呈送鄴城的最終案情彙總。

“明遠,汝南事了,你居功至偉。”程昱的聲音依舊冇什麼溫度,但語氣中透著一絲難得的認可,“此番查獲,不僅厘清了安成亂源,更揪出了一條潛伏至深、勾連內外的逆線。司空聞之,必感欣慰。”

陳暮微微躬身:“此皆程公運籌帷幄,將士用命之功。暮隻是恪儘職守,偶有所得,不敢居功。”

程昱擺了擺手,不喜這些虛辭:“功過自有司空明斷。如今證據確鑿,汝南也已初步安定,老夫不日將押解重要人證、物證,返回鄴城,麵呈司空,定奪後續。”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陳暮身上,帶著一種深沉的考量:“至於你……司空另有安排。”

陳暮心頭微動,靜待下文。

“許都尚書檯,不可久曠。”程昱緩緩道,“崔林此人,守成有餘,魄力不足。經此一事,許都暗流恐更為洶湧。司空之意,著你即日返回許都,複任侍郎之職。”

返回許都?陳暮眸光一閃。這在他的預料之中,卻又比預想的更快。汝南的血剛剛流儘,他這把剛剛沾了血的“刀”,就要立刻回到那個更加複雜、更加講究綿裡藏針的權力場。

“你回去,任務有三。”程昱屈指道,“其一,穩住尚書檯日常運轉,確保南征後勤諸事,不得再有任何‘遲滯’。其二,靜觀其變。許都那些魑魅魍魎,經此震懾,必有反應。或狗急跳牆,或斷尾求生,你要替司空,看清楚他們的動向。其三,”程昱的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絲冷冽,“司空或有不日南巡之意,許都……需有人提前打點,肅清道路。”

陳暮心中凜然。南巡?是巡視南方前線,還是……藉機徹底解決許都的問題?程昱語焉不詳,但他明白,這“肅清道路”四字,分量極重。這意味著,他回到許都,並非簡單地迴歸原職,而是肩負著為曹操可能的雷霆行動做前站準備的秘密使命。

“暮,明白。”陳暮沉聲應道,冇有多餘的問詢,隻有絕對的服從與領悟。

程昱滿意地點點頭:“很好。你且先行一步,輕車簡從,悄然返回。對外,隻稱汝南亂平,特使回京覆命。其餘事宜,自有安排。”

兩日後,陳暮帶著來時的那隊護衛,悄然離開了平輿城。與來時不同的是,隊伍中多了幾口看似普通、實則內襯鐵皮、鎖釦嚴密的箱子,裡麵裝著部分副本證供和程昱給司空府的密報。真正的核心人證、物證,將由程昱親自押送。

秋意深濃,官道兩旁的樹木隻剩下了光禿禿的枝椏,在灰濛濛的天空下伸展著,顯得格外蕭索。田野間一片寂靜,偶見廢棄的村落,殘垣斷壁訴說著不久前的動盪與苦難。

車馬轔轔,陳暮坐在車內,閉目養神,腦海中卻不斷梳理著回到許都後可能麵臨的局麵。

郗虛那夥人,此刻定然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汝南根基被毀,證據鏈直指宮廷,他們不可能坐以待斃。會有什麼反應?是鋌而走險,加速那所謂的“適時之變”?還是想辦法撇清關係,丟卒保車?或者,向宮中那位年輕的陛下施加壓力,尋求庇護?

尚書檯內部,崔林的態度會如何轉變?那些原本就對自己心存芥蒂、或與郗虛等人有牽連的郎官,又會如何動作?

還有滿寵……這位許都令,在此事中又扮演著什麼角色?是純粹的執法者,還是有著自己的盤算?

無數念頭紛至遝來,如同一團亂麻。但他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需要冷靜。他就像一枚被重新投入棋盤的棋子,看似回到了原點,實則攜帶了足以改變局麵的資訊與使命。

途中在驛館歇息時,他接到了一封來自許都的密信,是徐元通過特殊渠道送來的。信中內容簡短,卻印證了他的部分猜測:

“郗府近日閉門謝客,然夜半常有車馬匿跡而至。宮中亦傳,陛下偶感風寒,暫停經筵。台內氣氛詭譎,崔公常獨坐歎息,李郎官等人則似有躁動。滿令處,暫無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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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來風滿樓。陳暮將信紙就著燈火點燃,看著它化為灰燼。許都,他即將回去的,是一個比離開時更加危機四伏的龍潭虎穴。

就在陳暮的車駕悄然向北行進之時,許都城內,確如徐元所言,暗流洶湧。

光祿大夫郗虛的府邸,雖然大門緊閉,但後園密室內的燭火,卻幾乎夜夜長明。

與數月前相比,密室中的人影稀疏了不少,氣氛也更加絕望和焦躁。除了郗虛和那位中年宦官,隻剩下兩位鐵桿的核心成員。

“完了……全完了……”一位老臣反覆唸叨著,眼神渙散,“程昱那條老狗在汝南殺得人頭滾滾,賬本、信件肯定都落在他手裡了!我們……我們死定了!”

“閉嘴!”郗虛低聲喝道,他原本保養得宜的臉上,此刻爬滿了細密的皺紋,眼袋深重,但眼神中的陰鷙卻更勝往昔,“慌有什麼用?程昱還冇回到鄴城,曹操也還冇動我們!現在認輸,就是死路一條!”

“那還能怎麼辦?”另一位老臣聲音發顫,“我們在汝南的力量被連根拔起,許都這邊,曹操的眼線遍佈,我們還能做什麼?”

中年宦官尖細的嗓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狠厲:“做什麼?還能做最後一搏!陛下‘病’了,這就是機會!宮裡還有些忠義之士,禁軍中也有幾個對曹操不滿的將領!隻要時機合適,控製宮禁,拿下曹操在許都的幾個心腹,打出‘清君側、奉天子’的旗號,未必不能成事!”

“你是說……兵諫?”老臣嚇得麵無人色,“這……這太冒險了!萬一失敗……”

“不冒險就是等死!”郗虛猛地站起身,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程昱帶回證據之日,就是我們授首之時!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拚死一搏!我們已經聯絡了荊州,隻要許都一動,劉景升(劉表)絕不會坐視!這是唯一的機會!”

他環視在場幾人,聲音低沉而充滿蠱惑:“諸位,我們已經冇有退路了。成,則名垂青史,再造漢室;敗,也不過是早死幾日罷了!難道你們甘心像荀文若那樣,窩窩囊囊地病死榻上,或者像汝南那些蠢貨一樣,被程昱像殺雞一樣宰掉嗎?”

密室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幾人粗重的呼吸聲和蠟燭燃燒的劈啪聲。最終,那點被恐懼壓製的野心和對生存的渴望,戰勝了理智。一個極其冒險、成功率渺茫的兵變計劃,在絕望中開始加速醞釀。

與此同時,尚書檯內,氣氛同樣微妙。

崔林獨自坐在值房內,麵前攤開的文書許久未曾翻動一頁。他老了,也更謹慎了。汝南傳來的訊息,讓他心驚肉跳。他冇想到陳暮此去,竟真的掀起瞭如此滔天巨浪,更冇想到背後牽扯如此之深。程昱的酷烈手段,更是讓他不寒而栗。

他知道,許都要變天了。而他這個尚書令,身處風暴中心,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場。他必須更加小心,在漢廷與霸府之間,找到那條越來越窄的平衡木。

而那位李郎官等人,則顯得有些躁動不安。他們與郗虛集團瓜葛較深,如今眼見大樹將傾,難免兔死狐悲,又心存僥倖,試圖打探訊息,或尋找脫身之道,言行之間,難免露出痕跡。

滿寵的許都令官署,則依舊保持著外鬆內緊的狀態。街麵上的巡邏似乎更加頻繁,對進出城人員的盤查也嚴格了許多。但滿寵本人,卻深居簡出,無人能窺知其內心想法。

數日後,一個天色灰濛的傍晚,陳暮的車駕悄無聲息地駛入了許都城門。冇有儀仗,冇有迎接,如同一個普通的官員辦差歸來。

他冇有直接回府,也冇有去尚書檯,而是先去了許都令官署。

滿寵對於他的到來,似乎並不意外,依舊在那間簡樸的正堂接見了他。

“滿令君。”陳暮拱手。

“陳特使辛苦了。”滿寵語氣平淡,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一瞬,“汝南之事,已聽聞大概。程公手段,果然雷厲。”

“賴陛下洪福,司空威德,程公調度,亂事已平。”陳暮例行公事般迴應,隨即話鋒一轉,“暮此番回都,複任侍郎。然離京數月,恐都中情形有所生疏,特來向令君請教,近日許都可還安寧?”

他問得含蓄,但滿寵自然明白其意。

“表麵安寧。”滿寵言簡意賅,“然,蛇鼠受驚,難免躁動。城西貨棧查封後,有幾股不明資金試圖轉移,已被監控。宮中近日,‘病’了不少人。此外,”他頓了頓,看向陳暮,“郗大夫府上,夜半車馬,較往日更頻。”

雖然冇有明指兵變,但“蛇鼠躁動”、“資金轉移”、“宮中病了不少人”、“夜半車馬更頻”,這些資訊串聯起來,指向性已經非常明確。

陳暮心中瞭然,郗虛等人,果然選擇了最極端的那條路。他神色不變,拱手道:“多謝令君提點。暮既已回任,自當恪儘職守,維護都城秩序安穩。”

滿寵微微頷首,不再多言。

離開許都令官署,陳暮才真正回到了自己在許都的府邸。府中一切如舊,仆役皆是程昱早年安排的可信之人,將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

沐浴更衣,除去一身風塵。陳暮獨自坐在書房內,窗外是許都熟悉的夜景,萬家燈火,看似平靜。

但他知道,這平靜之下,是即將噴發的火山。他回來了,帶著汝南的血與火,帶著程昱的密令,也帶著終結這場陰謀的使命。

他取出那方隨身攜帶的黑色砥石,置於書案之上。燈火映照下,石頭表麵那些萬古沖刷的痕跡,彷彿蘊含著無儘的沉默與力量。

這一次,他不再僅僅是漩渦中的一顆石子。他要成為那投入漩渦中心,決定流向的……砥石中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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