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度代行者 第2章 亡者日誌與生存博弈

    冰冷的恐懼感依舊纏繞著指尖，但一種更強烈的衝動——對資訊的渴望，壓倒了本能的排斥。林奇深吸了一口混雜著鐵鏽和腐敗氣息的空氣，目光鎖定在那具研究員屍體緊握的硬皮筆記本上。

理智告訴他，不要去碰任何東西，尤其是死人的東西。但「萬界之軸」的提示音和那個詭異的「阿波羅生物科技」標誌，像鉤子一樣抓住了他的好奇心。在這艘絕望的飛船上，資訊或許比撬棍和壓縮餅乾更有價值。

他低聲唸叨了一句「得罪了」，小心翼翼地掰開死者早已僵硬冰冷的手指，將筆記本抽了出來。封麵上沒有標題，隻有同樣的雙蛇杖環繞字母「a」的標誌，燙金的，在昏暗光線下微微反光。

他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儘量遠離那具屍體，翻開了日誌。

字跡從一開始的工整嚴謹，逐漸變得潦草、慌亂，最後幾頁甚至像是用顫抖的手蘸著某種暗褐色的液體書寫而成。林奇的心沉了下去，他彷彿能透過紙頁，感受到書寫者臨死前的絕望與瘋狂。

【殖民艦『開拓者號』，第317航行週期，首席研究員埃利亞斯·肖記錄…】

日誌的開頭還算正常，記錄著一次例行的深空探測任務，他們在某個編號為t-77的小行星帶邊緣，發現了一種前所未見的「微生物群落」，其基因結構表現出極強的環境適應性和…侵略性。公司（日誌裡始終用『公司』代稱，但那個標誌無處不在）下達指令，要求采集樣本進行「生物適應性及潛能開發研究」。

【…第341週期。樣本『普羅米修斯』表現出驚人的能量轉化效率，但其基因序列極不穩定…安保部門加強了隔離措施…】

【…第355週期。不可思議！『普羅米修斯』在模擬極端環境下，竟能主動融合並改寫其他生物的dna…這將是生物科技的革命！但…我有些不安，它的『學習』和『優化』速度太快了…】

字裡行間，研究員肖的興奮與擔憂交織。林奇快速翻閱著，心跳越來越快。他看到了實驗體的編號、資料、以及一些被反複強調的極端安全條例。

然後，轉折點出現了。

【…第359週期。事故！b-7實驗室泄露！一級隔離失效！上帝啊，它…它不是微生物…它是一種資訊載體，一種…強製進化的指令！接觸它的生物都會發生不可控的異變！它們變得…極具攻擊性！】

筆跡從這裡開始劇烈顫抖。

【…警報響了，但沒用！電力係統開始故障，門禁係統失效…它們…那些曾經的同事…他們變成了怪物！在攻擊活人！通訊中斷了…我們被拋棄在這金屬棺材裡了！】

【…躲藏在主實驗室…食物和水快沒了…外麵全是刮擦聲…它們好像在…搜尋我們…能聽到它們的『聲音』…不是聲音…是某種精神層麵的饑餓感…】

林奇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竄上頭頂。他看到的不僅僅是記錄，更是一場災難的親曆敘述。

日誌的最後幾頁，幾乎完全被混亂的塗鴉和癲狂的短語占據。

「…它們怕強光…尤其是特定頻率的紫外波段…公司的安全部隊裝備了…但來不及了…」

「…聽覺和熱感應…視覺退化但嗅覺…異常靈敏…」

「…不要被包圍…不要相信陰影…」

「…黑匣子…艦橋…核心資料…必須…」

最後一行字，幾乎是用儘全力刻劃上去的，墨跡深重甚至劃破了紙張：

「…它們不是怪物…它們是…我們進化失敗的…未來…」

啪！

林奇猛地合上了日誌，胸口劇烈起伏。資訊量巨大，衝擊著他的認知。這艘飛船的災難源於一場失控的生物實驗，而製造這一切的，極可能就是那個「阿波羅生物科技」公司。

「怕強光…特定頻率紫外…」他喃喃自語，目光掃過實驗室，最終落在牆壁上一個破裂的玻璃櫃上。裡麵似乎原本存放著一些手持式儀器。

他快步走過去，不顧碎玻璃，從裡麵掏出一個看起來像大型手電筒的裝置，金屬外殼，前端是複雜的燈組結構，側麵有一個調節旋鈕和能量指示燈。指示燈顯示還有微弱的電量。

「紫外線燈？」林奇心中升起一絲希望。這或許是研究員用來滅菌或進行特定實驗的裝備，現在，它可能成為保命的關鍵。

他嘗試著開啟開關。

嗡…

一聲輕微的嗡鳴，燈頭射出的不再是黃光，而是一種近乎於無形的光束，但照射在金屬牆壁上，能隱約看到一片淡淡的紫色光斑。他小心地調節頻率，根據日誌裡的模糊提示，試圖找到可能有效的那個波段。

就在這時——

哐！哐！

實驗室唯一的出口，那扇厚重的液壓門，突然傳來猛烈的撞擊聲！整個門框都在震動！

林奇嚇得差點把紫外線燈扔出去！他驚恐地望向門口。是那些怪物！它們追來了？還是警報把它們引到了這裡？

液壓門理論上很堅固，但持續的撞擊讓金屬門板開始出現細微的凹陷。支撐不了太久！

他迅速環顧四周，尋找其他出路。這是一個封閉的實驗室，沒有第二個門！唯一的通風管道口極小，根本鑽不進去。

絕路？

冷汗再次滲出。他握緊了撬棍，又將紫外線燈對準門口，心臟狂跳得像擂鼓。

撞擊聲停頓了片刻，彷彿外麵的東西在積蓄力量。緊接著——

轟！！！

一聲巨響，門鎖部位猛地爆開一串火花，整個艙門被一股恐怖巨力硬生生撞開了一條更大的縫隙！一隻扭曲的、覆蓋著角質層的灰白色爪子伸了進來，瘋狂地扒拉著門縫，試圖將其徹底掰開！

怪物的嘶吼聲清晰地傳了進來，充滿了暴戾和饑餓。

林奇頭皮發麻，幾乎是本能地，將紫外線燈對準了那條縫隙和那隻爪子，並將頻率旋鈕猛地扭到最大！

嗡——！

紫外線燈發出更高頻的震動，射出的光斑顏色似乎更深了一些。

「嘶嗷——！！！」

門外瞬間響起一聲極其尖銳、痛苦的嘶鳴！那隻正在扒門的爪子像被高溫烙鐵燙到一樣猛地縮了回去！伴隨著一陣混亂的尖叫和抓撓聲，門外的怪物似乎陷入了極大的痛苦和騷亂，暫時停止了撞門。

有效！日誌記錄是真的！它們真的害怕強效紫外線！

林奇心中狂喜，但不敢有絲毫鬆懈，死死地將光柱對準門口。燈體的能量指示燈開始閃爍，電量正在急速消耗！

他必須趁這個機會衝出去！留在這裡一旦燈電量耗儘，就是甕中之鱉！

他深吸一口氣，一手高舉著紫外線燈，一手緊握撬棍，用肩膀猛地撞開那被破壞的艙門！

門外，兩隻那種鐮刀臂怪物正焦躁地後退，它們渾濁的眼睛緊閉著，布滿血管的麵板在紫外線照射下冒出絲絲縷縷的輕煙，發出痛苦的嘶嘶聲。它們顯然極度厭惡這種光線，不敢直視，不斷用畸變的胳膊遮擋。

走廊裡並不止它們兩個，遠處陰影中還有更多蠢蠢欲動的身影！

林奇不敢戀戰，看準怪物被逼退的空檔，猛地衝了出去，朝著記憶中艦橋的方向奪路狂奔！

他一邊跑，一邊不斷用紫外線燈向後照射，逼退試圖靠近的怪物。光芒所及之處，那些扭曲的生物紛紛發出痛苦的嚎叫，退縮不迭。

這給了他寶貴的逃跑時間。但他能聽到，身後不甘的嘶吼聲和重新響起的追逐腳步聲。它們沒有放棄，隻是暫時被克製了。

能量指示燈閃爍得越來越急促，快要熄滅了！

林奇衝過一個拐角，眼前出現一道向上的樓梯井，標識顯示通往「上層甲板-指揮區」。就是這裡！

他毫不猶豫地衝上樓梯，同時將快要耗儘能量的紫外線燈向後猛地扔向追來的怪物群！

最後的光芒短暫地阻礙了它們一下。林奇趁機拚命向上爬，幾乎一步三四級台階。

衝到樓梯頂部，是一扇標注著「艦橋」的氣密門。門是鎖死的！

「該死！」林奇用力捶了一下門板，身後的樓梯下方已經傳來令人心悸的攀爬聲！

他焦急地四處張望，發現門邊有一個身份識彆終端，但已經斷電黑屏。旁邊有一個物理手動開關，但需要許可權卡或者密碼！

絕境再次降臨！

他的目光瘋狂掃視，最終落在終端下方一個被撬開小半的維修麵板上，裡麵線路裸露。

沒有時間思考了！他想起日誌裡提到的「電力係統故障」和「門禁係統失效」，一個瘋狂的念頭冒了出來——既然係統不穩定，也許…

他舉起撬棍，對著那堆複雜的線路猛地捅了進去，然後胡亂地攪動！火花劈啪四濺！

滋啦——！

一聲電流的爆響，整個門上的指示燈胡亂閃爍起來，氣密門發出「哢噠」一聲輕響，竟然緩緩地向兩側滑開了！

成功了！瞎貓碰到死耗子！

林奇立刻側身擠了進去，然後瘋狂地尋找內部的關門按鈕。

就在門即將再次關閉的瞬間，一隻速度快得驚人的怪物猛地衝上了樓梯頂端，尖銳的骨鐮狠狠地刺向正在閉合的門縫！

鏘！

金屬交擊的刺耳聲響！骨鐮卡住了門！門體閉合機製受阻，發出刺耳的警報聲！

那怪物瘋狂地嘶吼，用力想要擠進來！

林奇瞳孔收縮，想也沒想，怒吼著舉起撬棍，用儘全身力氣朝著那卡在門縫的骨鐮狠狠砸去！

砰！砰！砰！

他狀若瘋狂，一下又一下地猛砸！撬棍與堅硬的骨質碰撞，震得他虎口發麻！碎裂的骨屑飛濺！

外麵的怪物發出痛苦的尖嘯！

終於！

哢嚓！

一聲脆響，那節骨鐮被硬生生砸斷！失去阻礙的氣密門轟然閉合！徹底鎖死！

門外傳來瘋狂而不甘的撞擊聲和嘶吼，但厚重的門板紋絲不動。

安全了…暫時。

林奇脫力地癱倒在地，靠著冰冷的控製台，大口大口地喘息，渾身都在不受控製地顫抖。剛才短短十幾秒的搏命，耗儘了他所有的力氣和勇氣。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艱難地爬起來，打量四周。

這裡就是「開拓者號」的艦橋。

寬闊的空間，panoraic（全景）觀察窗外是深邃無垠的黑暗宇宙，點綴著冰冷的星光。各種複雜的控製台和螢幕大部分已經熄滅，隻有少數幾個還在閃爍著故障警報的紅光。地上散落著檔案和個人物品，幾具穿著軍官製服的屍體倒在控製台前或門口，似乎經曆過短暫的抵抗。

中央艦長座椅上，坐著一個人影。他穿著艦長製服，頭無力地垂下，太陽穴有一個清晰的焦黑彈孔，乾涸的血跡染紅了半邊臉頰。他的手邊，掉落著一把老式的火藥動力手槍。

自殺。

林奇沉默地看著這一幕。絕望最終壓垮了這裡的指揮者。

他的目光掃過控製台，很快被中央一個異常堅固的、閃爍著微弱綠色指示燈的黑色盒子吸引。它被特殊支架固定在主控台上，上麵清晰地印著「flightdatarerder」（飛行資料記錄儀）。

黑匣子！

他找到了！

林奇強忍著激動和依舊殘留的恐懼，走上前去。他嘗試了一下，發現無法徒手將其從支架上取下。

【發現任務目標：開拓者號黑匣子。】

【警告：強行拆卸將觸發最終安全協議，啟動艦船自毀程式。自毀倒計時十分鐘。請謹慎操作。】

「萬界之軸」冰冷的聲音適時響起，像一盆冷水澆頭。

林奇的手瞬間僵在半空。

自毀程式？！這根本就是一個陷阱！拿到黑匣子的同時，就意味著必須在這地獄般的飛船上再進行最後十分鐘的死亡賽跑！

他看向那個自殺的艦長，忽然有些理解他的選擇了。也許他早就知道，一切都無法挽回。

怎麼辦？

放棄？任務失敗意味著死亡。

拿走？啟動自毀，十分鐘內找不到逃生艙，也是死路一條。

這是一個殘酷的選擇。

林奇的目光再次落在艦長屍體旁的那把老式手槍上。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彎腰撿了起來。入手沉甸甸的，充滿金屬的質感。彈夾是滿的。這或許是艦長留給後來者的…最後一件禮物，或者說，一個選擇。

他將手槍緊緊握在手裡，另一隻手則毫不猶豫地，用力扳動了固定黑匣子的卡扣！

哢嚓！

一聲輕響，黑匣子被成功取下。

幾乎在同一時刻，整個艦橋響起尖銳無比的、不同於之前任何警報的蜂鳴聲！所有的螢幕瞬間被鮮紅的倒計時數字覆蓋！

【自毀程式已啟動。最終倒計時：09:59】

【09:58】

【09:57…】

冰冷的計數，敲打著死亡的節拍。

林奇抓起黑匣子，毫不猶豫地轉身衝向艦橋的氣密門！

生存的博弈，進入了最後的倒計時！

他猛地開啟門——門外樓梯井下方，傳來更多被自毀警報吸引而來的、密集的嘶吼和爬行聲！

前有死路，後有追兵。

林奇握緊了手槍和撬棍，目光掃過黑匣子，又看向那條充滿未知和危險的逃生之路。

沒有猶豫的時間了。他深吸一口氣，衝向了通往未知的下層甲板通道。

【倒計時：09: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