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度代行者 第32章 自我映象與迴廊之噬

    安全屋內，死寂如冰。

兩雙一模一樣的眼睛，隔著那盞散發著穩定白光的提燈，死死地鎖定著對方。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上，帶著如出一轍的震驚、警惕和難以置信。兩把脈衝斧的斧刃上，閃爍著同樣的幽藍電弧，映照出彼此蒼白的麵容。

空氣凝固，時間彷彿停滯。

「你是誰？！」

相同的質問，相同的聲音，相同的語調，在這狹小的空間內碰撞、回蕩，更添詭異。

林奇（我們暫且將先進入安全屋的稱為林奇a，後進入的稱為林奇b）的心臟狂跳，血液逆流般的寒意席捲全身。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所有的認知和想象！不是幻象，不是能量投影，那種真實不虛的存在感，那細微的呼吸起伏，那眼神中每一絲情緒的波動…都與他自身完全同步！

是迴廊製造的幻覺？高階到連自身強化後的感官和能量感應都無法識破？還是某種…複製？分裂？

林奇b顯然也處於同樣的極端震驚和混亂中，他持斧的手臂肌肉緊繃，眼神銳利地掃視著林奇a，以及整個安全屋的環境，似乎在瘋狂地判斷真偽。

「回答我！」林奇a聲音冰冷，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斧刃微微前指，「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怎麼會…是我？」

林奇b眼神閃爍，同樣冷聲回應，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話該我問你！我循著安全屋的標記而來，為什麼你會在這裡？你是什麼東西？迴廊的陷阱？」

兩人的說辭、反應、甚至那細微的顫抖都毫無二致！

「證明你是真的。」林奇a死死盯著對方，「說出一件隻有我知道的事。」

林奇b嗤笑一聲，笑容都一模一樣：「幼稚！你能知道的，『它』自然也能讀取並模仿！你的記憶、你的能力、甚至你的思維模式，在這個鬼地方都可能不是秘密！證明？如何證明？問你脈衝斧的能量刻度？問你第一個世界的怪物叫什麼名字？還是問你被時空基金會標記的等級？這些資訊如果被迴廊捕獲，它就能完美複刻！」

他的話如同冰水澆頭，讓林奇a的心沉入穀底。沒錯，在這個直接窺探和扭曲認知的世界，基於記憶的驗證毫無意義。

「那怎麼辦？就在這裡僵持？或者…打一場，看誰先死？」林奇a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和一絲無力感。

「或許這就是迴廊的目的。」林奇b的眼神變得更加冰冷，「讓我們自相殘殺，吞噬敗者的認知和痛苦。或者…我們之中隻能有一個是真的，另一個是迴廊根據『模板』生成的『回響』，更強大、更完美的回響。」

他的目光掃過那盞提燈：「而這盞燈…或許就是『孵化器』或者『角鬥場』。」

這個推測令人毛骨悚然，卻並非不可能！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的對峙，精神緊繃到極致，任何細微的動作都可能引發致命的攻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安全屋內絕對的寂靜反而成為一種折磨，放大了每一絲心跳和呼吸聲。

林奇a的大腦飛速運轉，回憶著進入迴廊後的每一個細節，試圖找到破綻。他是通過「痛苦」維持清醒，找到隱藏路徑來到這裡的…另一個「自己」呢？他也是同樣的方式？迴廊會允許兩個相同的「鑰匙」開啟同一個「鎖」？

或者…有一個是假的，它根本不需要「尋找」，它本就是迴廊的一部分，直接「出現」在安全屋？

但如何分辨？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再次掃過那盞提燈。穩定、柔和的白光…隔絕內外…等等！

隔絕內外？！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腦海！

安全屋能隔絕迴廊的低語和認知扭曲！那麼…如果外麵有一個「自己」，為什麼自己進入安全屋後，沒有立刻感受到「另一個自己」的接近？直到對方走到門口才聽到腳步聲？對方的「存在感」似乎是被安全屋「遮蔽」了的，直到跨入入口才瞬間出現！

這不合邏輯！如果對方是真實的，在他靠近安全屋時，自己就應該有所感應才對！除非…

除非對方的存在，與迴廊是一體的！它的「存在感」隻有在踏入這片被提燈力量淨化的區域時，才會被「顯形」或者說「剝離」出來！

就在林奇a想到這一點的瞬間——

他對麵的林奇b，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難以察覺地抽搐了一下！那不是一個人類在極度緊張時會出現的微表情！更像是一種…程式化的、模仿失誤的僵硬！

就是現在！

「你不是我！」林奇a猛地暴喝，先發製人！脈衝斧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熾烈藍光，並非劈砍，而是狠狠砸向地麵！

轟！！！

狂暴的藍色電弧以他為中心猛地炸開，瞬間充斥了整個狹小的安全屋！這是無差彆的範圍攻擊！

他賭對了！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覆蓋所有角度的攻擊，林奇b的反應慢了極其細微的一刹那！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絕非人類應有的、冰冷的計算光芒，然後才彷彿「記起」該如何應對，脈衝斧同樣爆發出藍光格擋！

但就是這微不足道的延遲，暴露了本質！

電弧肆虐！兩個林奇同時被對方的力量震得向後飛退，狠狠撞在冰冷的金屬牆壁上！

噗！

林奇a喉頭一甜，內臟受到衝擊，但他強行壓下，目光死死鎖定對方！

林奇b同樣撞在牆上，但他的身體接觸牆壁的瞬間，竟然泛起一陣極其細微的、類似鏡麵扭曲的漣漪！雖然瞬間恢複正常，但絕非血肉之軀該有的反應！

「映象！你是迴廊的映象！」林奇a厲聲道，再次撲上，斧刃直取對方頭顱！

「被識破了嗎…可惜。」林奇b（映象）的聲音瞬間失去了所有的人類情感波動，變得冰冷、平直，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質感！它不再偽裝，動作陡然變得更快、更精準、更高效！脈衝斧揮舞間，帶起道道殘影，力量也陡然增大！

鐺！鐺！鐺！

火星四濺！兩人在狹小的空間內高速對攻，斧刃碰撞聲震耳欲聾！純粹的技巧與力量的比拚！

林奇a越打越心驚！這個映象不僅擁有他所有的戰鬥技巧和記憶，甚至…更強！它的力量、速度、反應都略勝他一籌！彷彿是一個剔除了所有情感和猶豫、隻為戰鬥而生的完美複製體！而且它似乎能預判他的一部分意圖！

這就是迴廊的可怕之處？它能複製並優化入侵者？！

這樣下去必敗無疑！

林奇a猛地向後躍開，試圖拉開距離尋找機會。但映象如影隨形，脈衝斧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緊追不捨！

就在這危急關頭，林奇a的目光再次掃過那盞靜靜燃燒的提燈！

安全屋…提燈…隔絕…

一個冒險的念頭再次升起！

他不再後退，反而猛地向側方撲出，目標不是映象，而是那盞放在地上的提燈！

映象似乎瞬間洞察了他的意圖，發出一聲非人的尖嘯，舍棄攻擊，以更快的速度攔截向提燈！

但林奇a這隻是虛招！他真正的目標是——

砰！

他猛地一腳踢在提燈上！

提燈翻滾著飛起，燈光劇烈搖曳！

安全屋內的穩定白光瞬間變得明滅不定！那絕對隔絕的力量出現了短暫的波動和缺口！

就在這一瞬間！

「呃啊——！」

外麵的迴廊低語聲、扭曲的認知感如同決堤的洪水般猛地衝入安全屋！瘋狂地湧入兩人的腦海！

林奇a早有準備，猛地一咬舌尖，劇痛刺激精神，強行守住一絲清明！

而那個映象，作為迴廊力量的一部分，在這種認知洪流的直接衝擊下，身體猛地一僵，動作出現了明顯的、不協調的扭曲和遲滯！它的形態甚至開始變得有些不穩定，彷彿要融化在周圍紊亂的能量中！

它終究是迴廊的造物，依賴於迴廊的整體環境！絕對「秩序」的安全屋和提燈的力量，對它而言既是顯形的媒介，也是一種束縛！當這種束縛被打破，它的本質就暴露在更龐大的混亂洪流中，反而會受到影響！

機會！

林奇a強忍著腦海中的翻江倒海和無數幻象的衝擊，脈衝斧藍光催發到極限，抓住映象僵直的刹那，一記毫無花巧的、凝聚了全部力量的重劈！

「死！」

噗嗤！

映象來不及格擋，被脈衝斧狠狠劈中胸口！

沒有鮮血飛濺，隻有無數暗金色的、如同破碎鏡片和資料流混合的光點爆散開來！映象發出一聲淒厲的、非人的慘叫，身體如同被打碎的玻璃般寸寸碎裂，最終化作一團扭曲的、不甘的暗金色能量流，被周圍湧入的迴廊低語徹底吞噬、同化！

贏了！

林奇a踉蹌一步，用斧柄撐地，大口喘息，額頭上全是冷汗。腦海中的低語和幻象因為映象的消失和提燈光線的逐漸穩定而緩緩退去。

他看向那盞被踢到牆角的提燈，它似乎毫發無損，光芒再次變得穩定，重新撐起了安全屋的屏障。

心有餘悸。

這個迴廊實在太詭異了。安全屋並非絕對安全，它本身可能就是考驗或者說陷阱的一部分。

必須儘快找到離開的方法。

他走到提燈旁，小心地將其拿起。燈光溫暖，觸手冰涼。這盞燈似乎是關鍵。

他仔細檢查燈身，發現燈座底部刻著一行極其細微的、不斷變化的符號。當他集中精神凝視時，符號逐漸穩定，轉化為他能理解的資訊：

【錨點：靜滯之心。】

【狀態：穩定（微損傷）。】

【功能：劃定臨時安全區，偏轉認知汙染，小幅修複精神損傷。】

【能源：連結迴廊核心（不可移動）。】

【警告：過度依賴將導致同化。】

這盞燈叫「靜滯之心」？是安全屋的核心？但它能源來自迴廊核心，無法帶走？而且過度依賴會被同化？

看來隻能暫時藉此休息，不能久留。

他盤膝坐下，將提燈放在身前，藉助其光芒緩緩修複剛才戰鬥和精神衝擊帶來的損耗。

約莫過了幾個小時（安全屋內時間感依舊模糊），他的狀態恢複了大半。

他站起身，知道必須再次出發。七天的生存時間，現在才過去一小部分。

他手持提燈，走到安全屋入口。燈光所及之處，外麵蠕動的鏡麵和嘈雜的低語似乎被排斥開一小段距離，形成一條微弱的光明路徑。

深吸一口氣，他一步踏出了安全屋。

瞬間，那令人窒息的低語和扭曲感再次將他包裹！但這一次，手中提燈散發出的穩定光圈給了他一絲慰藉和方向。

他沿著燈光照亮的路徑前行，鏡麵中的影像依舊混亂，但似乎因為燈光的存在，扭曲的程度減輕了一些。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的迴廊結構發生了變化。鏡麵逐漸減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暗金色的、彷彿某種生物組織覆蓋的、微微搏動的肉壁？空氣中那股甜膩的金屬腥氣更加濃鬱。

低語聲也發生了變化，變得更加集中、更加…饑餓？

忽然，提燈的光芒邊緣，照出了一個蜷縮在肉壁角落的身影！

那是一個穿著破爛製服的人，看樣式像是蒼白之城的技術員或者秩序之眼！他雙手抱頭，身體劇烈顫抖，口中發出斷斷續續的、意義不明的囈語。他的身體表麵，已經開始浮現出細微的、暗金色的斑點！

一個被迴廊逐漸吞噬同化的迷失者！

林奇心中一凜，小心地靠近。

似乎察覺到燈光和生人的氣息，那人猛地抬起頭！

他的臉已經部分融化變形，一隻眼睛變成了暗金色的晶狀體，另一隻眼睛充滿了無儘的恐懼和瘋狂！

「燈…光…」他嘶啞地開口，聲音如同破風箱，「…給我…照亮…它…」

他猛地伸出手，抓向提燈！動作僵硬而急切！

林奇立刻後退一步，避開他的手。

「救我…離開…迴廊…它在吃我…」那人哀求著，另一隻正常的眼睛流下渾濁的淚水，但那隻暗金色的眼睛卻冰冷無情。

林奇沉默。他知道，這個人已經沒救了。提燈也救不了他。

似乎察覺到林奇的拒絕，那人的表情瞬間變得猙獰！

「不給…那就…一起留下！」他猛地撲了上來，身體扭曲變形，速度極快！

林奇早有防備，脈衝斧格擋！

砰！

力量出乎意料的大！那人的手臂竟然部分金屬化？！

但就在這時，周圍的肉壁突然劇烈蠕動！數條暗金色的、如同觸手般的能量束猛地射出，並非攻擊林奇，而是纏住了那個迷失者！

「不——！」迷失者發出絕望的慘叫，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觸手吞噬、拉入肉壁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見，隻在原地留下幾片破碎的衣物和一點暗金色的粘液。

迴廊…在「進食」？

林奇感到一陣惡寒，不敢停留，加快腳步想要離開這片區域。

但已經晚了！

周圍的肉壁劇烈地蠕動起來，更多的暗金色觸手從中伸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齊齊指向了林奇…或者說，指向了他手中的提燈！

它們似乎畏懼提燈的光芒，不敢直接靠近，但卻牢牢封鎖了所有去路，並不斷收縮包圍圈！

低語聲變成了貪婪的嘶嘶聲！

林奇臉色凝重，脈衝斧橫在身前。這些觸手給他的威脅感，遠比之前的回響要強！

就在他準備強行突圍時——

咻——！

一道淩厲的、凝聚的青色風刃，如同精準的手術刀，無聲無息地從側上方某個陰影處射來！

嗤！嗤！嗤！

風刃精準地切斷了最前方的幾條觸手！暗金色的粘液噴濺！

觸手吃痛般縮回，包圍圈出現了一個缺口！

「這邊！快！」

一個壓低的、有些熟悉的聲音急促地喊道！

林奇猛地抬頭，隻見在上方肉壁的一個凹陷處，一個身影正向他招手！

是青羽？！

他怎麼會在這裡？！

來不及細想，林奇抓住機會，猛地衝向那個缺口！

身後的觸手發出憤怒的嘶鳴，瘋狂追來！

青羽不斷發出風刃，精準地阻擊著觸手，為林奇斷後！

林奇衝到肉壁下，猛地躍起，抓住一處凸起，翻身躍入那個凹陷。

凹陷後竟然隱藏著一條狹窄的、未被肉壁覆蓋的古老金屬通道！

「走！」青羽低喝一聲，帶頭向通道深處跑去。

林奇緊隨其後。

兩人在通道中狂奔，將身後觸手的嘶鳴遠遠甩開。

直到徹底聽不到聲音，兩人才停下來喘息。

「你怎麼會在這裡？」林奇看著青羽，警惕未消。這個世界太過詭異，即使麵對「熟人」也不能放鬆。

青羽的狀態看起來也不太好，製服上有幾處破損和汙漬，臉色蒼白，但眼神依舊銳利。他看了一眼林奇手中的提燈，眼神微動。

「和你一樣，倒黴。」青羽沒好氣地說道，「剛完成結算就被扔進這個鬼地方。比蒼白之城還惡心。」

「你也接到了生存任務？找安全屋？」

「類似。我的任務是找到『迴廊核心』並留下標記。」青羽啐了一口，「媽的，這地方到處是陷阱和瘋子！剛纔要不是感覺到你那盞燈的能量波動和戰鬥動靜，我都發現不了這條隱藏通道。」

他看了一眼林奇：「你剛才乾掉了一個『映象』？」

林奇點頭，心中疑慮稍減。青羽的任務不同，似乎更深入。

「乾得不錯。那玩意很難纏，會讀心。」青羽語氣凝重，「我差點也著了道。這個迴廊…活著的可能性很高，它在學習，在進化。」

他指著通道前方：「這條通道似乎是舊時代的結構，還沒被迴廊完全同化。我懷疑它通往核心區域。合作嗎？暫時。至少到走出這條通道。」

林奇看著幽深的通道，又看了看青羽。多個幫手，確實生存幾率更大。

「可以。」他點了點頭，「但保持距離。」

「正合我意。」青羽扯了扯嘴角。

兩人稍事休整，一前一後，保持著警惕，向著通道深處進發。

這條古老的金屬通道蜿蜒向下，與外麵迴廊的風格截然不同，更加粗獷、堅固，牆壁上刻著一些模糊的、早已失效的警示標誌和編號。

空氣中那股甜膩味淡了許多，低語聲也幾乎消失，隻有兩人的腳步聲在回蕩。

但林奇心中的不安卻絲毫沒有減少。

青羽的出現…是巧合嗎？

這個通道…真的安全嗎？

迴廊的核心…又是什麼？

他握緊了提燈和斧柄，目光沉靜。

答案，或許就在前方。